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清麦未苏

14、丰都（1）

　　盲眼的说书先生坐在门前慢慢的剥着豌豆，一只艳红的蝶围绕在白皙的手边飞来飞去，最终栖息在突出的骨节之上

　　说书先生笑了，剥豌豆的手停了下来，似是怕惊吓了歇息的蝶儿

　　“你来了?”

　　他眼前分明一片白雪皑皑，无半点人的踪迹，但他知道旧友来了

　　蝶儿振翅飞到先生的对面，霎时间化作了一个男子，蝶妖把先生身上的竹盘放了下去，而后又把握着先生的手将手放进他的怀里，嘴角带笑

　　“嗯，闲来无事，便来看看你”

　　余京墨自知手凉，恐冻到蝶妖，笑着把手从蝶妖怀里抽了出了，末了，还顺带摸了一把蝶妖的衣袍，这不摸还好，一摸惊的他立马拿起地上的竹盘抓着蝶妖的手进屋去了，边走边说教

　　“大冷天怎的不多穿点?”

　　放下竹盘便要去找木炭升火，蝶妖笑的愈加灿烂

　　“你又忘了?我是妖啊，妖怎会怕冷！倒是你，天寒地冻的坐在外面”

　　余京墨笑着没说话，他自小身体孱弱，又眼盲，所以自小便孤僻，没有玩伴，蝶妖是自小相识的，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把他当做过是妖

　　蝶妖抬手将余京墨按坐在凳子上，自己起身去找炭火去了，轻车熟路的翻出了烤火的小铁盆，铁盆锈迹斑斑，是茶楼旁的铁匠丢弃的，被余京墨拿回了家

　　而后又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个竹筐，竹筐里装着木炭，是他前不久给他送过来的，掀开盖子

　　“这木炭怎么只有半筐了?”

　　他记得他是给他送了满满一筐的木炭，看这个铁盆的样子余京墨也应该是没有烧炭烤火

　　余京墨听后疑惑一瞬，随后便想起来了

　　“我给王阿婆送了半筐炭”

　　“今年风雪大，阿婆年纪大了，是该给阿婆送些炭的，罢了，我明日来时多带些炭回来”

　　盖上盖子，眼尖的看见地上推了一小堆红薯，笑着看向端坐着的余京墨，宠溺万分，果然，这人无论变成什么样都还是喜欢吃这些小玩意的吃食，顺手拣了两个红薯拿在手中

　　蝶妖端着火盆坐到说书先生对面，将那两个红薯丢进红盆里烤着

　　余京墨展开蜷缩着的手掌放在火盆上方烤着火，虚无的看着前方，那是蝶妖坐的方向，余京墨嘴角噙着笑意

　　“今年风雪这般大，明年应是一个丰年”

　　蝶妖握着棍子在火盆里捅了捅，让木炭快些燃起来

　　“瑞雪兆丰年嘛，我前几日去了江南那一带，那也下雪了，那雪下的如鹅毛一般，好看的紧，你若愿意走，明年我带你下江南吧”

　　余京墨笑了笑接过话茬

　　“那岂不是又要劳烦你?”

　　“乐意至极”

　　…………

　　屋外又开始下起大雪了，簌簌的声音将屋内的声音渐渐掩去，一人一妖一边烤着火，一边唠着家常，静谧又美好，如果可以，时间在此定格也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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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看一看面具吧”

　　谢宿雨被货郎摆的小摊吸引住了目光，正好他也确实需要一个面具，左看看右捡捡选了个铁皮面具

　　货郎很有有能力见，弯着腰不住的夸赞

　　“公子好眼光啊！这面具配上公子，那就是再合适不过了！”

　　适合不适合是其次，谢宿雨把面具一戴，大半张脸都被遮的严严实实的，谢宿雨表示很满意

　　“这个多少钱?”

　　“哎，公子，这个十文”

　　谢宿雨没有动作，一旁的宋染从怀里取出钱袋，付了面具的钱，两人配合的宛如一对老夫妻，他们身后的一众少年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是平日里超凡脱俗的长庚长老

　　“今日的银钱先欠着啊，等我下次再还你”

　　谢宿雨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女装的装扮就连宋染这个脸盲都认出来了，实属是不太保险，于是便拎着宋染的钱袋换了一身男装

　　“无防”

　　宋染走在谢宿雨身侧，与他一起并肩而行，后面整整齐齐的跟着一众少年，这些少年穿着一致，难免引人注目

　　宋染取下一把剑横在谢宿雨身前，那是昨晚宋染让谢宿雨拔的剑，谢宿雨脸上的笑有一瞬间的凝固

　　“物归原主”

　　单手接过剑一拔，剑的末端莫邪两个字依旧雪亮，谢宿雨复又把剑推回去，重新丢回宋退臣

　　“这剑就送你了，它可是弃剑阁的遗世宝剑，埋了可惜”

　　“这剑封了”

　　谢宿雨睁大眼睛看着宋染，宋染配合的拔了一下剑，拔不开，再又把剑给谢宿雨

　　谢宿雨迟疑着接过剑，摩挲着剑柄，低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拿出乾坤袋把它锁进了乾坤袋中

　　“封了也好……哎，宋染，你做甚这样看着我?你自己也看到了，我现在灵力尽失，这剑在我手中跟破铜烂铁没甚区别”

　　宋染瞥开目光，谢宿雨脑袋一激灵，倒想起一件事来了，他慢慢靠近宋染，脸上又有了那万分熟悉的笑

　　“……宋染，不过话说，这剑怎么在你那?”

　　“……”

　　宋染迈开腿，淡淡答道

　　“捡的”

　　谢宿雨嬉笑的凑进，方才那严肃的气氛瞬间破灭

　　“那可真巧，难为退臣兄一捡就捡到了我的佩剑”

　　“……”

　　宋染毕竟不是当年的宋染了，不会是会因为谢宿雨的三两个调侃而躲闪的人，他此时面色如常，静静地听着谢宿雨讲，不置一词

　　到是两人身后的那一群少年恍然大悟，哦，原来，长庚长老常年背着的那把不属于他的佩剑是这个人的

　　闹得差不多了，也该开始做正事了，想着原本昨晚就可以潜入丰都的，全被楚云端这些小辈搅和了，谢宿雨回头对着少年们笑的灿烂

　　“长隐啊，你来，我有一事相求”

　　名唤长隐的少年惊恐退了一步，下意识的看了宋染一眼，见宋染没有说什么，慢慢的移了两步

　　“呃……前辈请讲”

　　谢宿雨难得慈祥，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走到长隐身边正要一把勾住长隐的肩膀，便被宋退臣的目光制止，改为搭在他的肩膀上，乜了眼宋染，恶人先告状

　　“瞧你把这孩子吓得?不用紧张，就一件小事……”

　　“前辈说的应该就是这里了……”

　　长隐照着谢宿雨给的地方，四处看了看，应该就是这里了，一旁的少年忍不住抱怨

　　“什么嘛，那人也是闲的慌，叫我们来这里看着一个盲眼的说书先生，这里半丝异常都没有，那盲眼书生有什么好看的?！”

　　长隐汗颜，连声安抚着同伴

　　“宁启，慎言，怎可对前辈如此不敬?再者前辈昨日也是救了我们的，就算是报恩吧”

　　宁启自是知道不能如此，但他一向嘴碎，就喜欢无谓的抱怨几声

　　“长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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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起来干活了”

　　谢宿雨用手指弹了弹卷在他手了睡畅酣的龙，见他没醒，又弹了几下，都没有反应，谢宿雨抬眼迟疑的问道:

　　“宋染，你说他不会是死了吧？”

　　宋染:“……”

　　宋染一时间竟有些心疼那龙，刚想阻止谢宿雨不要拨弄那龙，就见谢宿雨不再拨弄那龙，而是拿出他的乾坤袋在里面翻着找什么

　　不一瞬，谢宿雨拿出了一只酒葫芦，宋染不解，谢宿雨朝他神秘的眨了眨眼，笑着把酒塞拔掉，酒香争先恐后的跑出来

　　谢宿雨把手上的龙靠近壶嘴，那龙奇迹般的醒了！

　　“什么酒这么香?”

　　黑龙蓦然从谢宿雨手腕上褪了下来，身量变大了些，飞在半空中，两个爪子抱着酒葫芦不撒手，昂起头，颇为神气的问道:

　　“说罢，又要求本座何事?”

　　既然他这么直接，那谢宿雨也非常的直接

　　“我要找丰都！”

　　“……”

　　黑龙迟疑了一秒，两根细细的龙须飘啊飘啊，紧了紧怀里的酒，像宝贝似的护着

　　“那这些都是我的吧？”

　　谢宿雨点点头，肯定道

　　“自然，这些都是你的！”

　　“好嘞，你先帮我拿着，躲边上点”

　　谢宿雨从善如流的接过酒葫芦，盖上酒塞，挂在腰间，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宋染:“……”

　　他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种情景

　　谢宿雨挂好酒葫芦忙不迭的跑到宋染身后去，他本就没有宋染那样高，这故意缩一缩完完全全把自己藏在宋染身后了

　　宋染愣了一瞬，随即想起来谢宁如今没有灵力抵御严寒，配合的站的笔直，替谢宁挡着黑龙下降带来的罡气

　　“我的酒呢?”

　　巨大的黑龙滴溜的眼珠子看着谢宿雨，谢宿雨从宋染身后出来，指了指自己的腰间

　　“这，放心，它是你的”

　　边说着边打算跳上龙头，却被宋染叫住

　　“谢宁”

　　“嗯”

　　谢宿雨回头，一件雪白的大披风迎头披了过来，在谢宿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宋染帮他系好了系带

　　系完了也不顾谢宿雨什么反应，兀自跳上了龙头，谢宿雨实实在在的僵住了，良久，他才摸着毛绒的披风笑了笑，埋头闻了闻披风的味道

　　梅花的冷香味

　　是宋染的披风

　　紧跟着谢宿雨也跳上了龙头，两手在披风里面拉了拉，将自己包紧坐在宋染身旁，宋染开了御寒的屏障，将风雪隔绝在外界，谢宿雨回暖，心里有些异样

　　不得不说，兽对于灵力的波动感知就是要强上许多，不一会儿，黑龙便成功找到了丰都，此时丰都的城门已开

　　宋染和谢宁二人从龙上跳下来，谢宿雨把酒葫芦和变小的黑龙收进了乾坤袋，让黑龙在乾坤袋中喝酒

　　黑龙对此表示乐意至极，乐呵呵的钻进乾坤袋中了

　　谢宿雨看了看身侧的宋染，挪愉道:

　　“你就不问我来丰都做什么就跟来?”

　　宋染侧眸看着谢宿雨的眼睛，答得庄重又认真

　　“我都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