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路无归》莫芒

15、第 15 章

　　铁柱是被鸟儿的叫声吵醒的。
　　睁开眼，镖队的人正在陆续收拾，远处鸟语花香，仙气袅袅。
　　他愣了一瞬，忽然想起前一日他们被河水冲刷到了药王谷。
　　黑石踢了他一脚：“嘿嘿，起来了起来了。”
　　铁柱如梦初醒，四处观望：“药王谷，啊，真是神仙地方啊！”
　　铁柱说得不错，药王谷是仙境般的存在。相传药王谷里的人并不是内陆人，他们来自荒海中的一个琼岛，百年前海啸与地震吞噬了琼岛，落难者被渔民救起，并被带回了内陆。他们自称琼族人，是一群身材高大、皮肤雪白的异族人，无论男女皆长相俊美。他们擅长医术却神出鬼没。他们定居靠近荒海的某处山谷，谷中仙气逼人，但却从来没有人能指出药王谷的确切地址。他们每年会派出一支十人的队伍游历列国行医治病，也会在一些城市设置联络点；若遇上疑难杂症，也会带人入谷。可病人一旦痊愈出谷，必然是对谷中一切记忆全失。
　　而此时，周卫正和药王谷的谷主司清真人列坐两端，下着一盘黑白围棋。
　　“当家的不远万里押镖而来，很是辛苦。”司清真人一身白袍，鹤发童颜。
　　“不敢当，”周卫说道，“我们走镖是应了老板的话，做分内之事而已。希望押解过来的药材，能让诸葛谷主满意。”
　　“您这话就是折煞我了，对于药王谷，当家背后的老板一直鼎力支持，药王谷岂有不从之心。”
　　周卫似是未听见，下手收走一颗白棋：“周某粗人，侥幸获得一棋。”
　　司清真人笑道：“好一招旁敲侧击。”
　　周卫只道：“我不懂棋，乱下而已。斗胆问一句真人，我们雇主想要的仙药，什么时候能好？我好回去禀报。”
　　司清真人淡淡道：“药材还未试过，都是限于传说中，不好讲。短则一年，长则数十年。”
　　“可您也知道，”周卫道，“雇主体弱多病，怕是……”
　　司清真人微微一顿：“老朽自然尽力。只是命数天注定，强行逆天而行，恐怕适得其反。”
　　周卫只管落棋：“这些年药王谷受到帝国的庇护，免于荒海的困扰，势力逐渐壮大，也要懂得乌鸦反哺。”
　　司清真人一愣，微微笑道：“这也是雇主的意思么——或者，是朝廷和圣上的意思？”
　　闻言，周卫放下旗子，拱手向天作揖：“是小的意思，但是也是帝国民心的意思。”
　　司清真人不言。
　　周卫道：“江州的瘟疫与药王谷的关系，圣上自然是知道的。但圣上未说破，只是将江州封锁，这番意思，司清真人应该明白吧？”
　　司清真人抬眼看了眼他：“不是派了你来探究竟？”
　　周卫道：“大陆最终是圣上的，没人能逃过诏安。我们将鲛人不远万里送来，已经是足够的诚意。”
　　司清真人将最后一颗棋放置盘中：“诚意？诚意就是派了一只所谓的镖队来？”
　　周卫面目严肃起来：“真人这话什么意思？”
　　司清真人笑道：“我们诚心侍奉圣上多年，落得什么好？每年大量的仙药酿制侍奉朝廷，最后只配发配在这荒无人烟的海边？”
　　周卫道：“真人这话不中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侍奉圣上是修来的福分。”
　　司清真人大笑道：“这就不中听了？那还有更不好听的！”
　　话音刚落，他的口中发出一阵尖锐犀利的口号，很快，身后传来地动山摇的震撼，周卫一个手势，镖队迅速列队，剑拔弩张，只见司清真人身后的山林中，走出数个巨大的怪物！它们每一个都至少有三层楼那么高，有的是长了十条腿的蜘蛛，有的是壮如巨山的猴子，有的是狼或者熊混杂在一起的怪物……它们露出尖锐獠牙，所有怪物的眼都如同那日巨大的娃娃鱼一般，有着猩红的灯笼大小般的眼睛！
　　“正如圣上所料，药王谷果然在弄见不得人的东西！”周卫大喝道，“风雨寨那鬼东西也是你们弄出来的吧？”
　　司清真人大笑道：“承蒙圣上厚爱，将我们安顿在这荒芜地带。风雨寨若不是受我们庇佑，那些灵魑早已灰飞烟灭！章州瘴气丛生、荒无人烟，但州中多矿石，我们提炼了数十年，终于发现了可以让这些小东西长大的药物。只是可惜，这药物还未在人身上使用。我很期待人的反应。”
　　周卫转身叮嘱李沐风：“看好那个棺椁！”
　　这是一场鏖战。
　　从那日在洞中遇到阿勇时，春梓就有所怀疑，此刻她终于可以肯定——这不是什么镖队，这是一只军队！一只来自朝廷的、训练有素的、擅弩的军队！
　　腰中的鹭蛇蛋发出灼热的温度，指引她往棺椁的方向。她匍匐着向前，就快要到达时，有人一把拉住了她。
　　“不要去！”韩易将她一把抓到树后。
　　“为什么？”春梓问道，“那里面真的是一具鲛人的身体吗？”
　　韩易却拉着她：“不要去，你不要去那里！”言辞竟带着恳切。
　　“为什么？”春梓再次问道，“那和我有关吗？那里面究竟是什么？你见过我的对吧？我究竟是谁！”
　　韩易道：“你遭受过冲灵散，这是对你最好的解脱，过去没有意义。”
　　“我究竟是谁！是谁砍断了我的双腿！为什么它们还会长出来！”
　　韩易一把抱住她：“周卫的军队里，没有人可以近身那具棺椁。如果你想要知道真相，你要去到真正的药王谷！”
　　“什么意思？这里不就是药王谷？这里不是药王谷，那说话的司清真人又是谁？”
　　韩易不答，只用了一刹那，春梓脑中闪过一道光：“你在场的，对吧？那天晚上你在场！是你砍断了我的下半身，对吗？是你！”
　　韩易忽然面露痛苦之色：“我在场，可不是我。可这是对你最好的结局。”
　　春梓厉声喊道：“告诉我，我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