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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恶面终焉 ...

  •   “我知这必是魔君阴谋。”
      但,江阙坦言:“空穴才会来风,事关重大,即使有秦城主作保,我也要查个明白。”
      “你不怕与居仙城就此交恶吗?”白宣开始后悔往日只让江阙好好修行,而从不让他分心插手门中琐事了,“如今紫明门一应日常皆由题叶楼周转,若是断绝来往,紫明便十分可能成为羣玉山中的孤门野派,江阙,仙盟三百八十派,表面以紫明马首是瞻,背地里多少双眼睛都在对我们虎视眈眈,就拿居仙城来说,若非秦云鹤天生识海有缺无力修行,你觉得秦城主会心甘情愿屈居副位吗?”
      他不可谓不苦口婆心,江阙听到最后却只觉荒谬:“从前父亲在时,连居仙城都没有时,紫明门难道就不过日子了吗?”
      “是啊。”白宣苦笑着摊手,“就是因为,从前没有居仙城。”
      这下,江阙终于懂了。
      居仙城卡在羣玉的对外要道上,如若对紫明闭门封行,即使他们去别处采买,物资也无法运送上山,羣玉山中产出虽然珍贵,用以维护日常却绝不足够,秦遮相当于掌握了紫明门的咽喉,如今已经得罪不起了。
      “这便是你将月昃剑送于居仙城的原因?”江阙一下坐倒在桌边,多少自傲都被现实击打粉碎,原来不知不觉中,他的身上早被居仙城捆上了利益枷锁,可若是秦遮当真隐瞒了冼江月身世,紫明门或许还有未来,但他江阙一定会成为千古笑柄,“白长老,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同代修士境界都远逊于我,即使我折在这里,紫明门再提拔人才培养也赶得上,你以门中利益为先我不怪你,但想要我顾全大局隐而不发,抱歉。”
      终于拿定了主意,也明白白宣未必会站在他这方为他考虑,江阙站起来头也不回向门外走去:“我会给秦遮两条路选,请你勿再多作置喙。”
      “这是我身为紫明代掌的决定。”
      “也是命令。”

      这两条选择,其一是以冼江月境界倒退为名义,迫使秦遮昭告天下为月昃剑另择剑主,左右现在她已经无法驾驭月昃,那只需洗去魂上契约即可,虽然会让她吃不少苦头,但能让身世影响消解于无形,大家不至于撕破脸,对她也算有利。
      其二是以助冼江月修复金丹为名,让她留在紫明门,避着秦遮暗中验亲,若身世无碍,那皆大欢喜,魔君阴谋自破,若真是江氏血脉,也有时间再想对策,总之绝不能让魔君得逞,让仙盟局势从内部崩解。

      “江月伤势不容小觑,让外人知晓恐多生波折,紫明底蕴深厚,我们定会倾尽所有为她医治,助她再复能为,毕竟她是月昃剑主,于你于我同样重要,不知秦城主意下如何呢?”
      将话摆在秦遮面前时,江阙本以为他会当即答应,这样就不用再考虑另一条备选,却不料秦遮神色瞬变莫测,全与欣喜无关,几乎暴跳如雷道:“将她留在紫明门,更方便她与邪魔外道暗通款曲,将整个仙盟闹得鸡犬不宁?”
      秦遮实在想不通冼江月怎么能这么命大,在那等阴险诡谲之地都能活下来,不仅活下来了,反而重伤的是秦云鹤,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报复。
      “万一就是她伤了云鹤呢?你们这么轻易放过,我是不是还要谢谢她不杀之恩?”
      白宣再听不下去:“老秦,话不要说这么难听,她也是你的得意门生。”
      “我没将她逐出居仙城已是格外开恩!”秦遮重重哼道,“先是邪诡,后是魔君,冼江月身上如此诸多悬疑,还当她是月昃剑主,那是姑息养奸。”
      没了月昃剑,冼江月与江阙的婚约自然作废,到时就只能任由他搓圆捏扁,至于紫明门的未来夫人,他再收个女弟子就是。
      秦遮想得相当圆满,他现在心急秦云鹤伤势,只想把人快快带回去杀之以绝后患。
      “秦城主的意思是,要解除她与月昃的魂契?”这一步踏出,便是鸟尽弓藏,容易遭人诟病,无论如何,江阙还是希望秦遮能慎重起见,“刑泉作阵,洗魂七七四十九日,一切过往羁绊皆可除尽,对现在江月的身体来说,最多也就是留下条命而已,你可要想清楚。”
      那不是正好?等从刑泉出来,说不定都不要他动手了。
      秦遮暗笑一声,故作严肃对江阙道:“维护仙盟安定,我辈责无旁贷,牺牲个别又何妨?也请江代掌莫要心存怜惜。”

      这已是在暗暗指责他儿女情长、心慈手软了。

      江阙心中冷笑,面上不显,既然秦遮已经作下决定,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当即就想出去布置一二。
      未料,殿内突然传入一道冷锐女音:“牺牲个别?师父真是好大方。”

      抬眼,便见欣长身影卷着白衣宽袍带风而来,暖银色的晨曦跟随她描画出清圣轮廓,而她的手中还握着那把引动是非漩涡的月昃剑,戾气凶凶,不似道骨仙风,倒更仿佛杀神降世一般,让在场三人皆为之一愣。

      秦遮最先反应过来:“逆徒!没要你的命已是从轻发落,你做下这许多混账事,不好好静思己过,还想来这里狡辩什么?”
      他深知此时此刻,绝不能给冼江月任何半点反盘机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面对他叫嚣,冼江月根本懒得理会,径直走到江阙面前道:“我可以入刑泉洗魂,与月昃解契,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看着冼江月交到他面前的月昃剑,江阙疑惑问道。
      冼江月沉下脸,将月昃郑重放在江阙手中:“我要改入紫明门。”

      这是目前对她来说,最好的权宜之计,她不能再回居仙城了,秦遮一定会给她找个特别正当的死亡原因,刑泉解契看在别人眼中是酷刑,于她正是最好的喘息机会。
      她需要时间,来让某些事发生、发酵。

      不过有件事她必须说清楚:“你放心,我想入紫明门,只是因为未来很可能修道无望,想跟着梅生改修医道罢了,至于其他事,从此与我无关。”
      这的确是两全之策,白宣见江阙还在犹豫,当即就想推他答应。
      没想到却被秦遮打断:“不行,你是生是死都是我居仙城的弟子,突然改投他门,你这是想陷我们所有人于不仁不义吗?”
      他原以为如此言语逼迫之下,冼江月会忍不住控诉他,对他出手,到时候他就能顺理成章擒拿她,以教训徒弟的名义,直接打死在殿上也是为仙盟除害。
      然而冼江月却只是笑了笑,道:“师父,你于我也算有恩,弟子莫不敢忘,所以时刻想着云鹤的事,改修医道之后,我会专心研究识海补缺,争取早日助他得证大道,希望师父能全我一片赤子孝心。”
      “你这是……!”赤裸裸的威胁,秦遮含着半句话不能说,指着她一时半刻无法找到下文,最终拂袖对白宣阴阳怪气道,“白长老,你可想好了,如果再出什么私通邪魔的事,以后丢的可就是你们紫明门的脸。”
      言下之意,便是看紫明门要不要收了。
      白宣自然没有意见,他本以为江阙也不该有意见,谁料他开口只道再议:“冼江月,紫明门不收废人,能不能留下,等你从刑泉出来再说。”

      “江代掌不愧是江老门主的儿子,处事作风真是英明神武啊。”
      从昼世殿中出来后,秦遮可谓春风得意,对江阙夸得合不拢嘴。
      白宣看着眼前老友的神情,只觉得他这一夜来实在太不正常了:“冼江月不过是个小辈,你这么为难她何必。”
      “我那是为难她吗?”秦遮吹着胡子瞪眼,“你要有儿子,你儿子失踪重伤,你不着急啊?”
      见秦遮又开始生起气来,白宣赶紧拍拍他肩膀:“那你就赶紧回去看你儿子去吧,若需要什么疗伤手段,传信和我说一声,我立刻就让梅生过去。”
      “那就多谢了。”秦遮与他拱了拱手,随意闲聊起来,“说起来白梅生那孩子也真是可惜,若是她当了门主夫人,你们也不需要为我那不成器的弟子忙得焦头烂额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
      白宣啐他一口:“早就同你说好了,月昃剑主必是要从你居仙城出的,你还是多挑几个女弟子赶紧培养起来,江阙年纪已经不小,你小心被外面那些小女修捷足先登。”
      “那我就先回去了,等解了契,我再来接月昃。”秦遮万分满意,同白宣挥挥手,便御光而去,走得极为干脆。
      白宣看着他行去的方向,由衷地,松了口气。

      而殿中,江阙并未让冼江月离开。
      反倒是让她坐下,为她倒了杯茶:“秦城主已被我打发,你有什么非留在紫明门不可的理由,现在可以说了。”
      没想到江阙会堂而皇之使诈,冼江月本想调侃几句,但一想二十七说过的心理暗示,谨慎起见,还是摆起正经模样道:“我知你不会轻信他人言,定会着手查清,我也不敢全信,我的身世,我要自己查。”
      “你自己查?”
      “嗯。”冼江月直面江阙的惊愕,实话实说,“冼夫人是我的母亲,但我的父亲,并不是江门主,当时梅生在,我不好多言明。”
      茶杯跌落声清晰传来,江阙简直难以置信:“那魔头确实这样说的?”
      冼江月面色复杂地点头:“所以我觉得,这些事还是关在紫明门中便罢,回了居仙城,我怕师父有所察觉。”
      “秦城主确实……”江阙似觉不妥,换了换措辞,“有时候太过意气用事。”
      还真是两边不得罪的评价,冼江月抿了抿嘴角,继续说道:“刑泉我自会去,只希望出来后,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然而江阙并未即刻承诺,只用手指敲击着桌案,脑中盘算不知为何。
      许久,他终于有了定论,抬手将茶杯扶正:“洗魂契并不必入刑泉,我有意试探秦城主对你的态度,如今看来,你确实不宜再回居仙城了。”
      “你要保我?”冼江月分外吃惊,“哪怕我真的身染邪诡,与魔君有私?”
      江阙笑笑:“我不仅要保你,还要送你去千囿林,我不轻易信人,但我愿意信你。”

      “千囿林是我娘和秦城主的故师门,这事你知道,它原本就在居仙城以西,近百年前却发生了些事,让它从此成了片灰地,正好,就在我的生辰,也就是我娘的祭日,我觉得,这未必是巧合。”
      从昼世殿通往众弟子所居扶光庭的路上,江阙正为冼江月细细道明渊源。
      冼江月十分不解灰地二字。
      江阙道:“被魔君吞没了全部生机,从此沉入时空裂隙的地方,就叫做灰地,千囿林只是其中一处,通常凶险万分,也很难到达,所以各家的小弟子都是连听都不会听说过的。”
      这能力听起来怪玄乎的,冼江月不由感叹:“难怪提起他,你们总是颇为忌惮,可让现在的我进千囿林,你是认真的?”
      怕是刚进去,就成了炮灰。
      “其实短期内疗愈丹田增进修为有一法。”
      “什么?”
      “与我双修。”
      他说得坦然,冼江月拒绝得果断:“不。”
      江阙默默看她一眼,并不坚持:“所以我会派人和你同去。”
      这倒稀奇:“你不怕他泄露密辛?”
      江阙邪肆一笑:“将死之人罢了。”

      不仅是将死之人,还是个哑巴。

      白色的发在阳光下被吹得犹如雪光晶莹,它们大多被编织成辫垂在主人身后,此时已经落满了从院墙上飘下来的紫藤花。
      直到听见有人走近,它们才被抖落下去,被黑色的兽皮长靴踩入泥泞里。

      冼江月看着眼前人深邃俊秀的容貌,怎么都不觉得是个将死之人。
      连皮肤都是白腻里透着粉色,江阙跟他比起来都显得粗糙。

      “阿棠,这次又有事来麻烦你了。”
      听着江阙这样说,这被叫做阿棠的男人点点头,伸出修长手指比了个“三”。
      “我知道。”江阙道,“很快,用不了三个月。”
      阿棠便又点点头,指了指冼江月,和她手里的月昃,这次比了个大拇指。
      “什么意思?”冼江月问江阙。
      “他说你很好。”
      还有一连串动作,最后做了个爱心。
      “……让我们快点成婚,他想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恶面终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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