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医医馆扬名记》玖噜

47、第47章 张氏

　　那年踏青一事过后，顾昭几乎和顾父闹翻了，他离家忙着宋盼的身后事，而顾母为顾父和顾昭二人的关系忧心，一时间没顾得上小女儿顾兰。

　　等他们发现顾兰情况不对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顾母提及小女儿时心中一涩，自责道：“我那时若是多留心些，兴许阿兰就不会这样了。”

　　顾昭沉默半晌并未说话，江尧则看向院中趴在亭子上的顾兰。顾兰平整的裙摆窝在腿窝处，身边围着几个侍女。而她死死握着围栏不肯松手。

　　“小姐，这儿风大，我们回房歇着？”

　　距离顾兰最近的侍女一边谨慎地小声说话，一边伸手拦着人，防止顾兰摔进水里。

　　顾兰双眼飘忽，看了侍女一会儿，双手突然捂住耳朵，她并没有尖叫，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什么。

　　顾母远远看见这一幕后缓步走向前问道：“春画，阿兰在说什么？”

　　“夫人，小姐在喊一个人的名字。”那个叫春画的侍女看见夫人过来，也并未收回护着顾兰的手。

　　顾昭抬眉问道：“谁的名字？”

　　江尧注意到顾母抬手想阻止春画回话，却终究是慢了一步。

　　“回公子，小姐在喊宋盼。”春画说完，便见到顾昭顿时面色惨白。连身形换晃了几下。

　　春画是这几年刚进顾府的，并不清楚顾昭和宋盼的事情，所以听到小姐喊宋盼，她也并没有多想。

　　约是哪个字触碰了顾兰摇摇欲坠的理智，声音顿时拔高了起来，她推开一旁的侍女，踉跄着向院子里跑去，身后几个侍女也连忙跟了过去。

　　这些侍女是顾母留在顾兰身边的人，自然事事以顾兰为主。

　　大夫到顾府时，顾母在一旁等着，而顾昭听到宋盼的名字后，他愣在原地久久没什么反应。

　　看着侍女进进出出，江尧侧身看向顾昭问道：“顾昭你还好吗？”

　　顾母在大夫出来不久后便去看顾兰了，此时打理的井井有条的院子里只剩下江尧和顾昭两人。

　　“我……”顾昭开口的瞬间，嗓音便哑了起来，他看了江尧一会儿，缓缓开口道，“我有愧于一个人，若不是我，她此时应该在漠城行医，而不是客死他乡。”

　　风声渐停，顾昭的话在静谧的院子里格外清晰，江尧回头望着他，并没有打断他，只是安静听着。

　　斯人已逝，再多的悲伤都是留给尚且在世之人的，任何人的言语也冲淡不了这份伤痛。

　　唯有时光流逝才能习惯长久的分别。

　　“我去漠城时，看了她之前开的医馆，如今是她当年收过的徒弟在诊病行医，漠城早就下雪了，可她看不到了。”

　　顾昭说话时并没有掩饰心里的情意，江尧听了一会儿后，试探地问道：“她是？”

　　她感觉到顾昭对这个人的感情不一般。

　　“她是未过门的夫人。”

　　江尧这才明白方才顾母神情中挣扎和迟疑的缘故，“宋盼”这二字在顾昭心里是难以磨灭的伤口。

　　这时，大夫正和顾母走了出来，顾昭和江尧走向前询问情况。

　　大夫熟知顾兰的病情，开了几副安神的药后，便离开了。

　　顾母见顾昭和江尧后，小声说道：“阿兰刚睡下。”

　　几人同时松了口气，顾母催着江尧去休息，等晌午一起用午饭。

　　在顾府生活的日子十分安逸，江尧却停不下来，隔日便去了趟张氏医馆。

　　张老体格健朗，得知江尧过来，早早在医馆等着。

　　“我还想着你得过几天才有空找我。”张老人未到，笑声先传进了江尧的耳中。

　　张氏医馆内有张老的徒弟坐诊，一般轮不到他来诊病。

　　晌午刚过医馆内的病患并不多，张老的徒弟悄悄瞄了一眼江尧就收回了眼神，走了出去。

　　“我这一有空就记得来看张老了。”江尧迈进张氏医馆后发现宽敞的前厅之剩张老和她，她心中起疑，抬眸看向张老。

　　张老神色严肃道：“小江，我从未把你当外人看过，你也和我说句实话，你与陆聿……这位王爷有什么关系？”

　　江尧眸色一沉，并未回应张老的话，转而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张老并未说下去，反而提道，“过几日万晋国会有使臣进京。”

　　听到“万晋国”三个字后，江尧微微蹙眉，心中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只是，这和陆聿有什么关系？

　　陆聿这会儿还病着，身体好没好还不知道呢？

　　江尧并未表态，淡定问道：“张老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老叹了口气，说道：“小江大夫，张家世代行医，我原本也想让长子和幼子之间一人继承衣钵，奈何他们志不在此，而我收的徒弟天赋使然，终于成为不了一代名医。”

　　他看到江尧神色如常，慢慢说出实情：“若是可以，小江大夫能否在我百年之后，将张氏医馆继续发扬下去？”

　　张氏医馆在京城就是块活招牌，旁人若是听到张老这句话，恨不得立马同意，可江尧却不同。

　　先不说她不是张家人，再说张氏医馆的处境，张氏医馆开在京城，天子脚下的京城，天上扔下一块板砖都能砸中几个权贵。

　　张氏在众多权贵世家乃至皇室中不仅夹缝求生，还让张氏一族的医术美名传承多年，这其中每一个决定都是要经过深思熟虑的。

　　江尧只是个大夫，说厉害点，顶多是个名医，但她没有办法在错综复杂的关系中护住张氏一族的荣耀。

　　更何况……

　　“那张老的徒弟呢？他怎么会甘心？”江尧方才就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敌意，现在看来估计张老的徒弟也是不愿意的。

　　“他行医救人行，但是……”说起大徒弟，张老一脸愁容，若是自己的徒弟有能力，他又怎么会相中江尧？他继续劝道，“我刚才问你与王爷的关系，并不是对你有恶意，而是他最近会有些麻烦事，你还是与他少牵扯好。”

　　江尧平静的眸子倏然一变，问道：“什么事？”

　　见状，张老面色诧异，停顿片刻后才说道：“陆聿当年曾带兵与万晋国打过仗，不少士兵都死于万晋国将领手中，圣上有谈和的打算，但是陆聿和陆聿手下估计不答应。”

　　臣子与圣上想法相反，要么臣子顺从，要么臣子反抗，以陆聿的性格顺从不大可能，若是反抗……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话从来不是玩笑话。

　　江尧不自觉攥紧手指，指甲扣进掌心也没感觉到痛，她知道张老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可她又怎么会对陆聿坐视不管呢？

　　“多谢张老告知。”心里的焦虑压下后，江尧才回应张老之前的想法，“张氏医馆我不能接手，医术方面我能尽力协助，其他方面我也是个门外汉，估计还不如张老的大徒弟呢！”

　　这些话江尧说得真心实意，张氏医馆有事，她必定尽全力帮忙，可是接手张氏医馆这个打算，还是到此为止吧。

　　所幸，张老对此并未执着，他事先猜到江尧很可能不同意，他是医者也是张氏医术的传承人，从生到死，他都要和家族荣光在一起。

　　而江尧是不同的，她始终和病患站在一起，哪里需要她，她便会去哪里。

　　京城此地留不住江尧。

　　他能得到江尧倾力协助医馆的承诺已经心满意足了。

　　江尧允诺张老后，又看了下苗方的使用情况和成品效果，除了几处小问题，其他也挑不错来。

　　两人讨论了一会病人用药情况后，正好撞见张老的大徒弟拿着药箱走了进来。

　　张老的大徒弟二十出头，长得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见到张老后详细地说了出诊的情况，仿佛没看见江尧一样。

　　江尧在一旁喝了口茶，丝毫不在意他刻意的忽视。

　　听完大徒弟的诊断后，张老表情略微柔和了些，说道：“楚昊，这是小江大夫，日后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请教她。”

　　说完后，张老和江尧解释道：“这是楚昊，他前几日还钻研那套弩针液不得要领。”

　　江尧余光内见到楚昊眼中闪过惊讶、不解、警惕，最终化成了排斥，她轻轻摇了下头，回应道：“张老说得哪里话，楚大夫年少有成，只是生疏罢了。”

　　她这话说完后，张老一愣，而站在一旁的楚昊簇火般的目光看向她。

　　张老像是听了什么趣事，提醒道：“小江大夫，你比他小许多。”

　　“真的抱歉，我……忘了。”江尧脸上略微尴尬，这话是她穿越前经常说的，可是，穿越后换了个十多岁的身体再说这故作老成的话，的确挺怪的。

　　怪不得楚昊会这么生气的看着她。

　　江尧抱歉地笑了笑，和张老坐了一会儿才离开张氏医馆。

　　江尧在医馆外还被楚昊拦了下来，自从张老离开后，楚昊换了副面孔，他微扬着下巴，丝毫不见适才端正的样子。

　　楚昊心里存疑，面上却心高气傲：“是你创造弩针液的用法？”

　　若是无事，江尧还是有心情与他多说两句，可她心里惦念着陆聿的情况，没有心思和楚昊继续多说：“弩针液不是我创造的，我只是沿用，你有时间不妨多去看几本医书，不用把小心思放在我身上，张氏医馆未来在你手里，不用把我当成假想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