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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格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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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辛再次从昏睡中醒来时,是顾淞趴在自己床边睡着。
听到自己的动静,他很快坐起来,瞪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摸乔辛的额头:“怎么样?”
乔辛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问:“玉书呢?”
“走了。”顾淞收回手。
“我替你保证过了,送他出国之前会好起来。”
乔辛现在脑子反应还有点慢,忘了问顾淞的原话到底是什么,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又问了一遍:“没打架吧?”
顾淞叹气:“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爱打架只有应天和一个人好嘛。”
乔辛松了口气,倒回枕头上。
过了一会,顾淞突然问:“你梦到他被关起来了?”
乔辛还有些后怕,怔怔地点点头。
“那我呢?”他问。
乔辛似乎在回忆,安静了好久,才吐出简短的两个字:“死了。”
乔辛这场病属实是来势汹汹。
本来身体就没好,后续又受凉又受惊的,积重难返,在这场病中一下子全爆发出来。
顾淞都想好如果第二天还是高烧不退,就直接带人去医院。
但好在,等再次天亮,终于稳住了。
他刚睁开眼,就看到乔辛的脸近在咫尺,热乎乎的气息盘旋在自己周围。
“你怎么在这儿?”乔辛质问。
“好没良心,”顾淞从乔辛床上坐起来,“守了你一整夜就被你这么猜忌?”
乔辛卡了一下,吞吐着道:“谢,谢谢,但以后不用了。”
“不行。”顾淞没客气,“你就那一床厚被子,我们都需要,只能两人合盖。”
见乔辛不情愿地要反驳。
顾淞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反正无论如何这个被子是要给你盖的,但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我也再生病,那我们两个一起完蛋,病死在你家好了。
“双双殉情,也是一桩美谈。”
乔辛头疼地伸手制止他,不耐地翻过身,已经是默许了。
顾淞又躺回去歇了会儿。
等天光更亮一点,顺着窗帘缝隙探到了自己脸上,他才起身。
也幸好乔辛提早买好了食材,虽然也不是什么有营养的东西,但好歹能充饥。
顾淞自己七手八脚地熬了碗蔬菜粥,又炒了两个清淡的小菜。
像个家庭煮夫般从厨房扯着嗓子问:“有力气出来吗?没力气我给你端进去。”
过了一会儿,乔辛东倒西歪地从卧室走出来,一屁股坐在了餐桌前。
顾淞哼着小曲儿端菜布筷,着实乐在其中。
他想了想,还找到遥控器开了电视。
让这个狭小的出租屋,更有了家庭的感觉。
等他再从厨房端着果盘出来,正看到乔辛盯着电视看。
那是个财经访谈频道,里面西装革履的主持人正在分析各大领域经济形势的走向。
其他的嘉宾围坐一圈,等待解说完后阐述自己的见解。
“好关心我。”顾淞笑着将果盘放到乔辛面前。
乔辛无力翻了个白眼。
“只是想确保你毫无翻身之地而已。”
他冲着电视屏幕点头,里面正好谈到了顾淞一事。
说顾淞“意外死亡”后,顾氏股价一路走低,已经动摇了当地经济走向。
而且更意外的是,现在有一个叫“格恒”的小公司正在大量收购股民抛掉的股票。
被部分人戏称在蚂蚁吞象。
“你知道?”乔辛问。
“嗯,”顾淞回了声,“之前就在抢顾氏的单子了。”
乔辛盯着顾淞看了会儿,没再问。
赶上一人虚弱,另一个多少也会迁就着些。
所以这几天,两人虽时时刻刻在一起,却也没爆发多少口角。
顾淞可以说是尽职尽责。
除了盯着电脑看,其余就是伺候乔辛。
甚至还要亲自帮乔辛洗澡。
“我都说了不用!”乔辛面红耳赤推他,半边身子死死挡着浴室门,死活不让顾淞再往近走一步。
“你很有可能缺氧晕倒,”顾淞一脸正色,“而且刚恢复,怎么会有力气
“你放心,我不会做其它的事。”
更不放心了好吧!
乔辛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终于把顾淞隔绝在了浴室之外。
“起码开着门洗澡啊!”顾淞在门外边敲边劝。
“死也不会!”
与此同时,顾氏的消息也源源不绝。
在乔辛主动了解之外,还有殷知渺或应天和送上最新得到的消息。
网络上关于顾淞被谋害的传言愈演愈烈,还有人直指顾晋南,让警方再次调查。
企业名誉危机之时,偏又爆出了顾氏旗下公司偷工减料、避税、拖欠薪资、欺瞒消费者等多种丑闻。
顾晋南召开新闻发布会,将锅全推到了顾淞身上。
却适得其反,被媒体痛批毫无担当,导致更多的人对他抵触。
乔辛坐在沙发上,用手指一下下滑动着新闻界面。
间隙中,他悄抬眸,见顾淞还是抱着那台旧电脑,大概是在与人沟通,键盘上手指快速飞舞。
他忽然想起那个叫做“格恒”的小公司。
乔辛依照着印象在搜索框打下名字,找到对应的公司,只见法定代表人里,写着赵开廪的名字。
“你在和谁聊天?”乔辛开口。
“嗯?”顾淞抽空看了他一眼,“吃醋了?放心,你永远都是第一位。”
乔辛没有接茬,他诡异的平静:“赵开廪吗?”
顾淞敲键盘的手顿了一瞬:“挺聪明的嘛。”
“所以呢?”乔辛问,“最近顾氏的那些,都是你捣的鬼?”
顾淞不置可否。
乔辛满脸荒唐:“你从什么时候计划的?”
“刚回顾家。”顾淞这么说道。
乔辛难以置信地再次确认了遍手机里预测顾氏终将日落西山的新闻。
“难道,假死也在你的计划之中?我难不成还是帮了你?”
顾淞停下来,视线终于认认真真地电脑上转到了乔辛脸上。
“本来想逗逗你说是,但怕把你气死。
“很可惜并不是,部署还不是很完善,我也没想过要假死。
“你的背叛,也伤透了我的心。”
“现在这些,只能说是赶鸭子上架,将计就计。”他重新看回电脑。
乔辛泄气,分不清什么情绪地嗤笑一声。
“你根本不用回顾家,对不对。”
“该回还是得回,”顾淞凑近看了看电脑屏,“顾氏倒台的最后一幕,我还是想和家人一起见证。
“另外,死而复生这种大反转,不是很有趣吗?”
乔辛从沙发上起来,给顾淞收拾衣服。
“干什么?”顾淞直起身,有些不耐烦。
“让赵开廪来接你。”乔辛把一个大书包丢到了顾淞身上。
他还是气不顺:“你从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吧,听了我们想的办法才借坡下驴,你真牛,我认输,我玩不过你,快点走吧。”
他之前心里还纳闷。
顾淞第一次醒来气得恨不得杀了自己,第二次就能和没事儿人一样跟他们讨价还价。
转脸恨得咬牙切齿,转脸又能油嘴滑舌。
原来如此。
原来在第二次的半昏半睡中他就想好了后路。
“你可真厉害。”乔辛真心实意地说。
顾淞手里还接着书包,迷惑不解,面色也不好了:“你不爽些什么啊?
“难道非得要我永无翻身之地你才能高兴?”
乔辛脱口而出想说对,又噎下去:“我只是想我们再也别有牵扯。
“你既然有自己的后路,就别赖着不走了。
“你之后和顾家怎么样,那是你的事情。”
顾淞气笑了。
就算心里再清楚乔辛把自己当外人,但被他当面这么说,还是一股无名火窜上来,尤其是对比他对时玉书的态度,两级分化下,自己也变得口不择言。
“你别忘了,你算是从犯。”
“那你去告啊。”乔辛冲他喊。
“我早就烦死了,自从遇到你我就没一天顺当过,与其给你当垫脚石,还不如让我进监狱。”
说完,他喘着粗气瞪顾淞。
顾淞被他激得怔了一下,被刻意掩盖的怒火再次窜起。
“你怎么好意思说,难道不是你最先招惹的我。”
“没错,是我贱,招惹你。”乔辛咬着后槽牙,声音支离破碎传出来。
“我还得还不够吗?你还要我怎么样?”
顾淞的那句话字字都踩在他雷区上,乔辛又说:
“就我一个人招惹了吗?你装模做样骗我骗得少了?”
刚说完这句,乔辛就顿住。话中的怨夫意味过重,反而显得自己对过去那些破事念念不忘耿耿于怀。
而顾淞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他只是现在才意识到,乔辛对自己的恨一直都在叠加。
他的报复,不是为了抹消双方的仇恨。
而是在互相亏欠的天平上加了个砝码,来维系他心中的平衡感。
即使未来两人还是绑在一起,这些背叛的憎恨和复仇的爽感,只会越垒越多,就像钻进鞋子里的石子,让人永远无法忽视的从身到心的膈应。
就像他还了乔辛钱,乔辛还是记得自己骗他借了高利贷。
他真产生过濒临死亡的恐惧,乔辛也忘不了他父亲被他们气死。
他因为乔辛勾搭顾晋南而气急败坏,乔辛则对自己当年的一走了之而怀恨在心。
是木板上不断累加的刻痕,是走过便不能挽回的时间。
从物质上、精神上,永远地客观地无法被遗忘。
他们最多只能做到伤害扯平,却至死不能一笔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