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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恶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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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保镖都很专业。
收了顾淞的吩咐便将他带了出去。
找块人少安静的地方堵住周诚的嘴自由发挥。
乔辛这次也没任何想劝的心思,甚至让他自己上手打也愿意。
方才场面混乱,乔辛气过急过,现在才终于松懈下来,有些腿软地歪倒在顾淞身上。
顾淞牵起他,找地方给他洗手清理。
周飞兄妹也缓了过来。
看到乔辛手上的伤,两人各有各的愧疚。
乔辛笑着安慰说没事。
下一秒,顾淞把水冲他手心,疼得乔辛龇牙咧嘴。
绝对是故意的,乔辛看着顾淞那没什么表情的脸,心中下了定论。
但不管发生了什么,日子总也得过。
乔辛支起精神,想尽办法说话转移周家兄妹的注意力。
两人估计也是同样的想法,闭口不提刚刚的事情。
周诗情去房里找碘酒和纱布。
周飞则是从地上捡起了自己摔了的蛋糕,自言自语:“这可怎么吃啊。”
顾淞一边给乔辛擦手,一边说:“那不是还有?”
因为是周飞伤的乔辛,所以他现在接周飞话的语气也很差。
周飞自知理亏,不敢多说。
走过去把顾淞保镖放下的蛋糕和水果拎起来。
乔辛这时才问:“你什么时候让人买的?”
顾淞答:“刚来的时候,没看到蛋糕就找人订了,还好来送的是两个保镖。”
乔辛也觉得确实幸运。
如果顾淞没有及时赶回来,他也不知道他们要怎么收场。
这么一想,乔辛也不好意思再就今天的事对顾淞生怨怼。
说话也温软了些:“谢谢。”
顾淞抬眼,兴味盎然看着他。
“乔辛哥哥。”
周诗情从房里出来,把纱布碘酒,和干净毛巾递过来。
乔辛仓促将头转过去,对周诗情笑了笑,又说了声谢谢。
顾淞从周诗情手里接过那些东西,见她还是满脸担心,便劝:“我处理就好。”
周诗情犹疑地点点头,一步一回头地去主屋找周飞。
顾淞用毛巾把乔辛伤口附近的水渍擦干,去掉血污后,伤口痕迹完全展露了出来,横跨掌心长长的一条,中间还翻出些内里的血肉。
顾淞眉头皱得更深,用碘酒绕着周围小心翼翼擦了擦。
然后才把纱布又轻又慢地裹上来。
他似乎憋了很久,才终于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他会伤到你。”
乔辛抿嘴:“情况紧急,顾不上想。再说这不是没多大事嘛。”
话刚出口,他就缩了下脖子。
以前自己也同应天和说过类似的话,没想到把应天和气得连着阴阳怪气了他小半个月。
给乔辛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自那之后他再遇到类似的情况,都会在脑子里先转转,挑应天和乐意听的说。
结果现在人不在眼前,一时松懈,嘴就秃噜了。
顾淞虽然与应天和不对付,此时的表现倒是像,抬眼就瞪了乔辛一下。
乔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把刚包扎好的手抽了回来。
本想方才的事就算已经勉强盖过去了,但直到快要吃饭的时候,乔辛才突然意识到,周飞好像在躲着他。
不仅不主动和乔辛说话,而且即使乔辛走到他眼前,他也直接偏身避开,就跟没看见似的。
乔辛困惑,猜周飞估计是不好意思,也就没不长眼色地找他。
作为唯一伤员,他被强制先上桌坐好,眼睁睁看着其他三个人来来回回端菜。
菜上好后,顾淞坐乔辛身边,又是布筷又是夹菜;周诗情坐在乔辛另一侧,也是吃一口给乔辛夹一筷;只有坐得最远的周飞低头猛吃。
乔辛忙得,左边一句不用,右边一句你吃。
好赖让饭桌上没那么僵硬。
蛋糕是要最后才上来。
顾淞坐得近,主动去拿,拎起自己完好的那个,刚要走回来。
周诗情突然从乔辛背后窜过去。
“顾淞哥哥,拿这个吧。”她把周飞给摔烂的那个蛋糕盒拎起来。
又怕顾淞误会,她急忙解释:“你送的我也会好好珍惜的,特别喜欢特别感谢,我保证这两天会一口不剩都吃掉。”
顾淞笑:“我不是在意这个,但已经歪成这样了,没关系吗?”
周诗情摇摇头,笑着看了看顾淞,又转回来看了看周飞:“最重要的时刻还是想用哥哥给我买的。”
乔辛跟着看过去,看到周飞眼睛眨了好几下。
还好只是蛋糕侧边奶油被擦坏了,平平整整摆上来后,正面还是能看的。
三个男人七手八脚把蜡烛插了十三根,周飞拿打火机一根一根点亮。
乔辛急忙和一旁看起来要发呆的周诗情说:“准备许愿啦。”
小姑娘点点头,双手合十,乖乖把眼睛闭上。
他们就安安静静在一旁等着。
她许了很久,久到乔辛都有些困惑。
他偏过头,看到周诗情脸蛋上浮现红色,似被情绪憋得。
顷刻,一行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了出来。
她慢慢睁开眼,眼里是盈汪泪水和缠绕的血丝。
她无措地看向周飞,又看了看乔辛。
乔辛上手抹掉她的眼泪,轻声问:“怎么了?”
“乔辛哥哥,”她的泪水再次扑簌簌掉下来,过了片刻才缓慢地说道,“我是不是很恶毒。”
“我刚刚许的愿望是希望爸爸能自己死掉。”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不足以支持她接下来的话,尽皆化作出口的呜咽倾斜而出。
这一声哭得在场人都心绪复杂起来。
周飞绷着脸将她拉在怀里。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他的胸膛传出。
“但我是发自内心的,我真的好想,让他去死。”
周诗情一向都很有自知之明,从小,她就没有期待过父爱。
哪怕是小学语文作文,让写父母亲情,她宁愿自己编一个莫须有的、从未见过面的母亲,也不会写下关于父亲的任何一个字。
所以,周诚不管她,她不伤心。
周诚不给她治病,她不难过。
周诚抢走她的救命钱,她不失望。
她以为他们将一直像这样度过疏离但互相仇恨的一生。
可是,当今天周诚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却恐慌了。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耻辱。
在乔辛面前,在她的救命恩人面前,在她尽力维持的体面和礼貌面前,周诚揣着恶臭的矛,桶烂了她的尊严。
她其实听到了,即使耳朵被很用力地捂着,她却几乎连周诚的心跳能都听得到。
那贪婪的、丑恶的、精于算计的声响如同钢针般串进她的大脑,是同样的血脉、穿透了灵魂将她亲生父亲的低劣毫无遗留地呈现在她面前。
她那时完全钉在原地,她没敢抬头看乔辛,因为她忽然觉得自己也很恶心。
不管是身为他的女儿,还是仅仅是自己的存在本身,她都觉得,有点恶心。
她知道自己的哥哥是想杀人的。
她看得出来。
她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能死掉就好了……
如果能死掉就好了……
如果周诚死掉,她和哥哥就干净了……
不仅如此,她希望的还是周诚自己死掉,不要拖累她和哥哥。
即使是在这种程度的愤怒和憎恨下,她都能腾出理智选择最有利于自己的诅咒。
连让她自我安慰是“一时冲动”的理由都没有。
她是清醒的、认真的、一如始终的希望自己的亲生父亲死掉。
她在自己的生日,在关心她的人的包围下,许下了最卑劣的愿望。
她就是这么恶毒。
周诗情控制不住地从眼中涌出泪水,她将头紧紧抵在周飞胸膛,不敢看其他人一眼。
过了许久,她大概是哭累了。
却还是没有勇气抬起头。
还是周飞扶起她,和乔辛他们说道:“我先带她回房间歇一会儿。”
乔辛急忙点点头。
等看着兄妹两个离开房间后,乔辛才松下肩膀,转头看了眼和自己一样面色不好的顾淞。
顾淞也正看过来,两人在沉默中对视了一会儿,却谁都没有说话。
大概十来分钟后,周飞才又自己回来。
他扫了眼没再动过的桌面,坐到了周诗情原来的位置上。
“不好意思,今天净给你们找事了。”
他说完,摸了摸裤兜,掏出了一盒烟,敲出一根塞到嘴里,拿起本来用于点蜡烛的打火机点着。
烟气从他的嘴角鼻尖溢出,烦躁几乎化成了实体。
乔辛问:“诗情怎么样?”
“躺着呢。”周飞言简意赅。
乔辛又想了一会儿:“你……有什么打算?”
周飞又吐出一口烟气:“还没有,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乔辛还想再说些什么,周飞却先看过来。
他的视线落在乔辛手上:“还疼吗?”
乔辛跟着低头看了一眼,抬起来握了下拳:“没事。”
周飞便没再说话了。
乔辛转过头又去看顾淞,顾淞好像本来在想事情,注意到乔辛的视线,才抬起眸,对他挑了下眉,在问乔辛有什么事。
乔辛摇摇头。
等周飞把烟抽完,他才站起来收拾碗筷,其他两人也跟着一起。
事情办完,乔辛等顾淞洗手的时候在院子里和周飞说话。
“有什么需要的地方,随时找我。
“多和诗情聊聊天,其实她的情绪也正常,抒发一下也挺好。
“差不多也该准备让她上学了,接触一下同龄人。
“你们要不要搬家,趁你们……那个人暂时没办法来骚扰你们。”
“行了。”周飞拍了他的肩膀,让他闭嘴,“把你操心的。”
乔辛皱眉:“我和你说正经的。”
“我知道。”周飞打断他,又说了一遍,“我知道。”
他又看向乔辛的手,原本吊儿郎当翘起的嘴角再次耷拉下来:“我,对不起……”
乔辛直接用受伤的手拍了他一巴掌:“都跟你说了没事。”
他又急忙补充:“你以后还是得冷静一点,遇事多考虑考虑,你又不是一个人,你要出事了,诗情怎么办?”
周飞捂住耳朵。
乔辛气不打一处来。
正要再说话,听到身后顾淞叫他:“走了。”
乔辛这才住嘴:“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