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来时路》喵晚晚

56、赠礼

　　沈淑华醒来的时候，世子已经离开了，曲奚扬在她床前守着，见到她醒了，立刻上前问道：“淑华，你可好些了？”

　　“曲哥哥，我没事。”沈淑华身子一向强壮，可能是近几个月过于劳累，再加上世子对她说的那些话，她当时就感觉脑子嗡嗡响，眼前一发黑直接就晕倒了。

　　她环顾一圈屋里，发现只有她和曲哥哥两人，并未见到世子的身影，问道：“世子呢？”

　　“世子回去了，侯爷喊他商议宴请宾客的事情。”曲奚扬看着沈淑华憔悴的面庞有些心疼，他从桌上端来一碗桂圆红枣粥，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递到她唇边，“在你昏迷的时候，我给你熬了一碗粥，你尝尝。”

　　沈淑华听话地张开嘴，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直接一碗粥见了底。

　　“曲哥哥，我还记得上一次我生病的时候，你喂我喝的也是这碗桂圆红枣粥，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味儿……”

　　曲奚扬仍还举着那个空碗，看着她脸上淌下一行泪，流到了碗里，他才反应过来，匆忙将碗放一旁，用袖子笨拙地给她擦眼泪。

　　“淑华，你瞧瞧你，都是快要做新娘子的人了，还哭什么？”他以为淑华是舍不得自己做的粥，“等你同世子成婚后，你若想喝，我随时上府里给你做。”

　　“曲哥哥，我想回家，我不想在这里了……”沈淑华自七月压抑到现在的那股情绪终于是到了极点，爆发出来了，“我后悔了，当初就不该跟着齐慎来京城的，我也不该答应世子进宫接受册封，还答应同他履行婚约。一开始我明明只是想查明真相，让恶人得到他应该有的恶报。曲哥哥，我真的好后悔啊，我该怎么办……”

　　曲奚扬问：“是世子同你说了什么吗？”

　　“他跟我说，过几日燕王殿下大军即将班师回朝，可齐慎再也回不来了……”沈淑华满脸都是泪水，哭得肝肠寸断，“他们说，只在崖底找到了他的佩剑……”

　　曲奚扬不太会说安慰的话，只轻轻抱住了她，“淑华，向前看，你还有你的路要走。”

　　“是啊，还有我的路要走……”沈淑华心如死灰，“还有九日就要大婚了吧，真快啊……”

　　她本想着，等齐慎打完仗回来，她会当面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他，若能成功扳倒萧相，她会找机会跟世子商量和离之事。

　　她这几个月也想了不少，待这一切都尘埃落定，她也是时候离开了，到时候跟曲哥哥一起找个依山傍水的地方，盖个小屋，种上几亩地，再养些鸡鸭，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

　　至于齐慎，她由衷希望他能找到自己真正的归属，不管怎么样，她都不希望齐慎落得尸骨无存的结局。

　　他是一个将军，即便要死，也应是战死沙场，不该这样的。

　　“淑华，你别这样。”曲奚扬还是第一次看她这般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就像是对世间再无留恋一样。之前沈伯父伯母身亡的时候，他都没见沈淑华脸上有这样的表情。

　　“明儿是你的生辰，你想去玩什么？我带你去。”

　　沈淑华记性再不好，也不会忘记曲奚扬的生辰，再忙也要抽时间去陪他过，曲奚扬也一样。

　　但是沈淑华现在哪有什么心情过生辰，她现在啥都不想做，不想同世子大婚，不想当这个郡主，更不想待在京城，她有种不顾一切离开的冲动。

　　至于世子全家若是知道她“逃婚”了，盛怒之下会是什么反应，就不在她考虑的范畴了。

　　“淑华？”曲奚扬见沈淑华迟迟没有回应，很是担忧，又唤了一遍她的名字。

　　“曲哥哥，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淑华，你别做傻事，你与齐慎只是缘浅，错在老天爷，这事不怪你的。”曲奚扬看到她这个样子，哪里放得下心，生怕自己一走，她就拿刀抹了脖子……

　　沈淑华抹了一把眼泪，道：“我还不想死，我只是有些后悔。”

　　“你若真不想嫁了，那我带你走。”

　　沈淑华闻言猛的抬头，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曲哥哥嘴里说出来的。

　　“携带郡主逃婚可是重罪。”沈淑华即便后悔不想嫁了，她也只会自己逃，绝不可能把曲奚扬拉下水，“你费了那么大劲才考中了秋闱，还是二甲，未来有大好的仕途……”

　　“可那些并非我所求。”曲奚扬认真地直视着她的眼睛，“你知道的，我只想看到你过得如意顺遂。”

　　沈淑华还未回答，门“吱呀”一声响，清云端着药进来了。

　　“郡主，药熬好了，您快些趁热喝吧。”

　　沈淑华接过药碗，喝了一口，不算很苦，温度也刚刚好，就仰脖一口喝完了。

　　有旁人在场，曲奚扬不好再说什么，便先回去了。

　　次日腊月初二，一大早清云她们三个就被沈淑华派去店里忙活了。

　　沈淑华在床上躺着，对着屋梁发呆了好久，直到肚子有些饿了才爬起来。

　　今儿是她的生辰，往常都是娘给她煮一碗长寿面，打上两个荷包蛋，再洒上一些葱花，一大碗吃下肚，浑身都是暖的。

　　沈淑华有些想念娘做的那碗面，云水阁里虽然也有厨子，但是做不出来那个味道，她想亲自下厨。

　　锅里的热水煮开之后，她抓了一把细面条放进去，又打了两个鸡蛋，洒了些许盐和葱花，没过一会儿面条就软了下来，锅里腾腾冒着热气。

　　沈淑华将面条捞了满满一大碗，刚端回屋里，就见到了世子正坐在桌前，桌子上摆着一个黄花梨木盒子。

　　齐喆听到门响了一声，不用猜也能知道沈淑华回来了，道：“蓁儿，来坐。”

　　沈淑华端着碗到他对面坐下，目光在盒子上面扫过，然后她低下头用筷子夹了一口面条，一吃到嘴里，眼泪就不受控制流出来了，同娘做的面条味道几乎一模一样。

　　但是世子还在，她只好强压下心头的难受，揉了揉眼，问道：“世子怎么来了？”

　　“今儿是你生辰，我备了个礼物给你。”齐喆指了指桌子中间摆的那个盒子，“打开看看。”

　　沈淑华有些吃惊，她从没对世子提过腊月初二是自己生辰，但他却知道，还给她备了生辰礼。

　　她放下筷子，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两个小陶人，其中一个是个笑脸大眼睛娃娃，穿着粉色裙子，梳着两个小辫，手里紧紧抓着风筝线，另一个则是个站得笔直的白衣少年，手里拿着一本书。

　　沈淑华看到这两个小陶人，有些忍俊不禁，烦恼一下子跑了大半。

　　“这两个陶人是你做的吗？”

　　“嗯，就是时间有点赶，做的有些粗糙。”齐天道，“你可喜欢？”

　　“喜欢，这两个陶人好可爱啊，拿着书本的白衣少年是你吧？那拽着风筝线的粉衣小娃娃是我？”

　　“嗯。”齐喆点点头，“可与你相像？”

　　“挺像的，但是你怎么知道小时候的我长这个样子呀？”沈淑华看着那拽着风筝线的大头娃娃，乐得不行。

　　“在你刚出生的时候，我是见过你的。”世子淡淡笑道，“那时我就记得你小脸皱巴巴的，那双眼睛却很亮，左眼角下还有颗极浅的泪痣。你在奶娘怀中啼哭不止，无论长公主怎么哄都不行，最后她让我来试试，结果我一抱，你就不哭了。”

　　“还有这种事？”沈淑华自然是对此事毫无印象。

　　“是啊，后来我就凭着记忆中你刚出生的模样，加以想象，做出来了这个小陶人。”

　　沈淑华怔怔地听他说完，心内五味杂陈，这么小的细节，世子居然一直记到了现在。

　　“怎么不说话？”齐喆久久未听到对面的答话，出声问道。

　　“没什么……”沈淑华将小陶人放回盒子里，盖好收了起来，“对了，世子你吃饭了吗？这是我刚煮的面条，锅里还有很多，你要不要盛一碗尝尝？”

　　齐喆道：“不用了，我吃过了。”

　　“好吧。”

　　沈淑华讪笑一声，继续埋头扒着自己碗里的面条。

　　曲奚扬带着要送给淑华的生辰礼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这一幕，脚步顿住了。

　　世子居然也在，那此情此景，他再进去恐怕就不太合适了。

　　可这个金簪怎么办？他再带回去么？

　　他的视线落到了门槛上，与其让仆从代为转交，他不如就将这金簪放到门槛上面，淑华一出来便能看到。

　　他正打算蹲下身将金簪放上去，突然感觉有个毛绒绒的东西在蹭他的鞋子。

　　曲奚扬扭过头一看，只见毛球不知从什么地方又跑回来了，它那双大黑眼珠子，此刻正滴溜溜地瞅着他，然后“汪汪”叫了两声。

　　这一下不光把曲奚扬吓了一跳，也惊住了屋内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