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清麦未苏

31、阴谋（1）

　　他回忆着绾禾看自己的眼神，平静，疏离，他看到绾禾的那一下又是什么呢？愧疚？怜惜？他原先以为爱是念着一个人，对她万般怜爱，今日看到凛若冰霜的宋退臣再见到谢宿雨的那一瞬也可以暖阳照人一般，虽然依旧是那副表情模样，但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春日初阳融化了三寸刺骨凉

　　脑中有什么东西突然断裂，原来一直都是他故步自封画地为牢，他的固执被名为真相的激流冲破，他以前问过宋退臣，若最初的那个人不是谢宿雨他还会爱上谢宿雨嘛？还会苦苦追寻他这么多年吗？

　　宋退臣的回答是，那人除了谢宿雨就不能是别人，只能是谢宿雨，也只会是谢宿雨，他当时把自己愚昧的套入宋退臣的想法里，执拗的以为他对于绾禾的爱意和宋退臣对于谢宿雨的爱意如出一辙，现今真相大白，他仔细问自己，真的是吗？他真的只能是绾禾吗？答案是否定的，本就是蓄谋已久的接触，事情败露，他不安，他亏欠，若换个人，他还是会对她如此，他是佛子，他顺应了佛的一切，包括佛的博爱

　　他醍醐灌顶，从未如此清醒过，谢宿雨捧着水晶固魂匣像捧着自己的宝贝命根子一样，生怕它磕了碰了，一过来就让宋退臣接手，都不敢把水晶固魂匣放在自己的乾坤袋里，伸手摸进宋退臣的衣襟里找宋退臣的乾坤袋，宋退臣稳稳的托着谢宿雨的宝贝水晶固魂匣

　　谢宿雨都把水晶固魂匣装到乾坤袋里又把乾坤袋重新塞到宋退臣的衣襟里去了，抬头看梦参还一副呆愣的样子站在原地，一阵唏嘘，用神识和宋退臣嘀嘀咕咕

　　“宋染，我在里面问了绾禾姑娘，绾禾姑娘兴许对尉迟无咎还顾念些旧情，对小秃驴没甚感情”

　　宋退臣扫下卷翘的眼睫，但愿梦参自己能看明白，梦参身在局中，外人看的清楚，局内人迟迟看不清自己的处境，走不出局势

　　“梦参法师，我与宋染就此拜别了”

　　谢宿雨心情好，拉着宋染和梦参的拜别，在他请辞的时梦参还待站在原地，听闻他们要走也是丢了魂似的机械的点点头

　　谢宿雨可没有闲心去规劝梦参，这世界上再没有比梦参更通透纯净之人，与其白费口舌做无用功，倒不如什么都不管，让他自己去参悟其中的道理与缘分

　　水晶固魂匣已经到手，余京墨那里有宋长隐和宋宁启两人守着，谢宿雨完全放下心，他本来就是贪玩的性格，现下放下心来也就不想整日忙于赶路，和宋染一合计，两人计划从这里向东走到帝都

　　…………

　　“宋染！”

　　宋染心领神会，脚尖轻点在树枝上借力弹起在林间穿梭而过，看上去就如同一缕白烟在眼前掠过

　　谢宿雨和宋退臣正在围截一只做恶的妖兽，这妖兽是只灵猴修来的，诡计多端，滑不溜秋，稍有处于下风便想尽办法溜走，或想出黑手残害谢宿雨和宋染，他们已经被这只妖猴当猴耍了好几天，每次眼看着要抓住他了，妖兽就不见了，生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的，这让谢宿雨如何能忍?经过几天的交手，谢宿雨已知晓了妖猴溜的规律，先他一步到了他欲走的方位，那妖猴果然迎了上来，说时迟那时快，谢宿雨对准了他就是一脚，直接把他踹了上去，妖猴反应敏捷，在空中转了个圈调整过来伸出猿臂欲重新攀上树枝

　　宋退臣又怎会给他这个机会，凝气一剑斩下，把临近几棵树的树枝齐齐斩下，妖猴没有可借力的树，正中掉在束仙网里，不差一毫，谢宿雨从树上跳了下了，树有些高度，宋退臣担心他摔倒在地上，伸出手想接住他，谢宿雨稳稳的落在地上，略过宋染摊开的手提起束仙网晃到宋染眼前

　　“这一路上不太平啊，这才几日，都第五只妖魔了”

　　妖猴被捕颇为不服气，缩在束仙网里摇摇拽拽，妄图挣脱束缚，龇牙咧嘴的吱吱乱叫，扰的谢宿雨头大，提溜着束仙网的口子晃荡几下

　　“别动！老实点！”

　　宋退臣对谢宿雨幼稚的做法哭笑不得，从谢宿雨手中把妖猴提溜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谢宿雨刚才震吓住了他，还是宋退臣面若冰霜让他不敢造次，反正这妖猴是乖了，可怜兮兮的蜷缩成一团，手中还揪着一张皱巴巴的符，谢宿雨弯着腰辨认着被攥的皱巴巴的符，总觉得这画符的方式有些熟悉，但记性实在不好，想不起在哪看过

　　“宋染，你看，这符可有似曾相识之感呐？”

　　宋染听罢提高了束仙网，妖猴脾气又臭又大，不由分说把符纸团成一团往嘴里一塞，嚼烂了吞下肚去，就是不让宋染有可看的机会

　　“哎嘿！”

　　如此作为刺激到了谢宿雨，握着宋退臣的手摇晃着束仙网，摇的妖猴晕的七荤八素的，等谢宿雨玩的差不多了，宋退臣才把妖猴封在八卦盘里

　　“最近世道不太平？”

　　谢宿雨拍了拍手，从宋退臣袖子里掏出了一包饴糖，拆开之后捻了一颗丢在嘴巴里，香甜清香的味道从舌尖弥漫开

　　他自然没有忘记宋退臣，羊毛出在羊身上，他如今的吃穿用度都是宋退臣付钱，包括但不限于这包糖，他倒退一大步走在宋退臣前面，微微偏着头，笑道

　　“退臣兄吃糖吗？饴糖真的特别甜！”

　　只他说这话的那一瞬，宋退臣倏忽看到了那个谢宿雨，他上前一步握住了他拿糖的手，在谢宿雨震惊，不解，迷茫的神情下从他手里掰出了一颗糖放进嘴里，目光诚挚而热烈

　　“甜”

　　“哈哈，甜，甜就对了，甜就好，饴糖很甜的……”

　　气氛很不对！谢宿雨哈哈的干笑两声，心道果真是世事变迁，往日不通人情的铁树吹了五百年还吹开了花，实在难以想象这些年来宋退臣经历了什么才变的这般孟浪，令他都有些招架不住了，干脆就把手上余下的那两三颗饴糖全部塞进嘴里含着，那张包糖的油纸也被他随手一扬

　　宋退臣伸手接住借着风势飘起来的油纸，板板正正的折成了一个小方块再收进袖子里，谢宿雨看了一眼，装作没看到的样子转过身来将宋退臣甩在脑后

　　走着走着，谢宿雨就来了一句

　　“你家那个叫长隐的小辈，资质不错，品行端正，颇有你之风范，那个唤做宁启的，堪称楚云端的一股清流”

　　还有一句谢宿雨没说出来，嘴不是一般的碎，这句清流，宋退臣参悟到了里面蕴含的真理，不可置否，对宋宁启嘴碎也是毁誉参半

　　“长隐不爱说话，宁启与他整日形影不离，他不说的话自然就由宁启来说，一来二去就养成了个嘴碎的习惯，少年不知，无畏，祸从口出，我在楚云端常告诫，所幸长隐伴在左右，总能出言阻止，倒也出不了大问题，就随他去了”

　　谢宿雨回想他少年时期做的事，对宋染这一说辞很赞同，师尊故去哥哥不知所踪凶多吉少，他担任弃剑阁宗主时在口舌之上他惯会吃亏，分明这句话不该说，但那是脾性暴躁，总是出言不逊，最后被关了五百年，宁启有长隐实时制止，诚然当日宋染也万般劝说，但他都罔若置闻，后面落了一个那样的结局，诚然是世事不料，人心难测，但也怨他少年意气

　　念着长隐和宁启，谢宿雨恍然发觉当初他去如是书院念书时也正如长隐和宁启一般大小，也就是这时候他与宋染相识，谢宿雨总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长隐和宁启也该送去如是书院读书了吧？”

　　“并无，师长给宗门送了告帖，近百年如是书院不再招收学生”

　　谢宿雨咂舌“你是说自我们离去之后书院再无开过？”

　　宋染“嗯”了声，谢宿雨果然不喜爱读书，可惜道

　　“再早个一百年多好，真可惜不能让长隐和宁启去看一下我留在书院的真迹”

　　宋染觑了他一眼，谢宿雨不该面色的接道

　　“哦，还有宋染你的，那大半个藏书阁至少有三层书是我抄的！对了，师长有说是何缘由吗？”

　　宋染从不下谢宿雨的面子，虽事实就是每逢抄书时谢宿雨就在睡觉，不然就是看画本

　　“嗯，师长说他年岁已高逐渐力不从心，正好借此机会，修缮书院”

　　白袂的年纪是修真界的秘密，洛星辰他教过，洛星辰的师尊也得尊称白袂为师长，他说自己年岁已高力不从心，谢宿雨是很相信的

　　两人走在林间小道上好好的，忽然宋退臣扯过谢宿雨的衣襟往一旁站，在此过程中谢宿雨也很配合，顺着力道贴在宋退臣宽厚的臂膀里

　　就在谢宿雨收脚的那一瞬，一只妖猴就从脚底擦过，一边跑还一边向后张望着，妖猴堪堪跑过那处，随之而来的是一张接一张的织金网就丢在了脚下，一连丢了三张

　　“织金网？什么大户人家，还一丢丢三张”

　　曾经的谢宿雨是绝对不会对着区区三张织金网嘀嘀咕咕的，他以前可阔气的很，走哪都是揣一把金叶子、金瓜子

　　“别跑！”

　　“诶嘿，眼睛长来干嘛用的？！没看见这么大一个活人在这站着吗”

　　谢宿雨刚刚站稳，一张织金网就当头罩了过来，那织金网可不管抓住的是人是妖，在它网里的就是猎物

　　“这一路上好不容易看见了一只妖猴，还被它跑了！”

　　“诶，看这里看这里，学艺不精不在家待着来收妖做甚！哪个门派的？师尊教的什么玩意儿？！”

　　“你……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