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右七

16、争吵过后

　　上个月何舟与李远汀算是恋爱后的小别，李远汀回家给爷爷过生日，在家住了一段，何舟也是那时回了杜成聪那儿，昨晚李远汀发消息说，今天回，何舟也颠颠的搬回去。

　　何舟特地休了半天假回去整理房间，好久没住人家里都落了灰，收拾完又出去买菜把冰箱填满，兴奋过劲的何舟巴巴的等着人回来，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何舟再睁眼已经是七点多，家里没开灯唯一的光源便是李远汀亮着的电脑屏幕，何舟调转方向，去找李远汀。

　　他躺在李远汀的腿上，李远汀刮了下他的脸“醒了？”

　　“嗯，饿不饿？”

　　“还好，吃什么，我去做。”

　　“买了菜，再煮点面吧。”

　　李远汀拿过旁边的靠枕垫在何舟脑袋下，自己起身去厨房“我开灯了。”

　　“开吧。”亮灯的时候何舟闭着眼，过了会儿才睁开，看着他的电脑。

　　他的消息很多基本上都没回复，他的置顶就有二十个不止，何舟看着都头大，其中一个置顶的群聊蹦出几个消息，何舟看了看，全发的工资报表。

　　何舟没再看，只是不多时又有人在那群里发，何舟才翻了翻聊天记录，

　　好像是崔彤说要看看各店绩效、工资之类的，他们可能要做新的奖金额，这个群何舟没有就多看了几眼，他发现一个很奇怪的事。

　　饭桌上，何舟问李远汀“公司的绩效都是谁在做？”

　　“各店经理，怎么了？”

　　“会计呢，他不核算吗？”

　　“核算吧，之前成叔在的时候都是他核，最近这几个月没弄，他不是请假了吗？”

　　“啊，这样啊。”

　　“怎么了，你尝尝这个，口感不错就是有点咸。”

　　“嗯，挺好的。”何舟说“那你们不核算工资吗，要多少给多少？”

　　李远汀喝了口水，又夹菜给何舟，漫不经心的说“没那必要，几个店经理都是自己人，我妈他俩很信任他们，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话虽如此，但是……”何舟还未说完，李远汀便抢话道“怎么，还没过门呢，就管财务了？”

　　“和你说正经的呢。”

　　“我哪不正经了，衣服穿的好好的。”李远汀说“其实我不想插手财务的事，我们家两个孩子，迎氻还没毕业，我太早接手这些不好，也没必要。”

　　何舟没多言，很多话他也不适合说下去，而且大多数只是猜测，确实没必要探讨。

　　彼此沉默着吃完这顿饭，收桌、洗碗，又默契的聚集在沙发旁，各忙各的。

　　何舟没什么事就在群里和龙艳几个人闲聊，孙泗媛发来信息，说自己明天要来给他送吃的。

　　何舟推脱不掉，只能任她。于是，他与李远汀说“明天你要不要回家住？”

　　李远汀看过来，何舟说“我舅妈要来。”

　　“你舅妈来？”

　　“嗯，就是来送东西。”

　　“那和我在不在这住有什么关系？”李远汀说“我和你，是谈恋爱，不是见不得光。”

　　李远汀阴阳怪气，何舟也拔高了音量 “啧，我哪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没正式见过突然撞见会不会不太好。”

　　“哦，听你的。”

　　“反正……”何舟气结“你先回家住。”

　　“现在就走吗？”李远汀扫了眼时间，说“不算晚。”

　　何舟不理人，李远汀也没继续说，两人都开始保持沉默。

　　楼下偶尔会传来说话声，有时还伴随着喇叭响，屋内，依旧沉闷。

　　他们两个在一起时何舟承认是伴随着冲动的产物，频繁的聊天、相见会带给人很多意想不到的感受，或许这些都会影响当下的选择。

　　但何舟是喜欢李远汀的，这份喜欢，也许开始时淡薄，却不存在放弃。

　　他喜欢他什么呢？肆意潇洒的身影、细腻稳重的内心、自信坦荡的灵魂……

　　洋洋洒洒的许多条，也许起初只是掀开一角，可渐渐的，越来越多，如细碎流沙，密不透风。

　　这段时间两人交流甚少，何舟不知道李远汀与崔彤的谈话，就像李远汀也不知道他的艰辛。

　　这一夜，细碎声响都会吵醒床上的人，夜里，风波四起。

　　次日，李远汀依旧如往常一样，做好了饭菜，只是这次他没叫醒身边的人。

　　何舟醒来时李远汀已经走了，他从前竟没察觉这间屋子如此空旷。

　　秒针还在继续转，何舟也一样。

　　中午的时候李远汀也没有发信息给他，他只好先开口“吃过饭了吗，今天忙不忙？”

　　何舟焦灼的等待着，他挪动鼠标点开电脑屏幕下方的时间，日历页面上跳动着秒数，无情的走过……

　　叮铃……叮铃……

　　何舟拿过手机，紧张的开了两遍锁屏，界面跳动着孙泗媛的消息。

　　小舟，门锁密码是多少？

　　舅妈正好路过给你放到屋里。

　　何舟整理好情绪回复消息。

　　何舟一直不见李远汀回复，也专心致志上班。

　　晚上下班何舟直接买好晚饭带回去，路上还给李远汀发了狗狗陪主人下班买菜的视频，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何舟慢悠悠的转到家门口，正要输密码进门却觉得不太对劲，一回头便看见了来人。

　　“代叔？”何舟开了门让他先进屋“你来怎么没打个电话？”

　　“没什么大事。”代修举看见他手里拿的袋子，叮嘱他“怎么不自己做饭，少吃这些。”

　　何舟笑笑“就今天偷懒还被你抓包了。”

　　何舟倒了水递给他，代修举接过放在茶几上，说“小舟，我来是有件事告诉你。”

　　何舟坐到他对面，认真听他讲“我……要出国了。”

　　“啊？”何舟没来得及细想，代修举接着说“我妈生病了，今天来向你告个别。”

　　“很严重吗？”

　　“嗯，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会回来了。”

　　“害，没什么的，代叔，放宽心。”何舟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可是看着代修举又无法说出口。

　　他的生命好像在此刻进入倒计时，倘若最后一位亲人离开，他或许……就自由了。

　　何舟想问：

　　你去见过叔叔了吗？

　　你还能回来吗？

　　你…要去到哪呢？

　　“什么时候走？”何舟的声音有些哑，代修举悄无声息的将水推到他面前。

　　“三天后，晚上七点。”

　　“要我去送你吗？”何舟喝水缓掉情绪，露出笑意。

　　“不用，正巧今天有空，来看看你……就够了。”代修举视线缓慢的扫过，笑着看他“小舟，看你过得好，我很开心。”

　　何舟走过去张开双臂“那当然，我会一直一直好下去。”

　　代修举起身抱住他，何舟哽咽着喊他代叔，代修举只轻轻的拍了拍他。

　　不知何时，窗外悄然起了风。

　　门开了。

　　李远汀回来了。

　　何舟慌乱的松开手，转身时偷着擦掉眼泪，笑着去拉李远汀，说“代叔，这是李远汀，虽然你们之前见过面，但都没来得及介绍。”

　　何舟的手贴着李远汀手腕，轻轻晃了晃，将人带到代修举面前，又与李远汀介绍道“这是代叔，我西秋叔叔的朋友，他要出国了，来和我告个别。”

　　李远汀点头颔首，算是问过好，代修举随即解释一番，说自己还有事，要走了。

　　何舟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悄然叹气。

　　或许，这是最后一面了。

　　何舟转身去找李远汀那人却不在客厅，卧室里传来声响，何舟走过去。

　　李远汀正收着东西，拿起放下间并未看出什么异常，但何舟知道他此刻，非常生气。

　　“大半夜的，收拾这些干嘛？”

　　“你今天怎么不回消息啊？”

　　“李远汀！”何舟抢过他手里的衣服，逼着他说话。

　　“你让我走的，我来收拾东西，有问题吗？”

　　“我不是又让你回来吗？”何舟理亏但是又不知道从哪开始说起，这段时日堆积的问题太多“李远汀，我们聊聊吧，行吗？”

　　何舟不再去抢他手里的东西转而去拉住他的手，李远汀也没有甩开。

　　时针向初识转动，风声也跟着降下来。

　　“那天我让你回去，不是怕被看见，是真的觉得那个时机不对，而且舅舅他们知道了。”两人的身影倒映在彼此的眼眸，何舟望着他，接下来的话也不再难说出口“我从未觉得我们的关系有多难开口，李远汀，相信我，好吗？”

　　何舟言词恳切，李远汀俯身抱住他，亲昵的蹭蹭，然后说“没想走，就是想让你哄哄。”

　　“何舟，有点累。”

　　“那就抱一会儿吧。”

　　李远汀说“何舟，路有点难走，别怕累。”

　　“嗯，不怕。”

　　“何舟，下次难过或是觉得累，直接来找我抱怨吧。”

　　“好。”

　　这一夜，好多话都随着晚风向彼此倾诉。

　　这是长久以来第一次诉说过往，也是在向往未来。

　　有时，争吵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拼命抓住，有人死命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