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医医馆扬名记》玖噜

48、第48章 欺瞒

　　初冬乍寒，冷风入骨，江尧换上了冬衣，在前厅和燕商说着话，燕商进京已经好几日了，也是今日才有时间上门拜访的。

　　侍女上茶后悄声退下，江尧抬眸看向燕商，他自打进门后便一脸颓废，毫无开口说话的意思，她抿了口茶问道：“几日不见，你怎么这般萎靡不振？”

　　燕商面色沉重，环顾四周见并无其他人，迟疑半晌说道：“你还记得我前世是为了复仇才去锦阳城吗？”

　　顺着他的话，江尧响起了那次不算连贯的梦境，应道：“我记得。”

　　“我可能……”燕商欲言又止，平日里的轻佻早已经消失不见，清俊的面容浮现出种种痛苦挣扎，他弓下腰身，以手掩面，断断续续的话从干涩的嗓子中慢慢吐出，“我可能恨错了人，”

　　江尧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燕商的话，反问道：“你是在说陆聿吗”

　　适才还陷于往事的燕商猝然抬起头来，前世为了不让江尧牵扯进此事，他从来没和她说过这段恩怨，那么她是怎么知道的？

　　像是明白了燕商心里的疑问，江尧放下微凉的茶水：“那次我出城寻找阿娘，意外碰见你被黑衣人追杀，我回到城中几日后，去陆聿那里诊病时发现的。”

　　江尧说出的几句话让燕商恍然大悟，那么巧合的时间和地点，她有所察觉也不是怪事。

　　“你说恨错了人是什么意思？”

　　燕商顿时回了神儿，他握在扶手上的指节用力几分，得知真相后的震惊化成了难以忽视的茫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听不见他的回应，江尧也不着急，能让他变了脸色的事情绝不是小事。

　　片刻后，燕商情绪收敛后，缓缓开口：“前世，燕府满门被流放，后来我意外得知燕府是被陷害的，而陷害之人便是陆聿，所以我这一世就……”

　　说到这里，他余光中观察着江尧的神色，在谷家村分别，他能感觉到陆聿对江尧的感情不一般，至于江尧是怎么想的，他暂时还不清楚。

　　“你便处心积虑的想杀他。”江尧淡淡地替他说完剩下的话。

　　闻言，燕商眼眸暗淡了几分，并没有反驳，继续道：“可……李县令一事让我察觉到了不对之处，李县令原是燕家的门生，可他……”

　　话语停止的同时，他缓缓靠近江尧，原本想搭在江尧肩上的手硬生生停在了半空，声音微乎其微道：“他与万晋国有牵扯，他是被则尔胁迫自杀的，我父亲并不知道此事，但他们来往的书信中说了些机密要事。”

　　惊讶之余，江尧一下子站了起来，肩头正好撞到燕商未收回的手，她分不出心神猜测燕商动作的含义，急切地问道：“李县令已死，你想作何打算？你父亲也是无心之失。”

　　机密要事与国家息息相关，将国事泄露给外邦更是思路一条，但燕父一开始确实不知情，她心中也跟着燕商心急起来，此事还有周转的余地吗？

　　前世今世，两人也算得上多年的友人，不需江尧多说什么，燕商也能理解她话中的含义，只是……他苦笑了一下，此事并没有她想的那样简单。

　　“圣上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他极轻地叹了口气儿，面上郁色愈重。

　　当今圣上年纪未到双十，谋算却是旁人不能匹敌的，前几年，陆聿作为摄政王风头正盛，俨然有要压过皇威的架势。

　　而这几年小皇帝慢慢长大了，驭下的手段比陆聿更为狠辣，这会儿正缺个出头鸟扬威，好巧不巧燕家正好出了这档子事儿。

　　“那你打算怎么办？此事能遮掩过去吗？”江尧对皇权的敬畏之心并不多，相较于皇帝怎么想，她更在意燕商一家的安危，思索片刻后，她忽然记起了什么，问道，“这事和陆聿有什么关系？你刚刚那句恨错人了是指什么？”

　　燕商定定地看了江尧许久，眼前的江尧和上辈子江娆还是有几分不一样的，她更冷静了，心里也有了别人，不再单单是他了。

　　“这件事容我想想，至于陆聿……前世陆聿以其他案子为由让燕府上下流放，也算是一条活路吧，毕竟泄露机密一事死罪难逃。”他收敛神色回应道。

　　江尧看向垂着头的燕商，以她背光的角度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只能听到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阿尧，我能这么喊你吗？”燕商不等江尧回应，眼中的挣扎一闪而过，继而说道，“这几日，万晋国会有使臣进京，你在顾府好好待着，别出门了。”

　　那日张老说过的话莫名涌上心头，江尧倏地抬头问道：“万晋国此次是来议和的吗？那陆聿和他手下的人知道吗？”

　　燕商眼眸微闪，江尧显然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只是他不确定她知道了多少。

　　他拉着她坐下，问道：“你这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万晋国的确是来议和的，但陆聿若是清醒的，他也不会反对，一旦动兵劳民伤财，受难的还是百姓。”

　　江尧沉默地看了燕商，他眼下的青色极其明显，也不知道几日没睡了，他勉强笑了笑，充斥着血丝的双眸平静地看着她。

　　她放下心中作乱的情绪，劝道：“好，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燕商点了点头，离开顾府前再次叮嘱她不要外出。

　　江尧笑着应了几声，回去时撞见了刚回来的顾昭，顾昭眯着眼看燕商远去的身影，突兀地说了一句。

　　“你心悦于他？”

　　江尧泛起的困意被顾昭的话吓没了，她哭笑不得地问道：“顾昭，你在想什么？脑子里都是情情爱爱吗？”

　　“是吗？”顾昭跨门而入，语气令人难以琢磨，他认真地看了江尧澄澈的眼眸，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丫头聪明才智有，但爱情的脑筋长哪里去了？燕商明晃晃的情意都快溢出来，她怎么就看不见。

　　江尧不知道顾昭心中所想，将张老和燕商提的“万晋国进京议和”一事说给他听。

　　她惆怅起来：“万晋国的人是真的来议和吗？他们派出则尔和达卢来残害百姓，看起来绝非善类。”

　　那些带着布匹爬满了带疫病得蜱虫，若这写布匹流入民间，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灾难。

　　顾昭与江尧并肩穿过长廊，两人得声音不低不高，见江尧面上流露出单纯的烦恼，解释道：“万晋国其实分为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万晋国的使臣是主和的那一派。”

　　“他们此次前来要想带则尔和达卢等人回国，自然会付出一些代价。”说完后，顾昭看了下江娆垂下的长睫。

　　江尧抿了抿唇，知道顾昭的意思是后续怎么办还要看圣上抉择。

　　顾昭想着宽慰江尧的心情，调侃道：“张老看来很认可你，要不让他也不会想将医馆交给你。”

　　说起这事儿来，江尧面露无奈，撇了顾昭一眼：“你是不知道张老那个大徒弟，叫什么楚昊那个，差点用眼神瞪死我。”

　　她浮夸的表情逗得顾昭轻轻一笑，笑过后，他又不得不认同江尧这个决定正确。

　　他拢了拢袖子，说道：“张氏医馆内得关系错综复杂，想接手绝非易事，你又是不愿拘束的性子，要是让你常年留在京城，估计江夫人不乐意了。”

　　说起江母后，江尧脸上柔和许多，临别前，她与江母推心置腹地谈了许久，两人的关系虽然比不上至亲血脉，也算得上是互相惦念。

　　“我看着那个楚昊并非一般人。”江尧说这话并无别的意思，只是单从他的穿着举止而言，就能看出他并非普通人家的孩子。

　　对江尧的猜测，顾昭赞扬地看向江尧，说道：“你猜的没错，他父亲是御前太医，他又是家中幼子，被宠得不成样子。”

　　听到楚昊的过往后，江尧想起了他那副张扬的模样，这等家世，怪不得养成了这副性子。

　　临近江尧住的院子，江尧正要转身回去休息时，顾昭忽然问了她一个问题。

　　“阿尧，江夫人在操心你的婚事，这几日有不少青年俊杰上门拜访，你要不要见见？”

　　江尧蓦然身影一顿，听到婚事时，脑海里出现的竟然是陆聿那张脸，认真的、隐忍着、装乖的样子一一闪过，她郑重地拒绝道：“不用了，我……我心中已有所属。”

　　顾昭震惊之余，仔仔细细地去看江尧藏在长睫下的双眼，他知道她口中那个人是谁，可是……

　　他不死心地再次问道：“是陆聿吗？”

　　“是。”江尧对此并未隐瞒，陆聿待她真心实意，她也的确对他有感觉，她轻轻叹了口气，眼底有几分女儿家的柔情，“这事儿还是等他痊愈以后再说吧。”

　　顾昭几乎被江尧的话惊得不知所措，他麻木地点了点头，目送江尧回了房间。

　　回房后，江尧一如既往地打开四陈四秋等人的书信，他们此刻已经在漠城的宋氏医馆了。

　　宋氏医馆与顾昭的未婚妻宋盼密不可分，信中着重写了边关缺药材一事。

　　她在书案前沉思了一下午，浑然不知道顾昭也在外面站了一下午。

　　顾昭在犹豫，他们瞒着江尧到底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