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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们的每一幕,都落到了顾相以的眼中,每闭一次眼睛,不远处前方正在谈话的两个人的表情库就有了上新,独具个人风格的表情变化有着相同的模板。

      挡住两个人的人群离开后,只剩下益洞一个人在原地,寻着他眺望的方向,也没有看到覃响,他隐入了人群中,一如既往地让自己的眼睛丧失了方向感。

      顾相以靠着墙壁的身子都疲倦了,别说眼前的呆子,还举着手臂、摊着向日葵手绳,顾相以的视力很好,拒绝不了他微微颤抖的手臂入眼,开口让他得到了解脱。

      “不要。”不行,还要更加的明确,“放到背包里面”说一句做一句。

      顾相以的坚持到达了顶头,左右望望想找到歇息的地方,身子被爱人结强迫拉着走到门前,看到秦绯说拿出钥匙打开门。恍然大悟,怪不得应心小山的所有房子都亮了,只有这间不亮,原来是秦绯说的家。

      顾相以换上他准备的拖鞋,看到还有码数不同的其他拖鞋,问出口:“他们今天晚上在这里休息吗?”

      “嗯。”秦绯说在彩虹岛上有房子,省了他们住酒店的钱,甚至早早让人提前把房间整理好了。

      顾相以撩起衣服:“我不会跑,把爱人结给我解开。”在解开之前,还跟着秦绯说小走了一段路。

      他拿剪刀剪断手腕上的死结,又剪断了自己手腕的活结,把手腕上的红绳扔了,裤腰带上面的不影响,没有管,虽然仍是捆绑,好在是由自己操控,顾相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坐在沙发上。

      看到秦绯说坐在了身旁,躺下休息。

      一门相隔,隔绝不了热闹,能听清楚什么时间结束,等到有人敲门,顾相以坐起来。

      进来的人一个一个不成样子,秦绯说招呼他们去洗澡,在他们洗澡的过程中,解开顾相以裤腰带上的红绳:“跟我来。”

      顾相以跟着他走到了后花园,看到他把红绳的一端绑在厨房窗户的把手上,打的是死结,后又将另一端……想绑在自己的手腕上,许是想到了左右两条胳膊的惨状,绑在了脖子上,又是死结。

      顾相以不明白地坐在秋千上,顺着风的力道缓慢地小幅度地荡着,望着前方大开着窗户里面正在做饭的秦绯说,歪头。

      外面的人都是这样子与人接触的吗?

      一道菜平均看自己三十眼,呆子……

      等有人洗完澡进到厨房帮忙,秦绯说当甩手掌柜,拿着剪刀走到后花园剪断红绳,就站在旁边陪着自己。

      秋千一直是微微荡着,不管有没有死结的存在。

      菜都是成品装盘,掀开保鲜膜直接炒省了很多时间,他们叫顾相以和秦绯说吃饭,两个人进到客厅里面,顾相以刚想坐下,被秦绯说拦住。

      “这不是你的饭,跟我出去吃。”

      顾相以顺从地点头,此时此刻在他的世界里面,眼前的呆子是自己的贴身佣人,掌管着自己的一切,自己只需要听话就行。

      此等关系不在乎与人亲疏远近、认识时间长短,只是符合顾相以的生活方式,眼前的人又恰好是秦绯说罢了。

      “他的身体不好,吃不了这些,招待不周,你们慢慢享用。”

      吃不了这些硬菜……会吐。

      所以,秦绯说给自己准备了十八道营养价值超高的汤。

      符合顾家,用昂贵的药材和食品给自己吊命。

      顾相以的胃口本就不好,顶死了只能喝三小碗汤就饱……甚至可以说撑了,想去吐,被秦绯说挡住门:“一个小时后再吐,如果你坚持不住,就吐到坚持住为止。”

      顾相以拿起桌子上的小碗摔在他的脚边,变相地恐吓他。这不是顾家佣人该有的反应,为什么要制止自己?吐怎么了?不吐才是不正常的!

      顾相以端起未开动的汤,摔在他的脚边,丝毫情绪都没有,冷漠地望着他,无声胜有声。

      见他不让开,又端起一盅汤,砸到他的脚边,什么都溅了起来,连着温度都在上升,唯有一颗心,越来越沉,尚存的一丝波澜是十五道汤和一地的狼藉。

      “半个小时。”秦绯说让开门口,一脚踩到了一个名为一小时是个幌子的瓷片上。

      顾相以意识到了,出门的时候走得极快,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抓过身边服务员端着的菜品,转身,扣到他的脚边。

      服务员张大嘴巴,震惊还没有过去,听到少年镇定地说:“没事,我一会儿去跟客人道歉。”停顿后又补了一句:“今天晚上所有人的单我买了。”

      服务员还没有缓过神来,听到少年这番话后更加难以置信了,单全部都买了?这个头上全部都是贴纸富有童趣的少年?

      “让他买。”

      服务员转头,看到酒店的经理,经理出面自然是相信的,点头想离开,被买单少年叫住:“把所上菜品端到这里来。”

      这……这……不太好吧。

      “听他的,这酒店都是他家的。”

      “明白!”太子爷吩咐,那必定使命必达!

      顾相以没兴趣,转身就走,再怎么走都走不过秦绯说,趁着他在向客人道歉,想以最快的速度起跑,先说甩掉他,然后呢?爸爸还在他家,是甩掉他还是跟爸爸待在一起?两者毫无可比性。

      选择慢吞吞地走,秦绯说在后面慢吞吞地跟着,跟两片云朵化成人形似的,从酒店走到应心小山还是追不上。

      顾相以敲开门,来迎接的是覃响。

      覃响还没有说话,门外的人就扑进自己的怀里,本能抱住他,摸摸他的背:“怎么了?”

      “我。”秦绯说主动说责任在他。

      覃响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安慰顾相以还是腿上被烫伤了的秦绯说。不清楚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开不了口,只能先让他们两个人进来,眼睛里面先看到的肯定是受了伤的人。

      “我看到医疗箱里面有治疗烫伤的药,我先给你上药。”覃响拿过来了医疗箱,两个人还是顾相以不看秦绯说的姿势。

      “你们两个人怎么回事?出去吃的是饭还是气?再有气也不能伤人,会长的腿都起泡了,也划伤了一个口子,不知道会不会感染。”

      话在点顾相以,没想到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沉默。

      覃响也不说话了,专心清理秦绯说的伤口,完成后也惦记着顾相以的伤口,刚才没仔细看,这个人手腕上的伤口裂开了,加重了红衬衣的颜色,腿上也有烫伤和划伤,叹气。

      “你去休息吧,我给他上药。”

      秦绯说说了,覃响主动给他让位,解铃还须系铃人,虽然会长看上去不是个冲动的人,但有时候话赶话赶到一起了,也是控制不住的,不放心地嘱咐:“好好说,切记不要动手。”

      “嗯。”

      秦绯说看着他上了楼,转身从医疗箱中拿出棉签,半跪在顾相以的面前,蘸上药膏给他擦药,反被他躲开,但凡有一个人先低头,两个人也不会在客厅僵持两个小时。

      被实在是放心不下的覃响出来看到了,走过去:“现在三点多了,你们两个人不想睡了?”

      顾相以看到覃响才稍稍收敛几分,但不代表就让秦绯说抹药,又躲了五分钟,看不下去的覃响上手给顾相以抹药,无奈:“你们两个人啊。”

      “顾相以,今天晚上跟我一个房间。”

      别墅里面一共有四间房,其他人坚持不住先睡了,占了两间房,覃响想等他们回来,就住了单人间。

      主卧是给主人家留着的,本想着秦绯说肯定和顾相以一间,现在看两个人这态度,很难一间房。

      “嗯。”顾相以开心了,“我去冲一把澡。”

      “二楼。”

      覃响本想跟着他上去,看到秦绯说跟着了,又坐回客厅里面,再次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

      顾相以上到二楼,走进浴室,忽视旁边的秦绯说,洗完澡等身躯干了,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呆子给自己拿过来的睡衣,走到覃响的房间。

      看到呆子还跟着,从床上拿起一个抱枕扔到他的脚边,没打着人,但行为终究是不好的,被刚上来就看到这一幕的覃响制止:“时候不早了,睡觉吧。”

      见秦绯说不走,拍拍他的肩膀,宽慰,“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他有我看着,不会出什么危险的,先去睡觉吧。”

      “我睡在飘窗上就行。”秦绯说走到飘窗前,整理了一下垫子,委屈了身躯地躺上去。

      覃响说不动这一个两个的,从柜子里拿出毯子给他,确定窗户关严实了,上床,和一直盯着自己看的顾相以对上视线,被这双眼睛看着,什么烦恼都没有了,连刚才的事情都忘记了,只想轻声细语地哄他:“想听睡前故事吗?”

      “嗯。”

      覃响躺下去,把被子给他往上拽拽,随着声音,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肩膀。

      “森林中有一只乐于助人的小兔子,经常帮助别的小动物,今天晚上它正在烹制药剂,听到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打开房门一看。

      是只脏兮兮的小狐狸,小狐狸哭着说:“兔子先生兔子先生,我的居住证不见了,你可以帮我找找吗?”

      居住证丢了可不是小事,小兔子二话不说出门帮它找,找啊找……找啊找,翻过了小松鼠的松果洞穴,拜托鳄鱼先生在河里面寻找,穿过了一道又一道的独木桥。

      提着小夜灯把森林里面全都找遍了,都没有,小狐狸哭得更惨了:“呜呜呜,这下子可怎么办啊。”

      这时,一只树袋熊出现了,提出了解决方法:“再补办一个不就好了吗?”

      小兔子和小狐狸一听,就像是有了主心骨,跑去森林补办处,等它们上班了,一搜资料,欸?在场的小动物都惊讶了。

      这只小狐狸不是这片森林里面的啊……”

      讲着讲着,讲故事的人儿睡着了,听故事的人儿精神尚佳,眼睛不离讲故事的人儿,哪怕是睡颜也舍不得放过。

      床头昏黄护眼色的夜灯光芒,跟着覃响的胸膛起伏,在呼吸上玩蹦蹦床,让顾相以的心里出了名的热闹,却又意外的宁静。

      平躺的覃响转过身来,把顾相以当成了抱枕,胳膊一搂,两个人的身体消灭了床上的空隙,贴在了一起。

      因身高的差距,顾相以的面部正对的是覃响的喉咙处,止住了呼吸,怕热息吵醒、让他不适,低头,将脸埋进他的锁骨中,嗅到了沐浴露的味道,迷茫在这一瞬间占据了他的全部。

      顾相以没有和人睡在过一张床上,不管是昨天刚见一次面的秦绯说,还是相伴十七年的亲人,在他的记忆中,都是一个人睡觉的。

      他不喜欢有人,他怕人,久而久之,本该是幸福的画面,落到现在他的身上反倒是无比得平淡,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画面,又怎么会为了多人而动容。

      十七岁的顾相以是这么想的,可主动抱住覃响腰的胳膊在这一刻变成了短小、肉嘟嘟的模样。

      看了不知道多久,隐约觉得是天亮了,才坚持不住睡过去。从刚开始睡不着的他,经过五年的治疗后,慢慢成为了现在一白天都无梦,睡到自然醒的他。

      顾相以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幕是秦绯说,他的眼睛如昨日凌晨一般,毫无变化,而照射进来的太阳的光线……似是近黄昏了。

      “他回家了吗?”顾相以发问。

      “嗯,没打扰你。”

      两个人有着如出一辙得倔强,却丝毫不影响交流。

      “我也该回去了。”顾相以下床,洗漱依靠秦绯说,他的手里面拿着纸杯、一次性牙刷,与昨天不同,与以往更不同,不管是材料还是力道。

      在顾家,顾相以只要活着就行,简单的洗漱都是靠别人完成。不能让他拿到牙刷,他会咽下去,不能让他动手,他会刷到口腔里面满是鲜血,不能让他接触到水、毛巾、镜子等等生活用品,在顾家,每一样禁止接触的,都是人们未曾想到的前车之鉴。

      爷爷奶奶还有医生们都认为他能够好起来,只不过是时间长短,事实证明,只是他们想的那样子。

      佣人拿着工资,不能伤害到自己,动作小心谨慎,秦绯说是为什么?控制不了力道,把自己弄得满嘴鲜血也不会怪罪他,怎么这般轻柔到没感觉?顾相以没有说什么,等着他给自己刷完牙。

      顾家教育一个人是非常成功的,顾相以就是例子,他不在顾家了,还是遵守着顾家的生活方式,没有觉得异样,纵使眼前不再是顾家的佣人,都唤不醒他早已经腐朽的神智。

      “砰啪。”

      顾相以听到了声音,轻轻地抬眼,这时,在两岛之间的海面上放的烟花才让他找回了自己,可惜已经到了海德堡,距离太远,看得不清楚。

      等着秦绯说下了船,转身一起上了车,到达目的地才知道来到的是酒店。

      “顾络尤想见你。”秦绯说说。

      “我不想见他。”顾相以知道接下来会和父亲打交道,商谈项链失窃的事情,早早想好了办法。

      “没有你这个小偷不想见的份儿。”桦拂欧插在胸前的双手放下了,靠着树干没骨没皮的身子立起来,松散地伸了一个懒腰,看似一副倦意,实则步伐轻快、目光如炬,走过来直接将顾相以抗在肩上,“顾家还没有见不到的人。”

      顾相以沉默,好巧不巧,他也料到了,他再清楚不过顾家的行事作风,顾家的每一份产业他都了如指掌,毕竟顾家现有的就只有一个继承人。

      不过,这个人是谁?

      寸头、穿的流里流气、胳膊上有虎刺青、有耳洞,不像是顾家的人,纵使把自己扛到了父亲的房间,站在了父亲的身后,看上去像是保镖的身份,仍在顾相以的心中存疑,从未在父亲的身边看到过这个人。

      “小朋友,看哥哥可是要收费的,家中要是没有实力,就趁早把眼睛收回去。”

      顾相以移开视线,转移到旁边站的人身上,服装整洁、衬衫熨地无一丝褶皱,站姿一看就是顾家的人,这就是父亲的两个贴身保镖?

      “看他不收费,这冰块脸值不了几个钱,你要是能把他看出反应来,哥哥倒贴给你钱。”

      “我也加个注。”坐在沙发上的顾络尤出声,抬起手,和身后的桦拂欧默契击掌,聊了起来,“欧觉得咱们会倒贴多少钱?”

      “我觉得悬,一分都没有,”桦拂欧的胳膊枕在沙发背上,附着身跟顾络尤说话,把人从头到脚调侃完毕后,直起身子,看着化稍拿着本子在记东西,“啧啧”两声,“冰块啊冰块,再记小心我们把你的本子撕掉。”

      “没有我的事。”顾络尤撇清关系后看着站在眼前不远处的人,开始说正事,“晚上请你过来,是想检查一下项链有没有损伤,希望你可以配合。”

      顾家的家传宝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莫说是碰了,连看的次数都是稀少的,这么被人戴在脖子上,还去参加活动,任谁都放心不了。

      “一会儿给你拍视频。”顾相以的挣扎全部都在握着项链的手上,握得太紧导致手连带着项链在颤抖,每抖一分,心脏就被打薄一寸,内心的写照全靠着动作表达出来了,面上冷静,“顾家的人在触碰传家宝之前需得叩拜祖宗,你要违背?”

      这话说得不假,但连顾家的家规都了解的人,不简单,顾络尤不会违背家规,可以不接触检查,前提是:“我家的传家宝,你有什么资格指教?”

      传家宝是爷爷亲手戴在自己脖子上的,佩戴多年,从未离过身,他最有资格了!再说,他脖子上佩戴的是未来时空的项链……想到此,问:“项链什么时候丢失的?”先搞清楚项链丢失的时间是否与自己有关,得到一周前的时间线,看来是真的被偷了。

      父亲为了调查失窃的项链来到这里,机缘巧合碰到了自己抵押项链的一幕,阴差阳错将自己认成了小偷,至此,本该继续行走的目光全部停留在了自己的身上,无异是浪费时间,让真正的小偷逍遥法外。

      但顾相以不打算全盘托出,不管是藏一半说一半五五开、三七开?二八开还是一九开,都不在他的思考范围内。

      “秦绯说,拍视频,我碰,你只管拍摄。”

      顾相以有违背家规的权利,却第一次行使。

      顾络尤沉默了半响,笑了:“你这个人挺有意思的。”笑不是因为自家的东西自己都碰不得,而是面前的少年也不让别人碰,遵守顾家家规的态度。

      顾相以把项链翻了面,里里外外帮助秦绯说拍摄完毕后转身就走,在快出了房间时,听到了三个陌生的字,没停留,走出去,到达平地后,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心跳,还在跳动,自己还活着……父亲竟然没有对自己做什么,为什么?

      等秦绯说出了别墅,搁下没有思绪的想法,问他刚刚听到的消息:“学校见,什么意思?”

      “我给你准备了入学手续。”

      “嗯……哦。”顾相以想到了这个呆子是个跟踪狂,需要一直待在自己的身边,但呆子是名学生,不能不上学,让自己入学是最好的办法。

      “那他是什么意思?”

      “想跟在你的身边调查你,和你一起进三中,你是正式生,他当旁听生。”

      “我和你是同学吗?”顾相以问,在得到答案后,思想有瞬间地凝滞,自己和秦绯说是同学,秦绯说和爸爸是同学,所以,爸爸和父亲会因为自己在同一所学校?爸爸和父亲的相遇,难道和自己有关?不,不,不行,不能让他们两个人见面。

      “不去三中。”

      “好,等明天办理完身份证,再选择去哪所学校。”

      顾相以的身份证在未来的时空,一个从未来而来的人,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他生活过的痕迹,为了避免造假,提前问出了口:“如何办理身份证?”

      “去公安局。”

      呆子式回答,传染不到顾相以的身上,说明:“我办不了身份证,这里没有我的资料。”

      “我知道,有办法。”

      具体是什么方法,等星期一下午到达公安局见到一个陌生的男人才知晓。

      眼前个子没有秦绯说高,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身材肥胖、怒眉傲眼,眼高于顶的中年男人被秦绯说叫做小叔叔。

      他这个小叔叔是个酒囊饭袋,年轻时招惹了不少小姑娘,私生子一大堆,有户籍的是小叔叔家的二儿子,二儿子尚在襁褓里就被他的母亲放到秦家的大门口,刚好被秦家爷爷发现了怒火中烧,强迫着小叔叔承认这个儿子,小叔叔无奈之下只能让私生子上了户口。

      可惜二儿子十岁时在一次外出时掉下悬崖死了,死无全尸,小叔叔担心这件事情被有心之人利用,往自己的亲生儿子身上泼脏水,就压下了这件事情,只说是在疗养院里面养病。

      只有他们的家人和秦绯说父子知道,但因是别人家的家事,事发现场又没有监控,没有留下一点证据,就没有调查,留到了今日,让秦绯说想到了这个方法。

      只是借了出生证明、户籍等等,剩余的没有改动,顾相以还是顾相以。

      顾相以出了公安局,用透明的眼睛看着五彩斑斓的眼前,一大块一大块的颜色有了形状后组成了城市、人类、动植物,带着生命力浇灌自己的世界。

      吹风等待的过程中,一个眼熟的身影慢吞吞地从右眼走到左眼,在即将消失时“扑通”一声,摔在地面像个大型的障碍物,堵住了顾相以打算视而无睹的各个方面的路。

      顾相以抬起脚走到对面,转个身坐到座位上,和自动贩卖机坐在了一起。卫衣的灰色刚好弥补了贩卖机里面没有相近颜色的空缺,真要塞进去贩卖的话,也是乌云味道的饮料,让人感到好奇之际也担心淋一场雨。

      总有不怕淋雨的,投进硬币得到了饮料,就坐在他的身边,心甘情愿当大地,接收他全部的雨水。

      “益洞。”顾相以开口。

      “嗯。”秦绯说应。

      “他晕倒了。”顾相以平淡地说。

      “我给覃响打电话。”

      顾相以静静听着他有条不紊地交代清楚,没有了人的说话声,耳畔也没有丝毫的宁静,听着独属于人间的声音,看着夜幕慢慢地降临。

      一间一间店铺、小家亮起了灯,身旁的贩卖机也泄出了一些光芒,拖出了两个人的影子,比本体的距离还要近,不过多时,被轿车的影子插足,只剩下了半身。

      顾相以抬起头,看清楚了下了车走过来的覃响,马上站起了身子,想伸手帮助他,被他拒绝:“你的手腕有伤,别用力,我一个人可以。”

      可以是真的可以,益洞在他的肩头于他而言与一袋棉花的重量无异。

      覃响把益洞放在副驾驶位置,绑好安全带关车门,转身看到身着相同服装的两个人,视线顺着三个人站立的等腰三角形方位画了一个圈,找到了终点。

      “辛苦你们一直在这里陪伴益洞了,要不要去我家武馆一起吃晚饭。”

      顾相以的心思在此刻多的像捅了蚂蚁窝,情绪被搅动着爬出来,不仅密密麻麻的,还快,他根本就压制不了,按住这个那个跑、踩住那个这个又溜走了,或者双管齐下,可即使切割了全身,也挡不住四面八方地逃窜,根本找不回来。

      万幸只是情绪,理智还在,婉拒的话还没有开口,被巨人视角看了全程的覃响拦断:“我想要你去。”

      覃响接住了他乱跑的所有情绪,并好好地物归原主,给他的情绪们顺毛,回武馆的路上一直在介绍着每一处,他说的是店铺,顾相以看的是他生活的痕迹。

      车停在了重头戏,眼前是爸爸从小生活过的地方,在与闹市相隔的两条街对面;在每一秒都在鼻子里面切换一个味道的地界;在排列不整齐、不对称的平房,但却是祖产的地皮最里面。

      门口挂着两个有些年头的红灯笼,映出了门内的一点过往,踏入门内,一点一点地向着爸爸的过去靠近,一点一点洞察着残留的影子。

      地板砖不滑,不会摔倒,对称的个个实木木桩用来练拳想来是会疼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儿童的,还真的有。

      穿过休息区,后面是儿童的区域,小小的木桩有一个小孩子在“嘿”“哈”地练习,像模像样满头大汗的,转头一看到熟悉的人,飞奔过来,抱住覃响的腿,撒娇地叫。

      “囝囝哥哥囝囝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勤勤叔叔、美美姐姐、嘟嘟哥哥、么么妹妹都等着你吃饭呢。”

      覃响把益洞交给师兄,让他先把人放到房间,随后蹲下身,擦掉小孩脸上的汗珠:“久等了,我回来了,咱们这就去填满小城堡!”

      覃响将他抱起,摸摸他的肚子:“今天要把什么东西放到小城堡里面呀。”

      “糖醋丸子、八宝香酥鸭、咕哩麻麻炖……”

      顾相以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线,一条只有他能看得懂的跨越了时空,隔开了过去未来的线。他以为只是普通的白线,靠近了也没有关系,可直到靠近了才发觉,是追着人咬的“怪兽”,线只是它的牙。

      自己到达不了过去,可……可为什么这头“怪兽”能准确地看穿自己是个来自未来的人,拼命地撕咬着自己,把自己赶去未来呢?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越靠近过去,被它咬得越深呢?为什么,要阻止自己靠近过去?

      这头“怪兽”太可恶了,尽管它可恨、不堪一击,顾相以仍不想伤害它,因为……这头“怪兽”是他自己。

      “囝囝,你怎么站在这里不……不好意思,这位小同学,把你认成我的儿子了。”谈青莲收回手,和善的目光刺入眼前少年的眼中,驱散快达眼底的乌云,有些惊奇,“你的这双眼睛和我儿子得好像。”

      顾相以的喉咙抽搐,连带着脖子的皮肉下像是有注射器,针扎入皮肉里面,抽干了神经、鲜血、皮肉,让其变成了干尸。他没上来的一口气全跑到眼睛里面了,逼出了眼泪,两行清泪,是抑制了无数次的结局。

      “怎么哭了,受了什么委屈?告诉阿姨,阿姨和你一起解决,别哭得这样子让人心疼。”

      这人儿眼皮子浅,眼泪含在眼睛里面就能撑破了皮露出肉来,别提掉下来了。皮肤又白,每落一滴眼泪,眼圈就红一遍,红到最后没地方红了,红到了眼泪里,混着碎肉一块儿掉下来,非熟人也看得的心绞痛。

      “最后一个菜上齐!”覃羌端着菜从厨房里面出来,看到这一幕赶忙冲上前,“囝囝怎么哭了?”等到达身边,进到房间里的灯光映到外面地皮的圈里,看清楚了人,抱歉的话到嘴边改了口,“别哭啊,走,进到房间里面吃饭,吃完饭有事情跟叔叔说。”

      “爸、妈,你们进去吃饭吧,这里有我。”覃响端过父亲手中的菜放到饭桌上面,出来看到顾相以的情绪已经恢复了平静,哭与不哭都是一副表情,让人连安慰都不知道如何下手。看不出求什么、听不到需求,他只在自己的世界里,哭他用真实经历撰写的故事情节。

      “洗把脸吃饭吧,我去看看益洞。”

      “我跟你一起。”顾相以跟紧了他,进到房间里面,站立不动,与覃响一模一样的姿势。

      覃响的脸上没有焦急的神色,也不立刻上前查看晕倒的原因,习以为常地给他盖上被子,当被子即将盖到他的脖子处时,皱眉,抬起他的下巴,将皮肤上的指痕露出来,清晰的印记最能看出来是他人导致。

      覃响顺着这个姿势看向他的脸,上一次见面益洞隐藏了的、想隐藏的全都因一场晕倒背叛了他,朝覃响的眼睛七嘴八舌地说着苦楚。

      眼睛上是烫伤,颧骨处黑青了一大片……

      覃响掀开被子,解开益洞的衣服,露出清瘦的身躯,上面有着被欺凌的证据,原来是这样……

      放学路上遇到装不认识,和朋友在一起不与自己说一句话,夏天也是长袖长裤,以往的见面,他都在用没有受伤的脸报平安。一切都是有迹可循,如果自己再多问一句、再细心一点,说不定就不会接着发生这一切。

      覃响沉下气,在给他盖被子的时候,人儿醒了,眼前从模糊一片渐渐转变为清晰,看到了覃响的脸,笑了:“覃响一直在救我。”

      初见便是这样子,自己晕倒在路边,被他发现带回家,从此长留家中。

      “没有力气就不要说话了,我抱你去吃饭。”覃响跪在铺子上,弯腰,手穿过他的后背将他抱起来。

      “覃响还是发现了。”益洞和他相处以来,一切都是以他为先,怎么会看不懂他的脸色与往常不一样。

      又不是第一次晕倒被抱回来,又不是第一次晕倒醒来覃响在身边,但他不看自己还是第一次,再说,感觉到了他碰自己,能笑得出来,就是笑得有些不好看。

      “没事的,不用为我担忧。”益洞不需要他的担心,只希望覃响不被悲伤拂过眉,剩余地交给自己,会笑着掩盖过伤口,“哥哥这是胎记,吓人吧!不好好吃饭的话它会变成大怪物,嗷呜嗷呜吃掉你们哦。”

      这话只供小孩子限定,骗不了覃家一家人,只是心照不宣地不在饭桌上、当着孩子的面开口。

      “你们两个人快进来。”谈青莲注意到在门口当门神的两个人,向他们招手。

      “谢谢,我不饿。”顾相以老套的想法一次又一次的骗新人,饿不饿的,没感觉,只是一个不扫兴的说辞,反倒是身边陪自己坐在台阶上的秦绯说,又是真话,次次点多次次吃撑,次次不想浪费食物又次次点多,在沉默中疯狂的循环,自虐着器官。

      尤其今天中午,和那天晚上没有两样,他吃着饭菜冷静地堵住门,顾相以摔着汤沉默地发着疯。

      吃完饭的六个小孩子跟放飞的五颜六色风筝似的,在院子里面玩乐。

      顾相以没见过小孩子还有这种生活的方式,一时分不清他过往接受的是错误的,还是眼前的才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原来三四岁的年纪还能笑着、玩着、闹着。

      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他还以为,全天下的小孩都是一样的。

      听到房间里面传来覃响的声音,顾相以的灵魂才正视了现在的年纪。转身,望向站立着满脸严肃的覃响,未见过他这副模样,甚至都不知道这个表情叫做什么。

      “爸、妈,我想回去海德中学上学。”

      益洞“唰”地站起来:“覃响,你干什么……”话还没有说完,肩膀连同阻止的想法都被他按回去,不能再安稳地坐到凳子上。

      “并不全因为是你,先听我说完。”覃响依旧站着,接下来的句句话都在稳住益洞,说出他不知道的过去。

      “我高一在海德上了两个月,后因为一点事情转学到三中,海德的学籍一向难转,导致我现在的学籍还在海德中学,现在想回去了。”

      益洞在海德中学上学,但入学晚了三个月,对于这些根本就没有听说过,听他这样子说,更加地皱眉与抗拒,无需权衡利弊,他身在海德中学,最知道里面是怎么样的一种环境,覃响根本就不适合海德中学!

      他转来海德,以他的背景大亏是吃不得,但无数的小亏就像是掉了满嘴的牙齿,要想过得好、生存下去,只能往肚子里面咽。

      益洞把他的胳膊都快拽脱臼了,也没能动摇他的心,只能把目光投向他的父母,刚看一眼,想到覃响的父母很尊重他,干脆不看了,继续劝说本人:“覃响救了我好多次了,别再救我了!”

      “我都救了益洞好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了。”覃响揉揉他的脑袋,“你这家伙,不听我说话,都说了并不全因为你了,你出什么头?”

      “想回去就回去吧。”谈青莲听他的,差一岁就成年的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没有人比孩子自己更希望自己能变得更好了,何况,还有家人在,永远都会让他有退路。

      “别管了,我的心里自有考量。”覃响拍拍益洞的肩膀。

      两个人一同坐在台阶上,看着风过来过去把红灯笼吹的晃了影,伴随着虫鸣开秋的声音,益洞的脸垂的都能接纳下一个小人儿了,在虫鸣的声音停止后,忧愁地开口。

      “你的性子会得罪很多人的,我要是想让你帮助我,早开口了……海德的规矩就是这样子,没有人能够改变,妄想改变的人会成为公敌,甚至有可能会连累到家庭……我无所谓的,再坚持两年就毕业了,其实他们对我不算太坏,我能挺住的,我也在靠他们你知道吗。”

      益洞不愿意与虫鸣争高低,等它唱完了,被覃响抢了空隙,他举例子:“无论小狗怎么闹,仍觉得小狗很可爱,这不是小狗存在的意义,是我存在的意义。”

      “你……”益洞等第三次虫鸣落下,有些急,急的胡言乱语错怪了他的意思,“你不需要拯救世界,在我的心里也是英雄。”

      “我不会多管闲事的,我会遵守规则。”覃响尊重人的想法,只有想被拯救时,出现的那个人才是英雄。再说了,“益洞不想和我成为同学吗?三秒钟回答,想与不想!三、二一。”

      “想。”益洞做梦都想,可……可是……

      “你读秒快了!”

      “嗯?刚刚叫我什么?”

      “覃响读秒快了。”益洞重复一遍,把你换成了名字,这是两个人之间独特的称呼方式。

      “那益洞想不想和我同一个寝室?三二一。”

      “想。”益洞哭笑不得,“覃响读秒又快了。”

      “那……”

      益洞扑倒他,趴在他的身上捂住他的嘴,遮住了下半张脸,凸现出了眼睛,这一秒钟的对视,自己的心跳停止了跳动,灵魂在他的眼睛里得到升华,身子不自觉软下来,语气也软的像私语,半分气势都没有了。

      覃响天生就有一副爱人和让人爱的眼睛。

      “三秒钟回答……”益洞忘词了,只能随便拉出一个问,“覃响今天晚上吃饱了吗?三……二……一。”三秒钟问答一旦开启,必须回答真话,每一次都有快慢两个模式,覃响的速度快尊重规则,只想听真话,益洞延长时间,留有他撒谎的余地。

      抬起捂住他嘴的手,撑在他的身旁,听着他回答“吃饱了。”继续问:“覃响要送我回学校吗?三,二……”

      一字未出来,随着风吹到了在两个人背后,看着他们玩闹的顾相以面前,他慢慢地开口:“不去海德,去三中。”

      无需听前方三秒钟过后覃响的回答,他走过来跟父母交代了一声、还向父母介绍了自己,顾相以站起身子,跟亲密的人打着最为陌生的招呼:“你们好。”没有像秦绯说一样大方地说出叔叔阿姨的称谓,他不敢肆意地增加身份,纵使只是礼貌用语,在他的心中也如山石,难以估量。

      “我送益洞回学校,今晚招待不周了,见谅呀顾相以,会长。”覃响听到他们两个人的没关系,郑重地回应了顾相以路上小心的关心,骑着自行车载着益洞。

      两个相识的人,第一次以骑行的方式感受着未尽的夏夜、打在益洞身上的被风吹成波浪形的短袖,像极了他泡在盆里的覃响的衣服,有时他会连着自己的衣衫一起泡着,就如同现在,凉爽的晚风似浸在水里的柔,搅动着两件衣服难舍难分。

      “覃响为什么转学?”无需回忆里放在一个盆里的衣服生出的亲密值当靠山,让他有胆子问出转学的原因,两个人的关系本就可以连接着心。

      海德中学是权贵子女所在的学校,师资力量数一数二,众所周知的青云路,但里面堪比一个国家,极其的无人权……

      这是权贵之间心照不宣的规则,就算是外界知道了,仍对这所学校趋之若鹜。

      其中包括谈青莲和覃羌,他们送覃响是去学习的,也笃定他不会遭受到不公的待遇,有资本让他有所靠,但万万没有想到,仅仅两个月的时间,他带着一身伤回家,无奈地说‘转学吧’。

      儿子受到了欺辱,谈青莲和覃羌当然不依,打算去讨公道,被覃响拦下,他说‘我自小练武,同时打二十个人都不在话下,旁人伤不到我……这身伤……是我自愿挨的,当一个教训。’

      现在重新入海德中学,覃响没记旧人、不忆往事,按部就班地走完流程,送父母出了校门口。道别后,恰好遇到了从车上下来曾经见过一面的少年,走上前打招呼:“你好,我们在月海湾酒店里见过的。”

      秋风从覃响的身后穿过,吹浅了几分棕色的衬衫,加深了微弯的眉眼,清浅的笑意拔高了时光,让世界都在无形中附和。

      “我记得你。”顾络尤的笑跟纯透的花瓣被露珠滴过引起地轻抖无异,再正常不过、几乎每天都要上演的笑容,每次所见都会为之动容。

      “顾络尤,海德新来的旁听生。”

      “覃响,今日起是海德的学生。”

      他们站在一起,尽管有二次见面的礼貌打招呼,从心的笑容却见疏离的距离,却影响不了两个人之间和谐的磁场,像是鲜花旁傍生的草。骤然,一只手伸过来把鲜花拔出,死命地爱护着草。

      顾相以跑到覃响的身边,直接将人拉进学校里面,不理睬所有。

      “顾相以?会长?你们怎么在这里啊?”覃响看上去是被拽的,实际上是主动跟在他身边的,笑着说,“是来看我的吗?”

      “上学。”顾相以回答。

      他和秦绯说这段时间一直在办理入学手续,虽说其中自己是个局外人不需要忙碌,连脑容量都无需腾出空间容纳这些琐碎的事情,可有一件事情,直接搬走了他的大脑,拎包入住,当成家一样的潇洒。

      那就是——父亲!

      顾相以和秦绯说说好了去三中,中途父亲变了卦,不跟自己反而跑到了海德。父亲不会不顾及顾家的项链,哪怕是有天大的事情,都比不上传家宝重要,既然猜想的无事,那么他去海德的心显而易见——想用爸爸牵制住自己。

      那晚在月海湾别墅里面,自己和爸爸相护的姿态让他从中提取到了端倪,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着误以为自己会跟着覃响来海德,多算了,也抢快了、多走了一步的话,造成了今日四个人一起入学的画面。

      T形的队形到达了一间空教室前成为了一字形。

      海德中学的学生入学后统一有一场分班考试,不同于三中的走班制教学,是行政班教学,又区别于固定班级,强化了行政班教学,通过成绩分班。每一次考试结束后,级排四十五名分一个班,比走班制还要严苛一点。

      每个年级分别有二十五个班,归于ABC三个不同的等级下。覃响高一入学考试以级排第二名的成绩分到高一一班,现在依旧是高二一班,和身旁的三个人一同是A班。

      校长和教导主任看着四个人的成绩笑得合不拢嘴,如获至宝,尤其是秦绯说,海德堡首富秦氏董事长的独生子,校长寒暄了几句后,亲自为他介绍寝室。

      海德中学是全寄宿制学校,非假期不得外出,这就让寝室非常地活络,几人寝的都有,里面的设备应有尽有,只要价钱到位,学校如家般温暖。

      覃响没能和益洞分到一个班,就去他所在的八人寝。

      顾相以想跟着爸爸,碍于身边有父亲在,不想让两个人见面,选择了单人间的寝室楼,和八人间的寝室楼不在一个方位,沾不了一点边。刚出口就被秦绯说反驳了:“秦绯说,顾相以两人间。”

      两人间与八人间距离比单人间近一些,好在还有点距离,刚想点头,又被顾络尤截过话:“八人间,覃响,我和你同住行吗?”

      “不行!”顾相以替覃响做决定,挡在他的身前,坚定地重复,“不行!”他们两个人绝对不能相处,绝对不能让爸爸遭受他的欺骗!看穿了他的伎俩,敞开话,“这这件事情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要是想接近他,我现在就毁掉你想要的。”顾家算什么?在他的心里,只有爸爸一个人。

      “威胁?”顾络尤单挑眉,“我接受,不与他同寝,但要和你一起住在他的隔壁。”两个人都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八人寝,覃响隔壁。”秦绯说总结出了结论交给校长。

      “住在一个寝室也行。”覃响说,隔壁和同一间寝室没差别,看到顾相以想说话,揽着他的肩膀将他搂在怀里,“一个寝室挺好,这样子我就可以多多照顾你了。”

      和爸爸一个寝室,每□□夕相处,顾相以做梦都不敢这么想。上天给他这一次机会的作用是何,由他自己来定,这是挽回爸爸性命的唯一机会!必须拒绝,也做了退让:“三人寝。”父亲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最能放心了。

      “三人寝。”秦绯说跟校长说,他知道自己的话管用,听完校长详细的交代后,四个人前往不同的寝室。

      三人寝和二人寝在同一栋楼上,三人寝是小区的户型,三间卧室内配置的有独立的生活与学习环境,公用的场所仅有客厅和厨房。

      打开门一进去,化稍站在玄关处沉默地迎接顾络尤,桦拂欧躺在沙发上的身体不紧不慢地站起来,甩着身后无形的狼形尾巴邀功:“我和少少把你的房间整理干净了。今天晚上去玩呗,听说海德堡有一家新型赌场,进去的人必输无疑。”

      “有鬼吗?”

      “没有被人发现。”

      顾络尤有了兴致:“可以,现在就走。”

      顾相以给他们让开位置,刚才提到的赌场,让他的脑海里面又洒落了一次天花板上的东西。

      顾家的生意广泛,虽涉及到赌场,但赌桌上的东西禁止出现在顾家,所以那些东西才会被藏在天花板上。

      再者,身为顾氏的继承人,不能沾染这些,还有父亲身边的两个贴身保镖,看上去似乎很亲密。顾家的事有时与自己有关,现在与自己无关。

      父亲不在了,顾相以首当其冲肯定是去八人寝看爸爸,转身跟着还未走远的顾络尤的步伐,在中途分道扬镳,一个远远地映在眼底朝校门口正大光明地走去,一个归于八人寝的路途。

      顾相以刚走到一半,瞥到熟悉的身影,抬起脚跑到他的身边,刚站定脚,就见覃响一个助跑轻而易举地翻上墙头,在他翻下去前叫住他:“你去哪里?”

      覃响坐在墙头,朝墙下的顾相以伸出手:“翘课,去吗?”他扬眉,夕阳打在少年的眉梢,像座连绵的山丘,就在眼前却有着相隔万里的归属感。顾相以一眼就看出了这是自己向往的山,心甘情愿化身一只孤鸟,给予覃响翅膀,在他的帮助下飞翔到墙头。

      第一次爬上墙头,总觉得窄窄的墙头承受不了自己的重量,时刻都会塌陷,微摇晃的身子加快了覃响跳到地面上的速度,敞开双臂,抖抖:“下来。”

      顾相以没有一秒犹豫跳下去,完全不熟练的姿势被覃响看到了,准确方位、找准角度,调整了动作,没等他砸到自己,在他快落下的时候,直接托住他的腰,顺着力道在半空中转了一圈,稳稳地将他放下来。

      “顾相以,逃课业务这么不熟练,是第一次吗?”

      正在看覃响的手,担心他受伤的顾相以的脸庞被捧起,入眼是爸爸纯粹到满是光芒飘动的眸子,一笑、一眨间光芒涌出来,化作奇异的幻境塑造着自己的世界,光造出来的世界,每一步都是神的怀抱。

      覃响见他看自己过于入神,没舍得破坏他的世界,弯腰将人背起:“冒犯了,我是追着益洞跑出来的,得追上他。”

      顾相以的胳膊抱着他的脖子,凝视着他的侧脸,如果说小时候的自己,在期待一个拥抱、一句关心、一点照顾,哪怕一点,只要有一点,都不至于现在想要敲打这个不好骗的十七岁的心,想要给点反应,让自己像个正常人,可,可连最简单?还是最为难的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他已经过了给一块儿糖果、哄几句、贴心的照顾都会消灭一切难过的、不记事的年纪,为何还要做出反应?是因为……他希望爸爸能够开心,希望爸爸不要因为自己而感到难过。

      顾相以给覃响擦着汗珠,这些汗珠就像是自己在过往的漫长岁月里掉的眼泪一样,温柔地被自己给擦去。

      “酒吧?”

      覃响看着店名,将顾相以放下来,一起进到酒吧里面。旋转的晃眼灯光、热辣的舞池、调情的即将受到邀约的床伴、动感的音乐,它具备了酒吧应有的一切,自然少不了勾搭。

      刚进店的三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在熟客的眼里是货架上绝美且绝版的新品,为首的那个东张西望一副寻人的模样,冷下来的脸被沉浓的灯光晃着,多多少少上挑着七分凶相的人,凭着身高就秒了在场一半的人数,上前勾搭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

      最后一位少年让吧台、卡座、路过的服务员等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直了,一水的黑白视线五颜六色地砸在少年的身上。有眼色的人们看到这个少年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另一位,也想装作没有眼力见地上前搭讪,纷纷打算动身时,看到一个喝醉的男人拿着酒瓶子上前,稳住心态观察,坐等时机。

      醉酒男人想要搭讪的是两个少年中间个子较低的少年,敬他有胆量。中间少年的破碎感太强,本身就已是碎玻璃傍身,再要触碰的话,担心扎着自己,美则美矣,就是让人升起的是敬畏之心。

      周围眼睛望向这边儿的,多数都是看戏的,果不其然,戏已开唱,中间的少年没等搭讪,突然脚步一止,像是有什么东西拉住了他的脚,让他无法再行走半步,顿在原地,微颤的身子跟鬼上身了似的,让看客头皮发麻。

      突然,少年抢过醉酒男人手中的酒瓶子,化做了一阵儿窜着电的风,朝前方掠过,不容阻挡得快速度引起了人群里的躁动,快得直到顾相以抓着一个陌生少年的领子把人抵在吧台上,站在原地的覃响和秦绯说才看清楚,以同等的速度到达他的身边。

      “啪。”

      顾相以摔在吧台上酒瓶,让破裂的开口布满着能伤人的利器,怼在少年迷茫有些惊慌的眼睛上,差一寸,差一寸就能……就能报仇!

      顾相以的全身都在颤抖,此时此刻放弃了思考、放弃了理智、放弃了从心,让脑海里面的回忆出来掌控身体,可,可没想到连憎恶的记忆都是个懦夫,下不去手,下不去手!顾相以!

      顾相以的眼眶开始从清晰变为模糊,原本全身的碎玻璃保护的是自己,没想到现在反过来,刺入了自己的皮肉,一点都不疼,一点都不疼……

      “啪——”

      手中的酒瓶子碎了,像是自己的心碎了,顾相以蹲下身,眼前全部都是眼泪,掉了清晰,清晰又变模糊,如此反复让他没有目的地,双手胡乱地在地上摸着,摸到了碎玻璃想把它拼凑起来,突然,手腕被抓住。

      顾相以抬起头,他比一个近视的人还要可怕,眼泪在眼睛里面分裂出了好几颗,一颗一个人的部位、一颗一个人的部位,又因不断地增生产生了挤压,开始了移形换位。他很努力地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就是看不清楚,他开始抓狂了,拿玻璃刺破这些赖在自己眼眶里不走的眼泪,被人拦了下来。

      “顾相以,我是覃响。”

      身边的人聚集得太多了,万幸秦绯说及时订了一个雅座,覃响连抱带哄把人哄上三楼,留下了满头问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益洞,走到当事人的身边,看他的衣服上有鲜血,关心:“怎么样?没受伤吧?”

      麦和雪一脸担忧地望着三个人的背影,微微摇头:“我没事,倒是那位客人不太好的样子。”

      比不太好严重好多好多……

      覃响控制住想咬手臂的顾相以,看他哭得身体开始了抽搐,没办法只能抱住他:“没事,没事,我在,有什么跟我说……”

      顾相以没办法承受这些痛苦,能够让自己冷静的唯一办法就是自虐,发泄出来,他无法整理自己的情绪,只能靠疼痛的帮助,推开覃响。

      覃响没敢用力对他,遭到他轻而易举地推开自己,跌坐在一旁,看到他抬起脑袋“砰”一声重重地磕在地板上,“啪”鲜血炸开了……

      覃响被吓住了,看到他还想再磕,连滚带爬跑去阻止他:“顾相以,顾相以,别这样……冷静,深呼吸……”

      顾相以闻到了鲜血的味道,是甜的,也被鲜血糊了面,流下来的是血……还是奶油?

      他现在……好像回到了被父亲的情人按在蛋糕里面,差点在蛋糕里溺死的三岁生日会上……

      秦绯说从口袋里拿出手帕交给覃响,一动不动地紧盯着顾相以被帕子擦干净的脸,这张脸在自己的眼睛里面不会说话,无论做什么情绪、表情、动作都与人形标本无异。

      说来奇怪,也说得真实,秦绯说在面对第三世界时的所有的举动都是由头顶会下胶水雨的云牵着,胶水云没有预报,摸不准什么时间身体会变得黏糊一场。

      也就是这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终点,踏上前往终点的无数条曲直道路,在行走间身上的胶水会自行失效、掉落,靠近终点,靠近第三世界,靠近顾相以,他就可以逐渐地看清自己。

      但在看清自己前,先要看清的是顾相以。

      头顶的胶水云又下雨了,让秦绯说的身上染了湿气,连风吹过来都沾在了胶水雨表面无法逃脱。他一直跟着顾相以上到救护车、去医院、静静地在他的身边待到了天亮,身上残留的胶水雨才彻底消失。

      “你守了一夜没休息,接下来换我。”

      覃响下了沙发,走到病床前,看着病床上熟睡,可以说是昏迷了的少年,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声音过于微小,连本人都没有察觉到,只觉松了好大好大大到可以装满城堡的一口气。

      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转身,入眼医生和护士一同推门进来的画面,这口气又被覃响吸回了城堡,忐忑地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得到例行检查的答案,也拉不出一个笑容,虽和病床上的少年只见过四次面,心疼可不止四面的量。

      少年站在那里不动,像是在割掉自己的世界,掉落的小世界化作一颗种子种在人的心田,等少年稍微有点动作、或是望过来时,身体内的种子开始发芽,与这个被苦难选中的孩子,打着富有感染力的招呼。

      覃响的手触碰到顾相以的脸庞,感受他的体温,确定他还在,最后再告诉自己一次,昨晚已经过去了,堵也堵不住的鲜血被治疗好了。

      病床上的少年脑袋上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被子又盖住了下巴,露出的除了与病床融为一体的脸色,还有通红、肿胀地像个果核一般的眼睛,显眼地让刚进病房看望病人的顾络尤一时没忍住笑了,笑过后才问:“他是怎么把自己磕成脑震荡的?”

      顾络尤对于顾相以的一切举动都挺好奇,本是入不了眼的,但他没有前因后果的自残引起了他的兴趣,要是还没有问出项链……等一下,顾络尤走上前,掀开他被子的手被一只手抓住。

      顾络尤本能攻击,反手抓住覃响的手腕,灵活想钳制住他的招式被挡下,互相对抗的力道不减。

      “你想干什么?”覃响轻松地问,不见一点难色。

      “我看看他。”顾络尤松手,礼貌地道歉,“失礼了,本能反应。”身边的少年没有惹到自己,率先攻击是不礼貌的。

      “他现在受伤了,正是虚弱的时候,还望你先回避一下,别再刺激到他。”要是之前,覃响不管两个人之间的矛盾。

      但现在特殊情况,挑出脑海里面顾相以每一次见到顾络尤所产生的身体反应,考虑不无道理。

      顾相以这一次失控硬生生把自己磕成了脑震荡,若不是身体虚弱无力,这一磕很有可能变成植物人,覃响自然担心。

      “好。”

      顾络尤同意,他也希望顾相以不要出事,不然就断了追查项链的线索,何况,是顾相以恨自己,自己又不恨他,添什么障碍?让桦拂欧和化稍放下水果篮和早饭离开了。

      覃响看到二十份不同的早餐,内心的反省上来了,刚才或许可以笑着跟顾络尤对话,想到此,他站起身丢下一句“我出去一下”打开门跑到楼道,停下来。

      快步追上顾络尤的背影,小声叫他:“顾络尤。”见人转过身来,记着医院里面不能大声喧哗,用唤名字的同等音量说:“谢谢你的早餐。”声音小,笑容灿烂就好了。

      太阳初升,透过窗户撒进来金箔片,盖住了覃响的半边身子,笑容譬如在暖阳里墙角下婆娑的树影中会舞动的一抹橘色,治愈亲和渲染力十足。

      “举手之劳,吃得开心。”顾络尤问,“你们今天去上课吗?”

      “不去,昨天晚上秦绯说跟校长请假了,连请了一个礼拜。”三个人都是,覃响和秦绯说两个人想的交替是在医院里面,并非是在学校。

      “加个微信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直说。”

      覃响点头,从口袋里面拿出手机,发过去好友申请将他送进电梯,目送着他离开后进到病房,顾相以没有醒来。

      两个醒着的人把顾络尤所买的食物全部吃完后,覃响在扔垃圾前拍了一张照片,给顾络尤发过去。

      ——西早:你的二十份好意都被接收了。

      ——顾络尤:晚上才吃完的?

      ——西早:每一份的量都快溢出来了,三餐能吃完都算是好的了。

      ——顾络尤:你稍等一下。

      覃响等了五分钟,收到一个表格,点进去一看是给二十份早餐美味程度评分,退出去打字。

      ——西早:这算调查问卷?

      ——顾络尤:明天早餐的食谱。

      ——西早:你要接着给我们送饭?

      ——顾络尤:已经和店铺联系好了,明天早晨送饭上门。

      ——西早:什么时候联系的?这太麻烦你了。

      ——顾络尤;早上买饭的时候,同学情谊举手之劳罢了,不用挂怀。

      覃响不无缘无故收别人一毫厘、也不承情,恩仇当下受当下报要么过后报,绝对不会白白占人便宜,跟他说。

      ——西早:有时间的话,我请你吃饭吧。

      ——顾络尤:期待。

      病床上的人儿有动静,覃响放下手机抬头,看到人醒了,惊喜外加激动地站起身:“我。”去叫医生的话随着人儿又闭上眼睛坐回到凳子上。

      接下来顾相以时常睁眼、闭眼,看得次数多,实则没有半分的清醒,生病就像是一把削骨刀,把人削得不成人样。在第五天的时候,顾络尤亲自来送早餐,覃响让开座位给他:“坐吗?”

      “不坐,我今日醒得早,过来看看你们,他怎么样了?”

      “好一些了,还是那样子。”

      “那就好,我回学校了,有事跟我说。”

      “我送你。”覃响白天送走了顾络尤,夜晚的时候顾相以就醒了。

      疼痛在醒过来的时刻彻底复苏,只是化作一层皮覆在他的身上无法做到视而不见而已,其余的互不干扰,伤口疼伤口的,顾相以想自己的。

      眼睛乖巧地接受毛巾的热敷,好脾气的不问所来、不问其人,欣然地面对一切加注在身上的动作,一滴泪从毛巾里面滚落到脸颊上,他无所感觉。连坐在床边的秦绯说都愣住了,顾相以脸颊上的泪是以往所学知识外的新实验,毛巾怎么擦不去眼泪?眼泪怎么渗透不了毛巾?

      秦绯说没将问号变成其他符号,静静地陪着他,等待打水的覃响进来,照顾自己的第三世界。

      顾相以刚醒就办理了出院手续,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一点儿小事就耽误覃响学习,何况,现在回到学校还有的忙,销假流程结束后,覃响得领取生活用品。

      八人寝管理相较于其他寝室楼严格、统一生活,现在是晚自习结束的时间,楼道难免有些吵闹、人多,覃响从小习惯了这种环境,不想让一个病人忙碌,但无奈病人坚持跟着自己,只好三步一回头,确定人儿没有异样才继续往前走。

      覃响的寝室在四楼420,走到寝室门前,不放心地往后看了一眼,只是担心人有事,没曾想顾相以会错了意,敲开寝室门。

      门缓缓地打开,露出里面的人儿来,开门的人正在扫地,顾相以从他的手中接过扫帚,慢条斯理地不容拒绝地抢过,抬手,用力挥在眼前的人儿腿上,痛呼声传来,还有嘈杂的声音。

      益洞跑过来扶住麦和雪,挡在他的身前,一个你干嘛都说不出口,只因这个打人的少年和覃响站在过一起,覃响所交的朋友他信得过,但麦和雪的人品更信得过,紧紧地护着他,等待覃响解决。

      “怎么了?”覃响走进来放到空床板上被褥等物品,站在两个人的中间,看到了顾相以刚才的动作,见他还想打人,阻止,拿过他手中的扫帚,后者轻而易举就给了自己,说明理智还在,放下心来,询问,“顾相以,为什么要打人?”

      顾相以的眼睛看着楚楚可怜望着自己的人儿,平淡道:“今夜退学,滚出海德堡,彻底消失。”

      顾家的人永远都是情绪的主人,不会成为情绪的奴隶。顾相以比起在酒吧那次,愈发得平静了,没见过的东西才会被吓一跳做出应激反应。

      “顾相以!”覃响加重语气,掐住他的下巴,逼他看向麦和雪的眼睛看向自己,手上用了点力气,想掐回来他的理智,“刚才的话怎么说的?重说一遍。”

      顾相以能重复,重复一百遍、一千一亿遍,即使知道是费口舌也要说,但不是跟爸爸说,眼睛想移开,但下巴被他掐的疼,移不开,费点力移开了,爸爸挡在了那个人的前面。

      顾相以每说出一个字,眼底的泪就增加一个圈圈:“我要让麦和雪今夜退学,滚出海德堡,彻底消失,必须遵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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