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策》刘尔珊

86、真的是天机

　　三月初九日早朝后朱棣回到乾清宫，刚走进东暖阁就告诉小西，“今日午朝后瞻基会去驿馆主持抽签确定面选的顺序，今日晚膳前他会把抽签的结果送到乾清宫来。从明日开始辰正至巳正两刻由你主持面选，每日四组，每组两人，每组一炷香的时辰，两组之间你可以休息一盏茶的功夫。七日完成，留二十人。”
　　小西轻声提醒，“我没有经验，”
　　朱棣轻柔地亲了亲小西的额头宠溺地回答，“你觉得好就可以！”
　　刚过申正乾清门上的小太监来乾清宫正殿传信儿，说是朱瞻基来送秀女们面选的分组结果。朱棣下了午朝在东暖阁里换了便服后就去了长安宫，这会儿还没回来。小西跟着小太监快步去了乾清门，守门的武将查验了小西的腰牌后恭敬放行。
　　小西快步走下台阶站在天街上朝着朱瞻基恭敬行礼，“奴婢见过大皇孙！”
　　朱瞻基面容平静地虚扶起小西，跟在他身后的近身太监双手捧着本名册恭敬地呈给小西。
　　小西接过来双手捧着笑着看向朱瞻基恭敬行礼，“大皇孙还有什么吩咐吗？”朱瞻基躲开小西的目光微微摇了摇头。小西一愣，旋即收了笑恭敬行礼，“奴婢恭送大皇孙！”
　　朱瞻基没再停留，沉默着转身快步走向景运门，小西盯着朱瞻基的背影若有所思，片刻后快步走上台阶回了乾清宫。
　　小西径直回了西暖阁继续审核前几日落下的账目。酉正三刻小西审核完一本账册，爬到窗下望向西面绯红的晚霞发呆，‘今日朱瞻基这么反常？眼里还有泪光？’小西想了想转身盯着放在御书案上的名册轻声嘟囔了句，“你怎么还不回来呀？”
　　戌正两刻朱棣终于回来了，小西高兴地迎出来行礼，朱棣拉着她快步回了西暖阁。刚进门小西就迫不及待地轻声告诉朱棣，“皇上，大皇孙送来了明日面选的分组结果。”
　　朱棣坐到御书案后面粗略地翻看了一遍，笑着交给小西柔声说，“你看看！”
　　“是，皇上！”
　　小西笑着双手接过来，坐到罗汉床上仔细查看。面选第三天的第三组是胡善祥和孙柔嘉，小西盯着这两个名字皱紧了眉头。朱棣注意到小西的异样，放下奏折快步走过来坐到小西对面柔声问，“有问题？”
　　小西瞧着朱棣轻声回答，“没问题。”朱棣用眼神又问了一遍，小西笑笑轻轻摇头柔声提醒，“皇上，您快批阅奏折吧！”
　　朱棣笑着点点头，起身坐回御书案那边继续专注地批阅奏折。
　　小西心不在焉地翻着名册，默默地在心里感慨，‘真的是天机！朱瞻基的两任皇后竟然分在了一组里！’小西又回想了一遍朱瞻基今晚的异常，担心地猜想，‘难道他俩已经相爱了？’
　　“唉！”小西不自知地叹了口气，继续安静地想心事。
　　朱棣转头很有深意地瞧了会儿小西，见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冷了脸继续批阅奏折。
　　就寝后小西背对着朱棣心事重重地把玩着夜明珠，朱棣伸手揽住小西的腰轻声问，“夏小西，明日的面选准备得如何？”
　　小西只顾着想心事没听到朱棣的问话，朱棣伸手打掉夜明珠低声重复了一遍问题。
　　小西翻身窝进朱棣怀里轻声回答，“我准备的问题天马行空，五花八门的。谁也没办法押题，更猜不到结果。”
　　朱棣亲了亲小西的额头柔声夸赞，“很好！”
　　面选的地点选在长阳宫西偏殿，小西提前安排人在这里安放了三张书案，呈品字形摆放。
　　三月十二日巳初一刻刚过小西起身站到上首书案前安静等候，片刻后小太监引着今天面选的第三组的两位秀女快步走进来，两个人都梳着双丫髻，穿着统一的浅粉色细棉布春装。走在前面的女孩中等个头身材凹凸有致，人有些木讷，长相中规中矩没有特点。跟在后面的女孩身材高挑有些消瘦，脸颊白里透红，眉目俊美，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青春的气息，但脸上有淡淡的愁容。
　　小西恭敬行礼，“奴婢见过两位小姐！奴婢是乾清宫从四品女官夏小西。”
　　两位秀女一起恭敬还礼。
　　前面的秀女率先介绍自己，“臣女胡氏善祥见过姑姑！”
　　另一位秀女也恭敬介绍，“臣女孙氏柔嘉见过姑姑！”
　　小西清楚地记得这两位皇后的历史记录。胡善祥是锦衣卫百户胡荣的第三女，朱瞻基的第一任皇后。孙柔嘉是山东永城县主簿孙忠的长女，朱瞻基的第二任皇后，是朱瞻基喜欢的人。
　　大年初一小西去大报恩寺上香的时候胡荣曾带着胡善祥在警戒线那里拜见小西，幸亏有恋秋阻挡小西才没有被纠缠很久。小西不愿生事，回宫后并没有告诉朱棣。小西现在再见到胡善祥心中很是不悦，面选还没开始就已经决定淘汰她。
　　小西做了个请的动作朗声说，“两位小姐请入座！”
　　“是，姑姑！”
　　孙柔嘉快步走到右手边的书案后面欠身坐下，胡善祥瞧着小西身后的位子犹豫了一下才选了左手边的书案就座。小西注意到了胡善祥的这个小动作朗声问，“莫不是胡小姐想坐主位？”
　　胡善祥端坐在椅子上朗声回答，“无妨！”
　　殿里的其他人都吃惊地看向胡善祥，小西笑笑绕过桌子端正坐下，朗声宣布面选的考题，“人的命运玄妙而不可预测，有时只在一念之间命运已然改变。以一炷香为限，请两位秀女以《一念之间》为题写些文字，不论多少，不限体裁和格式，心声就好！”
　　一炷香还没燃尽两个人就都交了卷子，小西按照交卷的顺序先审阅胡善祥的。小西猜测这位未来的胡皇后一定会长篇累牍地引经据典，但胡善祥的作答却令小西非常的莫名其妙。她的卷子上只有寥寥几个字，“臣女胡氏善祥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西看向坐着的胡善祥不解地问，“胡小姐，您这是何意？”
　　胡善祥起身快步走过来，隔着书案仰视小西低声解释，“臣女进宫后定会好好伺候皇上！”
　　小西被气笑，站起身朗声提醒，“胡小姐，我是乾清宫唯一的女官！”
　　胡善祥不解地看向小西，孙柔嘉听出了小西话里的不悦，连忙起身低着头安静站立。
　　小西转头吩咐候在殿门处的小太监，“面选完毕，请送胡小姐出宫！”
　　胡善祥不解地问，“为何让臣女现在就出宫？”
　　小西目视前方郑重宣布，“锦衣卫百户胡荣大人之第三女胡氏善祥落选！”
　　胡善祥的脸上写满了吃惊，刚要辩驳却被迎上来的小太监轻声制止，“胡小姐，请随奴婢出宫吧！”
　　胡善祥委屈地哭起来，小西冷了脸轻声警告，“胡小姐，这里是后宫！”
　　小太监听懂了小西话里的深意，恭敬行礼后拉着胡善祥快步走出了西偏殿。
　　小西低声吩咐站在身旁的马福，“记下他的名字，”
　　“是，小西姐姐！”马福快步走了。
　　西偏殿里只剩下小西和孙柔嘉两人，孙柔嘉快步站到右边的书案前安静等候，小西轻轻地展开她的卷子读起来。
　　‘一念之间，我甘愿舍弃荣华富贵，只因你的一次注目。一念之间，我甘愿坠入万丈深渊，只因你的十指相扣。一念之间，我甘愿化身尘埃一捧，只因你的深情表白。一念之间，我甘愿相信来生转世，只因你的山盟海誓。’
　　小西慌乱地合上卷子，起身走到孙柔嘉身旁低声提醒，“孙小姐，这里是皇上的后宫！”
　　孙柔嘉低着头轻声解释，“多谢小西姑姑提醒！这是臣女最后一次任性。”
　　小西回到乾清宫的时候朱棣正在东暖阁里看书。小西快步走进去恭敬行礼，“奴婢见过皇上！”
　　马去行礼后快步退了出去。朱棣放下书拉着小西坐到身旁柔声问，“今日又出了什么奇特的问题考秀女们？”
　　“前两组的问题是请四位秀女讲讲‘缠足’的事情，后面两组是以《一念之间》为题写些心声。”
　　朱棣沉思片刻笑着问，“结果如何？”
　　“礼部一位主事大人家的嫡长女很好，第三组的锦衣卫百户胡荣大人的第三女胡善祥落选，其他六人还需要斟酌。”
　　因为这轮面选对留下的人数有要求，所以小西计划全部面选后再做决定。
　　“朕记得胡善祥有位堂姐曾是父皇的女官。”
　　“胡小姐的心思我觉得不好！”
　　“那名太监已经送到纪纲那里了……”
　　小西笑着点点头。
　　“孙柔嘉不能落选！”
　　小西皱着眉头想了想，站起身恭敬行礼，“是，皇上！”
　　就寝后小西窝在朱棣怀里轻声提醒，“这轮面选后是不是应该多留下几位秀女，以防有秀女生病不能面圣？”
　　朱棣轻柔地弹了下小西的脑门，嘴角带笑地回答，“陈宗宝若是治不好，就不要做副院首了！”
　　小西不敢再说话，老老实实地闭眼睡觉。
　　转天早饭后不久小西就去了坤宁宫。恋秋正带领着两名宫女在西暖阁里小心地擦拭北墙多宝阁里的各色花瓶。
　　小西刚进门就朝着恋秋恭敬行礼，“奴婢见过恋秋姑姑！”
　　恋秋瞪了小西一眼没说话，两名宫女连忙放下布子恭敬还礼，“奴婢们见过小西姑姑！”
　　小西笑着回答，“你们继续！我找恋秋姑姑。”
　　“是，小西姑姑！”两名宫女继续打扫。
　　恋秋不情愿地跟着小西走出西暖阁，不耐烦地问，“夏小西，你又想找我干什么？”
　　小西笑着回答，“姑姑，奴婢现在要去针工局看看为秀女们面圣时穿着的衣裙准备的如何了，您陪着奴婢去一趟呗？”
　　恋秋知道小西真的有事，轻声问“夏小西，你出宫奏请皇上了吗？”
　　“回姑姑，皇上已经恩准了！”
　　恋秋朝着乾清宫的方向恭敬行礼，“是，皇上！”
　　针工局在皇城的西南角上，小西和恋秋从玄武门出宫后顺着宫墙根儿安静地朝针工局的方向走。
　　恋秋轻声问，“夏小西，找我什么事？”
　　小西撩起宽大的面纱瞧了瞧四周确定周围没人才轻声解释，“恋秋，今日你就找机会告诉陈太医，让他称病告假，一直在家里别出门，也不要见任何人！一直待到选秀结束。最好是真的染上了会传染的病！”
　　恋秋被小西的最后一句话逗笑轻声打趣，“夏小西，你就不怕他躲过了要躲的人，却没躲过传染病？”
　　小西焦急地提醒，“恋秋，此事有关他的性命，你别这么不当回事！”
　　恋秋连忙收了笑，关切地低声问，“要躲着皇上？”
　　小西想了想担心地回答，“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