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右七

17、通往未来

　　八月，晨曦微露，如诗如画。

　　李远汀依旧日日夜宿何舟公寓，只是这时，已人尽皆知。

　　去年七月，李远汀正式出柜，喜提医院一月游，李明远气出高血压，直到现在也不许李远汀回家。

　　崔彤时常赶往医院，却不会在父子间游说，只是来看儿子伤势，偶尔也会遇到何舟，二人从不过多言语，进退得当。

　　孙泗媛听说后还曾派杜昱然来送过参汤，有时也会打电话问问情况。

　　八月初李远汀出院，正式乔迁于何舟住处，还发朋友圈说欢迎各位亲朋前来做客，当晚便被何舟撵出主卧。

　　那一年略显兵荒马乱，起初是何舟与李远汀发现四店经理姜允苏在成锐土告假期间挪用公款，两人上报后，姜允苏被停职查办，五店因此关门与四店合并，李远汀任职四店经理。

　　公司遭此重创，李远汀又和家里出柜，李明远直接气出病。

　　后来，何舟离职，崔洪涛回归二店。

　　代修举暂时定居墨尔本，很少来信。

　　再后来，就是现在，一切都好。

　　何舟辞职后一直在家备考，他报考了南茵中医药大学的硕士学位，李远汀最近也在发展副业，神神秘秘的不让何舟知道，说是要给他一个惊喜。

　　何舟干脆不管他，主攻考试。

　　考前一周，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李远汀病了。

　　孙泗媛每次来都要叮嘱何舟放宽心，学习要劳逸结合不要累坏身体，可最后谁也没想到，李远汀倒下了。

　　于是乎，李远汀生病当天就被崔彤接回了家。

　　何舟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暗自担心他和李明远，但后来想应该也不至于，毕竟是亲生的。

　　然后，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晚上何舟突然收到来自李远汀的死亡轰炸。

　　“快来接我……”

　　“速来……”

　　“垂死病中惊坐起……”

　　“回我……”

　　诸如此类，不下数十条，何舟立马打过电话询问。据李远汀描述说，生病的他独守空房，连蜗牛路过此地都要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出逃，以免饿死于此。

　　何舟忍不住笑，轻声哄道“那少爷你说，该怎么办？”

　　“罚你考完试来接我吧！”

　　何舟故作惊讶道“啊？那少爷不陪我考试吗？”

　　“少爷有别的事要做。”

　　“什么事比我还重要啊？”

　　李远汀笑回“下次见面告诉你。”

　　考试那天李远汀没来，他在家里提前预祝他考试顺利，依旧是李远汀风格的预祝形式。

　　今天不下雨，好运+1

　　今天不堵车，好运+1

　　今天无霉运，一切顺利。

　　……

　　考试结束那天，何舟以为李远汀会亲自来接，但是人已出站还不见他的身影。

　　何舟有些失落，但很快又调节好情绪准备给那人发消息，小小的谴责一下。

　　聊天框里还是两人无关痛痒的闲聊，何舟还在思考怎么说李远汀的消息就弹出来。

　　“欢迎回家，请何先生打车前往园康路21号天台。”

　　“干嘛？你都不来接我，不去。”

　　笔芯jpg

　　何舟笑起来，拦截一辆出租车，报出地址，赶去赴约。

　　园康路最开始坐落的是幽梦中学，后来南湖那里开始出现商圈，这面逐渐凋零，中小学校区也搬走了，现在属于半荒废状态。

　　何舟大概猜到李远汀的用意，多半是来回忆童年的。

　　何舟下了车，站定于学校门前，侧边墙体上挂着牌匾，幽梦中学，如今已是上存下裂。

　　何舟走进去，四处看了看，然后从教学楼左侧的楼梯上去，老旧的楼梯走起路来吱喳作响，有时还会发出奇怪的声响。

　　何舟提心吊胆的越走越快，推开破败却格外干净的门，何舟见到了李远汀。

　　并且，是高中时候的李远汀。

　　少年的额发散在眉骨，风一吹，凌乱的飘起一角落下，轻轻的点在黑色半框眼镜上，干净宽松的蓝白校服衬着他的肤色，白到发光。

　　何舟想：或许是今天的光格外刺眼，照的他看不清面前的李远汀。

　　何舟看着他笑，李远汀说“学长，你是不是迷路了？”

　　“或许吧。”何舟望着他，说“少爷，今天唱哪段戏？”

　　“今天啊……”李远汀说着，走近他，手掌贴上他的脸颊“你猜，哪出戏值得我下血本？”

　　何舟忍不住凑上去轻咬他的嘴唇，然后站定，回“说出来，少爷演的就不过瘾了。”

　　“还是你懂我。”李远汀不再说话，盯着他翕动的嘴，吻上去，说是吻又不准确，像咬又像是吮吸，惹的人喘不过气。

　　分别间听见何舟笑骂他流氓，李远汀似是不爱听又堵住他的嘴。

　　后来，只剩窸窣的风声回荡，轻盈绵长。

　　后来，何舟的背抵住李远汀的胸膛，那人竟恶劣的拿起身旁的吉他，贴紧何舟。

　　渐渐的，吉他响起呢喃的旋律，李远汀哼唱着

　　哎呀呀呼啦 我唔哦嘻嗒哟

　　咿呀呀咕噜 爱嘟嘿哎呐唷

　　哇啦啦哈哈你咪咔哇

　　……

　　咿呀呀咕噜 知啦啦呐哈哟

　　哇咔咔唔唔 道咪嘻啦

　　滴滴嗒嗒喔 吗

　　……

　　何舟浑身泛红，经不住他的细雨绵绵，紧绷的身体不受控的抖，他好爱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李远汀似乎也不需要他的言语，因为他早已感知，他的欢喜。

　　“何舟，我来回答你的问题了。”

　　“什…么…”

　　“嗯，是什么比你还重要呢？”

　　“嗯…”何舟应。

　　“是向你求婚，并且…得到你的许诺。”

　　“许……什么？”何舟仰靠着他的脖颈，呼吸喷在他的皮肤上，问他。

　　李远汀笑，突然撞了他一下，说“许你的后半生。”

　　何舟反手搂他脖子，没什么力气的挂着，回应他道“嗯……下辈子都许你，可好？”

　　“求之不得。”

　　天台的风景很美，只是令人恍惚，这里好像是一艘巨轮，漂浮不定。

　　偶尔还会携风带雨，滴落在四处，就连李远汀心爱的吉他也逃不掉，何舟微微俯身去擦，只能听见左手无名指的戒指撞击面板的声响。

　　李远汀既心疼又怜爱，悄悄的握住攥紧，怕他跑掉。

　　最后，一起沉浮海浪，无止无休。

　　—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