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医医馆扬名记》玖噜

31、第31章 义妹

　　狭窄的卧房内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彼此之间暗流涌动，听到陆聿半是询问半是试探的话后，江尧莫名地感觉他有些可爱。

　　她屈了屈手指，与此同时注意到了陆聿眉头微皱，眼神略微严肃，他明显是想说什么，可又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一句话没说。

　　江尧停下试探的动作，压住眼底的惊讶，应道:“好，多谢。”

　　江尧的声音很轻，若不是陆聿一直看着她，这近乎耳语的音量他几乎察觉不到，他手中用力了几分，盛着温粥的汤匙一勺一勺地喂在她的唇边。

　　几口温粥下肚，江尧惬意地眯了眯眼，四秋的手艺不差，这几勺粥几乎打开了她的味蕾。

　　她这边安静地吃着，那边陆聿不声不响地喂着，他照顾人的动作极为熟练，这让江尧暗中惊讶，毕竟在她的印象中，陆聿不像会做这些事情的人。

　　喝了半碗粥，她用帕子擦了擦唇角，说道:“那日下午，我察觉到有人尾随后来不及反抗，那些人就打晕了我，他们先将我藏在城中的一个旧宅，那宅子好像位于城西，期间我隐约听到县令什么死了，等我完全清醒后，我已经在出城的马车上了。”

　　在城内时，她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状态，那三人的动向她听得不太真切，只能挑着点重要的信息说。

　　“城西?”陆聿两指间摩擦了一下，这是他们没料到的，在他和顾昭的猜测中，则尔三人谋害完县令后应该迅速地逃出城。

　　“嗯，然后那个领头的人告诉我他叫则尔，还说他家主子……”说到这里，江尧困惑地看向陆聿，询问道:“则尔的主子是谁，他还说他的主子需要苗疆之人，那苗疆又在哪儿?”

　　作为外来人口的江尧显然不清楚则尔口中的那些人和地方，既然陆聿答应他们一起调查，这些问题刚好问陆聿。

　　“则尔是万晋国的人，我之前见过他几次，那时他还在为万晋国二皇子效力。至于苗疆……”陆聿对苗疆得了解不及则尔多，“苗疆是个极其神秘的部落，他们得族人极少有人入尘世，从不参与任何国与国的纷争。有传言说他们善于控制蛇鼠虫蚁，知生死，通天命。”

　　江尧点了点头，感觉苗疆之人带着点玄学天赋，听起来和苗族有点相似，她侧头看了陆聿几眼，至此为止，从陆聿毫不掩饰的话中她能感受到他身份的不凡，那他是为何到锦阳城？

　　陆聿端坐在一旁，任由江尧直白的目光来回打量，甚至已经做好了说出真实身份的准备，可江尧看了几眼后又淡定的收回了眼神。

　　“你……”

　　“对了，则尔曾经想收购我的医馆。”江尧突然的一句话打断了陆聿斟酌了半天的问题。

　　两人的话题再一次回到了则尔和县令被害一案，江北延莫名死亡也再一次被提起，从江北延说到县令再说到失踪的狱卒和意外出现在锦阳城的则尔。

　　直到夜色渐深，四秋说有客人上门后，两人才止住话语。

　　“顾昭怎么来了？”听到来人是谁后，江尧先愣了一下，她在回城的路上一直睡着，自然不知道顾昭曾经来过。

　　四秋见陆聿在一旁没说话，她如实说起顾昭帮忙找人得经过。

　　江尧诧异之余，心头亦是一暖，她愧疚地看向四秋，说道:“真的是辛苦你们。”

　　四秋连忙摇了摇头。

　　顾昭前来医馆主要是因为听说江尧已经醒了，其次，他有事情问陆聿。

　　江尧和顾昭说了几句后，又被催着回卧房休息。

　　陆聿见江尧卧房的烛光熄灭后，与顾昭去前厅后坐着商议则尔一事，他去审问过则尔了，这家伙宁死也否认没有同谋，而其他两人虽然胆小如鼠、知无不言，可他们知道的内幕不多。

　　听完则尔的审讯结果后，顾昭眼中的忧愁愈来愈深，他们的国家与万晋国一向势不两立，上次两国之间的战争还是五年前，如今还要再起战事吗？

　　“能谈和就谈和，圣上也是这样想的。”像是猜到了顾昭心中所想，陆聿抬头说道。

　　顾昭放下茶盏，啧啧两声后感叹道:“不像你的作风。”

　　他可记得年少的陆聿对万晋国主张武力解决的态度。

　　“没什么像不像的，百姓刚过了几年消停日子。”陆聿撇了顾昭一眼，随即语气骤然变得无奈，“我和江姑娘说过让她从此案脱身一事了。”

　　注意到陆聿的语气后，顾昭心里咯噔一下，他看向陆聿猜测道:“她不同意?”

　　心中说不上是早有预料还是别的什么感受，总之他对江尧反驳的态度并不感到意外。

　　“对，而且我怀疑则尔一早就盯上她了。”陆聿与顾昭说着自己心中的猜测，“则尔曾经想收购江姑娘的医馆。”

　　顾昭曾听江尧说过有人重金收购医馆一事，可他没猜到收购之人竟然是则尔:“有没有可能江北延在狱中暴毙与则尔有关，或者说与万晋国有关。”

　　闻言，陆聿指尖忽然收紧，如果顾昭的想法是真的，那副将与江北延死因相同，如此算来岂不是死于万晋国之手。

　　而另一个更大的问题也浮现出水面，万晋国究竟想做什么？他们如此大费周章的策划到底图谋什么？

　　顾昭见窗外月挂树梢，银光的月色洒在一街一角，仿佛他又回到了边关的漠城，那里的月亮也像今日这般清冷，他开口问道:“江姑娘不愿意脱身，你打算你怎么办？”

　　兴许是顾昭语气太过亲昵，这份语气让陆聿转头看向他，顾昭笑了笑，清俊的侧颜挂上了一抹苦涩，说道:“我对江姑娘并无男女之情，只是不希望她走宋盼的后路，说实话，陆聿我并不放心你，你这人看中苍生，哪儿有地儿安放感情。”

　　“不是……”这话说得太过郑重，陆聿几乎反驳不了，因为宋盼一事，他一直对顾昭这位好友怀有愧疚，如今对方将旧日的伤口生生撕开，只为了让他不再靠近江尧。

　　他不想答应，他真得很喜欢江尧。

　　昏暗的烛光下陆聿的指节紧叩在桌案上，眼中的淡漠不知何时褪去的，露出鲜少的无错。

　　顾昭余光中静静地看着这位旧友，陆聿生于皇家，又是最小的孩子，按道理来说陆聿应该最受疼爱，可真实的情况却不是这样。

　　陆聿出生之际，钦天监曾说过此子不详，那时陆聿的父皇身体衰败，正值听信鬼神之说。

　　钦天监的话一出，还未出世的陆聿便被扣上了不详的帽子，连带着皇后不招皇帝待见。

　　皇后刚生育完，又备受皇帝冷落，脾气难免落在了陆聿身上。

　　据下人的传言，年幼的小皇子想博得母后和父皇的关爱做了不少事儿。

　　可是，皇帝忌讳钦天监的话，皇后又为身为太子的长子谋划，根本无人理会他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小皇子七岁。

　　直到小皇子八岁生辰之时，他像是知道了什么，再也没靠近过母后和父皇的寝宫。

　　再到皇后的长子也就是小皇子的同胞兄长继承皇位后，小皇子向皇兄提了个惊人之举，硬生生震惊了朝野。

　　因护国大将军长子战死沙场，小皇子恳请入嗣护国大将军一脉。

　　皇帝大发雷霆，直言此番作为不合规矩。自古以来，皇室血脉哪有入嗣臣子一脉的?

　　但皇帝不会将此话明说，毕竟他不能伤了忠臣的心。

　　可小皇子脾气犟，在大雪天里跪了三天，大雪几乎没过了他的腿，浑身冻得发颤也不低头。

　　这事以皇帝允了小皇子入嗣大将军一脉而终。自此，小皇子改名换姓为陆聿。

　　奈何世事难料，皇帝即位不过一年，便因重病驾崩，身为皇兄的皇帝临死之前恳求他的同胞弟弟教导新帝，守一国百姓。

　　虽然陆聿摄政王的身份受众人非议，而大臣们又不得不认同他的能力，治国安邦和平复边关战乱都不在话下。

　　也有人怀疑过陆聿可能有异心，万一年长的摄政王贪恋权利，年幼的小皇帝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或许是猜到了其他人会这么想，陆聿不在手上留兵权，更何况他现在是陆家的孩子，与皇脉无关。
　　这些谣言最终不了了之。

　　旁人看陆聿的抉择和经历，很少有人不钦佩的。可是顾昭却看到了不一样的一面，陆聿这人太冷了。

　　并不是陆聿对别人的态度冷淡，而是很少有事情能被放在陆聿心里。

　　人也好，事也好，友情也好，亲情也罢，对他来说都是可以丢弃的。

　　别人认为陆聿入嗣护国大将军一脉是义举，可谁又发现身为小皇子的陆聿能力平庸，而入嗣将军一脉后，他的才学和武略才慢慢地展现了出现。

　　这何尝不是一种自保?

　　顾昭从记忆中抽离出来，他整理下长衫上的褶皱，抬脚打算离开，即将跨过门槛时，他缓缓说道:“我打算认江姑娘为义妹，此事已经和家父商量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