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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很冷 ...

  •   说是带靳斡出去溜圈,但具体去哪里梁浔还真没想好,只是开着从林其予家里借来的摩托车带着靳斡行驶在已经被环卫工人打扫干净的马路上。

      夜很黑,风声也很大,梁浔没带头盔,头发被吹得向后昂,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他开着摩托车感受到从后背传来的温热且熟悉的体温。

      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对于十一月末的榆阳市来说即使是夜生活也应该结束了,街上全然没了行人,只偶有几辆汽车罢了。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应这万籁俱静的景,摩托车上的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行驶在路上,如果不是靳斡偶尔整理下他叫风吹起来的外衣,梁浔都要怀疑他带着出来靳斡只是场错觉。

      沿着被黑暗吞噬了的街道行驶,眼前蓦地陷入一片黑暗,只有远方隐约可见的灯光像个士兵般矗立着。

      隧道里回荡起摩托车的引擎声,梁浔陡然间加快速度,风也更加急切了。
      坐在后座的靳斡久违地生出来一中快感与自由,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隧道不长,两人很快就出去,眼前景象豁然开朗,靳斡看着他并不熟悉的街道没多问,只重复起先前的动作,自顾把梁浔叫风吹得鼓起来的衣服整理下来,在他背后说:“有证吗?”

      梁浔正专心开车,外加摩托车声很大,他并没有听清:“嘀嘀咕咕什么?”
      靳斡重复了下:“你有证吗?”
      梁浔依旧没听清,只顾加速,张开嗓子灌了一肚子风,扯脖子喊说:“大点声不会吗!”
      靳斡看着梁浔后颈因垂头而凸起的一块骨头,抬手拢了下头发,耐着性子喊说:“证件!”
      “什么证件!”
      “摩托车驾照!”
      这回梁浔听清了,给出了笃定一声:“谁有那玩意!”
      靳斡:“……”
      话罢,梁浔突然觉得这对话有几分熟悉,再一想这不就是他之前坐靳哥那电驴时的对话吗,想到这梁浔突然乐了出声,还挺巧。

      又是驶一段距离,梁浔在目视前方专心开车的间隙里又语调欢快剔透地喊了声:“你放心,我今个定会带你往往整整,全头全尾的回来,不用担心。”
      靳斡沉默了会说:“我惜命。”

      梁浔自然是不信,“切”了声,佯装好心提议:“这样啊,这样就没办法了,要不你将就一下,左右出事了我陪着你,一碗孟婆汤下肚,说不定投胎还能投到一块去。”
      靳斡搓搓手指,笑说:“还是算了吧,信你。”

      在不知道过去多少个小时后,城市化的街道终于消失,街道两侧的景象越发开阔,也越发荒凉。
      靳斡不知道这是哪里,榆阳市他不说各个地方都熟悉但也都能叫上名来,可这处他还真不明了,只知道路程貌似是向上。

      在抵达一处平坦的区域时,梁浔停了下来。
      他熄了摩托车,勾着钥匙串下车,对着靳斡说:“这地方我没来过,本来计划着等寒假有时间再来这拍照,今个算是便宜你了。”

      靳斡下了摩托车,没了梁浔在前面遮挡,眼前景色全部收入了眼帘。
      这是一处观景台,因为入冬,一人也没有,只有几棵光秃秃叫不上来的枯树在静立的,偶尔树枝碰撞会发出簌簌的枯枝触撞声,显得一切都空旷寂寥。

      抬头一看又发现不尽然,头顶是片璀璨星空,也许是观景台建得高,星芒欲垂,银河横亘头顶,飘荡在头顶,像顶嵌满碎钻的王冠。
      更像是……
      更像是此时此刻的你掌握了这片星空。

      靳斡望着头顶上的星海久久未动,风声将梁浔的声音送入靳斡耳中,他说:“靳斡,怎么样?”
      靳斡酸涩一片,像是心肝脾肺肾都被人灌满了水,晃荡起来,酸酸涨涨地叫人难受,还偏偏不能说,不能动,只能僵着身子忍耐。

      “很好。”靳斡认真而又郑重说着。
      梁浔看着靳斡点了点头,转向别处,说:“白天黑夜是对立面,只有在悄无声息的黑夜里这帮星星们才能短暂地的获得自由,出来喘会气。”

      话罢,梁浔墨西色深深的目光看向近在咫尺的靳斡,又拿出那了种执拗地注视人的劲,说:“靳斡,你会觉得可惜吗?”
      靳斡倏地陷入了沉默。
      等待回答的时间很长,梁浔耐心不多,只一味地盯着靳斡,发现这人只仰着头,不知疲倦地看着头顶那片星芒,许久才侧目注视着梁浔说:“不会。”

      梁浔不知道被靳斡哪个动作搞得心神一颤,缓了半秒问他:“为什么?”
      “白天在积攒能量。”靳斡悄声说:“而且,只有被困过才会知道获得的可贵。”

      梁浔短暂愣了瞬,探出手伸到靳斡眼前,食指拇指像簇小火苗似的跳跃着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半眨起眼睛说:“恭喜你,答对了。”

      靳斡笑笑挑了块干净的石头,用手指拨掉上面落下的积雪,说:“梁浔,你不应该担心我。”
      梁浔可不认这个,没什么情绪地走到靳斡身边,坐下靳斡留给他的半个石面,跟故意作对似的往靳斡身边一挤,直到自己占了一大半的石头才说:“谁担心你。”

      靳斡没再答这话,从石头缝隙里捋来个枯枝,有一搭没一搭道:“想听吗?”
      梁浔口不对心,十分随意道:“随你。”顿了下又说:“当然如果你需要一个聆听者,我并不介意。”
      靳斡笑了,开始讲起:“我……以前家境不错,你……应该也能看出来。”
      梁浔从喉咙里嗤了声,“知道,靳大少爷,现在可以步入正题了。”

      靳斡这回没计较这称呼,反而又勾了下唇:“怎么说呢,家庭美满,父母恩爱,家境殷实,呵护陪伴。”
      靳斡一下说了四个成语,就在梁浔以为靳斡要说他一个没有时,这人忽然又说:“我全都有,一个不缺。”
      “……”
      “有病。”梁浔睨了靳斡眼,但还是很给面子地听下去。

      靳斡没在意:“靳承志和季卉是个很合格的父母,我过生日他们再忙也会陪,家长会从不缺席,与人打架会予我道理也帮我善后,他们亲自教育我,参与我成长,哪里都很好。”

      “我一直都觉得把这些当成平常。”靳斡忽然常熟了一口浊气,平静声线猛转:“但是——我才知道有些人天生是演员。”
      梁浔平白无故地眉心一跳。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是某一天某一个下午,学校考试提前放假,当前正巧是母亲节,我便买了束花回家,结果——”靳斡转向梁浔,指着自己眼睛,说:“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梁浔不明所以也猜不透,所有注意力都被靳斡没有任何情绪的黑眸吸引力,只能摇头。

      “我看到了最肮脏的一幕。”靳斡说:“在客厅,就在客厅,有许多白花花的男男女女,可能是四个,也可能是六个,总之很多,靳承志和季卉都在,他们寻欢、□□——”

      靳斡停下了,有人悄无声息地握住了他的手,这人自己手不热,却还是握住,虽说安抚的动作,但由于过低的体温,不知道只怕会误以为这人是在贪图他的热源。
      靳斡对着梁浔露出一个笑容来。

      梁浔不知道他下意识的动作,他只是呆住了,他怎么都不会想到会是如此答案,如此现实,难堪地叫人根本无法接受,更遑论是靳斡。也是在这时梁浔忽然明白了那天靳斡为什么要问靳承志有没有做过亲子鉴定了。

      靳斡无所谓地说:“我只记得当时很混乱,我可能在大吼大叫吧,记不清了,唯一记得的是我是被刺痛唤醒的意识,应该是靳承志被人发现了这幕,恼羞成怒地把茶几上东西一甩,水果刀扎入我的后腰。”

      “我怎么也没想好到这事会发生在我身上。”靳斡倚在观景台上的栏杆上说:“这太戏剧性了。”

      梁浔没有说话,没有泄出一丝声音,只静静听着,他知道靳斡不需要安慰,靳斡的眼神太平静了,太清醒了,比起当事人,现在的他更是处于一个第三视角再回忆。
      梁浔能做的好像只有认真听着靳斡所讲述的事,陪他一起站在第三视角去旁观。

      “事后很显然,我质问靳承志,质问季卉,发了失心疯地大吵大叫。那段时间我感觉遭到了全世界的背叛,精神状态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得了病,没去医院看过,但可能是真得了精神病,因为比起靳承志和季卉,我似乎才是真正的丑态毕露,恶行百出。”

      靳斡现在回忆深处,细数起:“靳承志为了不再叫我胡言乱语,强迫我休学,把我关在家,我接受受不了那天的事。
      “那是个梦魇困着我,我厌食、轻生、自弃,再又一个晚上我逃了出去,在廊道的我听见了不明声响,我顺着声音找去,看到靳承志房门没合严,我看另一个男人在和靳承志一起,还有季卉。”

      “他们意乱情迷,双目潮红,却又甚是享受。”靳斡说:“我在门外看了许久,可能是真的成了个神经病吧,总之我去了厨房找了把反着银光的刀。”

      靳斡话又停了,因为某一个人握住他的手一紧,靳斡只好先宽慰道:“没事。”后说:“我伤了靳承志,叫他这辈子再也无法行事。”

      靳斡说得含糊,梁浔却听懂了。
      靳斡这是阉了靳承志。
      梁浔没有丝毫的同情或是不忍,他还是觉得有跟线在吊着他,摇摇坠坠悬挂着他的胃,左摇右晃带起一肚子的酸水。

      “我没能逃出来,我被抓了,靳承志开始不再对我心慈手软,殴打我却又不让我受多重的伤,毕竟靳家家大业大,而我是独子。”靳斡说突然又指了下自己耳朵说:“这耳朵就是在殴打过后的高烧中生得病。”

      “靳斡!”梁浔忽然叫住了他,眼眸正色地对他摇起头。
      靳斡看着他,一笑而过道:“梁浔,你难道不是早有猜测吗。”

      梁浔倏地陷入沉默了,事实上他虽然是个细心的人,但如果像靳斡这样滴水不漏的人真的刻意隐瞒,梁浔未必会看得出来。
      可他对靳斡始终留着几分过多的注意力,让他注意到靳斡每个高烧和他对话的时刻视线都落在梁浔轻启的嘴唇上。

      梁浔抿唇半晌,最后还是坦言问起:“严重吗?”
      靳斡摇了摇头:“不严重,耳鸣的症状过会儿自然就好。”
      梁浔闷不吭声地“嗯”了下,算是勉强认了靳斡这回复。

      靳斡见梁浔没再纠结后,续上了先前的话:“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逃跑无一例外被靳承志捉回,如此往复了大抵半年,我终于在别人的帮助下逃走了靳家,逃到了榆阳市。”
      话音落了,靳斡对梁浔温声说:“我讲完了。”

      梁浔又陷入沉默了,两人谁都没再说任何一句,寂静的只有簌簌风声。
      靳斡目视前方星芒点缀的星空,就在靳斡以为梁浔不会在说什么时,梁浔忽然说:“你的讲完了,那我就说说我的吧。”

      靳斡顿住了,说:“不用。”他说这些没想和梁浔做交易。
      梁浔直呼了声他的名字,才说:“靳斡,林其予他们总说你人好,说你和善。”讪笑声后接着说:“但其实你这人真的挺霸道的,就比如你先前的叫我不要难过自己却难过,再比如你自己可以说,却不叫我说。”

      梁浔见靳斡僵硬住了,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调笑起来:“怎么,叫我说中了,不好意思了?”
      靳斡拨掉梁浔手指,喉结动起道:你说。”
      梁浔一声冷哼,神色倨傲都拿起腔调,道:“晚了。”又拎着枯树枝一点砖头:“想要知晓,且等我心情好才有下回分解。”
      靳斡不敢有任何不满地笑了一下:“好。”

      梁浔被靳斡这轻柔的一声“好”字弄得耳朵有些痒,他偏过几分头打算揉下耳朵,动作间才发现靳斡这人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眸像是一汪看不透的清泉,无声且专注。

      梁浔呼吸骤停一瞬,短暂忘记的事情和记忆蓦地被翻找出来,且因为空旷无事可做的环境下越发清晰起来。
      下巴又火烧火燎起来,耳边也不受控制地回荡起靳斡那句:现在知道了。

      在这样的氛围下,梁浔脑袋迟钝的厉害,问了句特别特别古怪的话:“靳斡,为什么会喜欢我?”
      问完后,梁浔就想先甩自己一巴掌,然后切腹自尽,刻不容缓的那种。

      靳斡眨了眨眼,假装没有看到梁浔脸上显而易见的懊恼和丧气,堪称体贴地询问道:“你真的想知道吗?”

      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梁浔想收回也做不到,只能干耗着,企图蒙混过关,结果靳斡又转眼间把问题抛过来了,这就叫他很不满。

      梁浔追求者不少,大部分因为他这张脸喜欢他,又因为这张脸止步不前,这是外表,但论内里,梁浔真不觉得他有什么有优点,脾气差、爱打人,难相处这是许多人对他的评价,就连沈寂为都偶尔受不住,所以他真的好奇靳斡为什么会喜欢他。
      不多……只一点点好奇,真的只有一点点。

      但真要叫梁浔承认他想只怕,这更是万万不可能的。

      靳斡把梁浔脸上五味陈杂的表情收入眼底,在心里无声地笑笑,说出了今晚的第一个诉求:“观景台很冷,故事也很冷,可以抱一下吗?”

      梁浔闻声看去,没搞清楚靳斡为什么会好端端地把话题跳到这上面。
      观景台确实很冷,梁浔手脚都冻僵了,至于后一个梁浔没了答案,那不是故事,是现实,是靳斡用错了词。

      梁浔瞥过眼不去看靳斡,低声嘀咕起:“事多。”然后才打开缩在胸前取暖的手和胳膊,揽着靳斡,穿过腋下,给了靳斡一个他渴求的拥抱。

      冬季衣物偏厚,即使两人穿得都不多,体温也无法相互交换或传递,只是两人贴近得过分,胸膛间不留丝缝隙,心理作用上觉得不冷了。

      拥抱的时间不长,在撤下双手分开时,靳斡轻声开口了:“这就是喜欢你的原因。”
      “……哦。”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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