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楷模》间断点

18、第 18 章

　　坐到工位上，谢礼川拿出早上从许晖那里捡的药，任他再怎么看，只是一些普通维生素。

　　组会上，谢礼川汇报完就一直心不在焉的。

　　“昨晚怎么那么早就跑了?又去找人了?”宋宜扯扯他小声问。

　　谢礼川读研后买了辆二手车，天天闲下来就开着四处绕，问他，他也只说是去找人。

　　“你唱得太难听，把小谢吓跑的吧。”一旁的李师兄揶揄道。

　　“我美妙的歌喉也不是谁都能欣赏到精髓的。”宋宜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瞎话。

　　“碰到大学同学了。”

　　“你以前不是就只跟我们几个一起嘛，”宋宜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了另一个人，压低声音， “该不会是许晖学长吧。”

　　“对，是他。”谢礼川按了按太阳穴， “到你了，快去吧。”

　　“我去，这么快嘛，老板不多问他几句。”宋宜连忙站了起来。

　　结束了组会后，谢礼川又在实验室待到晚上十点多，想着太晚了不过去打扰许晖了，拿出手机才发现忘加回他联系方式了，害怕许晖等他，于是又马不停蹄地开车过去。

　　到许晖家楼下，发现那盏灯还开着，于是急匆匆地上去。

　　到了他家门口，正准备敲门，却顿了顿，说不定是他忘关灯了，本来许晖睡眠就不太好，要不还是算了。

　　就在这时门开了，出来的却不是许晖，是一个陌生男性。

　　“我先走啊，到时候记得给我发邮件。”

　　“知道了。”许晖嗓音有些懒懒的，好像刚睡醒。

　　男子抬头看到牛高马大的谢礼川被吓了一跳，但马上又镇静了下来。

　　“哟，没见过你啊，来找许晖的?”

　　“嗯。”谢礼川点点头

　　“小许，有人找。”男子看似放松，实则警惕地在门口喊许晖，手也一直放在门上。

　　谢礼川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就很烦躁。

　　“啊，来了。”听脚步声许晖应该没穿鞋。

　　看见门口的谢礼川，许晖对着男子笑了笑:“这是我学弟，太晚了，过两天再介绍给你认识，你先走吧。”

　　男子放下警惕，点点头，离开了。

　　“怎么不穿鞋，该生病了。”

　　许晖穿了件松松垮垮有些皱的白衬衫，扣子放松地扣了下几排，露出漂亮的锁骨周围有些可疑的痕迹，下身则穿了一条普通居家裤，谢礼川压制住自己的猜疑，边问边进了门。

　　“拖鞋好像踢到沙发下面了，一时拿不出来，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许晖跪在地上去掏拖鞋，衣服往前掉，被谢礼川看的有些不自在，便随手把衬衫扣了起来。

　　“害怕你万一等我。”谢礼川站在旁边，脸色已经冷下去了，但许晖完全没有意识到。

　　他确实是在等的，中途还睡着两次，才想着今天谢礼川应该不会过来了，他就来了。

　　许晖穿好拖鞋转过身却撞到谢礼川的小腿，抬起头，谢礼川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有些老化的灯发出的不甚明亮的光线。

　　“怎么了？”许晖有些发怵，突然脚软得站不起来，但还是故作镇定地问着。

　　“没有。”谢礼川蹲了下来，手伸向许晖，慢慢解开他的衬衫纽扣。

　　许晖往后躲了躲，谢礼川更生气了，捏住他的后脖颈，不让他动，将衬衫一口气解开，往一旁轻轻一拉，许晖漂亮的皮肤便露了出来，果然和想象中一样的瘦，和健康搭不上半点边。

　　而那些痕迹更加显眼了，谢礼川轻轻触碰上去

　　“你干什么？”许晖的身体随着谢礼川的动作开始颤抖。

　　“没有，想你了。”谢礼川紧紧抱住许晖， “今早你打算吃的是维生素吧。”

　　许晖全身一僵。

　　“嗯。”

　　“你……”你是不是又想骗我了，谢礼川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我?”许晖有些害怕。

　　“你太瘦了，以后好好吃饭。”谢礼川笑着说，眼底却没有笑意。

　　“好。”许晖抬起手，抱住谢礼川，虽然许晖知道他们现在很不正常，但至少还能紧紧相拥。

　　谢礼川放开许晖之后，加回了联系方式，便借故离开了，许晖也不好开口挽留，只是失神落魄地去洗漱。他的衣服依旧是敞开着的，等抬头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身体上的痕迹，怎么看怎么可疑啊。

　　抱了那只狗，有些过敏，中午睡觉没忍住抓了几下，他皮肤太容易淤血了。

　　果然是被误会了吗？

　　就算解释了他应该不太会相信吧，毕竟从前就是那样的烂货。说起来，谢礼川这人还真是变了很多啊，许晖对着镜子无言地笑着。

　　他离开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本来自己就该是一个人的。许晖随手从立柜里拿出一瓶药往手中一倒，也不就水，直接在口中嚼碎咽了下去，苦味能在嘴里留很久，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谢礼川下了楼，在车里抽了很长时间的烟，最后还是回了学校。

　　接下来几天，谢礼川基本都泡在实验室里，没有出去找人，也没有去找许晖，期间二人也没有联系，好像从来没有重逢过一般。

　　下午四点半开始，沿学院路北直行，一路上不进岔口，可以看到小学中学陆续放学，不知道许晖从前念的是哪个学校，谢礼川尽力想象着他校服时期是不是也像自己第一次见他那样。

　　进入主市区后多长时间会遇到一个路灯，多长时间会遇上一个人行天桥，各大医院的具体位置，各个隐藏的街区，大大小小的商场，甚至郊区的每一条小巷，谢礼川都十分熟识，像是从小在这里长大一样。

　　不知不觉还是到了那天的宠物医院，如果能看见许晖的话，如果能遇上他的话，就原谅他吧，抱着这样的想法，谢礼川坐在门口的长椅上一直在等，直到夜幕降临，宠物医院的大堂灯熄灭，像那个深夜一样，那个他们带着拖把狗来就医的深夜，也像初遇许晖的那个深夜，谢礼川失落地站了起来，走到附近的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两根绿色心情。

　　“谢礼川？”

　　才走出便利店就听到有人在叫他，那熟悉的声音，谢礼川抬起头，许晖穿着一件带毛的深绿色派克服，简单的牛仔裤和黑靴子，鼻尖冻得红红的，怀里抱着一只毛发蓬松的小黑狗，真漂亮啊。

　　“怎么大晚上还在这里，没回学校吗？”许晖向前走了几步。

　　谢礼川脑子还是懵的，提起手里的塑料袋， “突然想吃绿色心情了。”

　　“噗嗤！”穿过大半个城市为了吃绿色心情吗？看着他这个傻傻的样子，许晖没忍住笑了出来， “去我家吧，现在寝室关门了吧。”

　　“好，吃绿色心情吗？”谢礼川有些慌乱的拿了一根冰棍出来递给许晖，却又想起现在天还挺冷的，又无措的把手缩了回去。

　　“谢谢，我这会儿没手，你先替我拿着吧。”

　　“好。”谢礼川又把冰棍塞进袋子里， “坐我车吧。”许晖好像又变回原来的样子了，做什么事情都十分游刃有余，好像从前那几天见到的只是一个假货一样。

　　小狗恹恹的垂着眼，累及了的样子，才坐上车小声呜咽了几下便睡着了。

　　“这几天在干什么？”许晖随意问着，却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谢礼川的动作，谢礼川也发现了，但只当他是做贼心虚。

　　“这几天有点忙，天天在实验室待着，你呢？”

　　“在家。”许晖轻轻摸着怀里的小黑狗，洗了澡才发现这是只本地松狮，这么大的骨架，想必长大了会十分高大帅气。

　　“这几年都没有考虑过出去工作吗？”谢礼川莫名的有些烦躁，他认为许晖不该是这样的，至少他理想中的许晖不会这样。

　　“人多不太舒服，干过一些，感觉自己不太适合。”许晖偏头看向车窗外。

　　那干什么合适呢？在小巷里抱只死狗取暖？大晚上的和男的鬼混？谢礼川确实是想这样质问他的，但确实也没有任何立场，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呢？顶多就是学长和学弟吧。而且许晖也没有做任何伤害别人的事情，他一直在做的只是自我伤害。

　　谢礼川鼻头开始有些酸，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他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问出了口。

　　“你想是什么关系。”许晖抚摸小狗的手顿了顿。

　　“他叫什么？”谢礼川无视了这句话，终于还是把藏了好几天的话说了出来。

　　“还没来得及取，你想要帮它取一个吗？”许晖笑着看着谢礼川。

　　谢礼川看着那个笑容，有些搞不明白许晖究竟是误会了还是在逃避问题，但他最终还是顺着许晖的话， “叫小黑吧，它这么黑。”

　　“他叫何凡，很早以前就认识了，是我开始堕落的启蒙人。”许晖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机械地说着转而又带上几丝调皮的笑， “小黑很好听，但还是叫它小白吧。”

　　“他强迫你的吗？”谢礼川手心传来刺痛，沿着手臂一直往心脏密密麻麻的疼痛。

　　“算是我强迫他的吧。”许晖又笑了笑，像是黑暗中开出的洁白花朵，纯净的同时又有些邪性。

　　谢礼川沉默了，他好像从今晚才开始正式打开这个人的另一面，旧图书馆被模糊的字迹，星星点点的烟灰，绿色心情包装袋里的烟蒂，那透过老旧的天井玻璃射进来的金色阳光，以及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灰蓝天空里的秘密第一次漏出隐秘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