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雁归(信白)》方辰子

64、第 64 章

　　木兰篇

　　“你说什么？！”花木兰又惊又怒，猛地一拍桌子，柳眉倒竖，怒目而视，一身的杀气毫无遮拦的对着眼前的人倾泻而下。

　　来者一身黑袍，恭敬地半弯着身子抗下了这股威压，低声道:“在下所言句句属实，这纸上的话也并无虚假之处。”

　　花木兰咬了咬牙关，后槽牙都被她咬得呲呲作响，“……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告退。”黑袍人行礼，转身离开。

　　花木兰合上眼眸，“怎么会如此……怎么会这样，那样的一个孩子，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这么横遭了祸事。”

　　那纸上的文字，她都不敢多看一眼。

　　那字里行间都是一个父亲对自己的自责和一声声地泣血哀鸣——话到最后，他只能得出一个结果此事定然人为故意所致而非偶然。

　　原因便是他在暗中所做的那些被人发现。

　　这件事只是警告而已。

　　但，祸不及家人。

　　尤其是那个孩子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郎罢了。但是除了李家十三郎的遭遇叫人心痛以外，李相也是在自己孩子身上看到了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花木兰粉红的瞳孔有些不正常地细微颤抖，这等之事太过不寻常了——怎么会有人逆向生长，那十三郎不过几月时间就成了一个孩童模样，退化了的不只是外表还有心智——这等手段堪称神异。

　　若非神鬼手段，便是邪魔妖术。

　　无论是李相的猜测还是花木兰的看法都是更加偏向后者。

　　这将会成为朝堂政局变化动荡的一个新的开端，也许也会成为李相动手的一个引导索。花木兰看了出来，也许当年他所说的要求也到了她兑现的时候。

　　前段时间本应该按时送来的军备物资也似乎是理所应当的失去了踪迹。这一批物资究竟是压根没有送出来又或者是半道上被人劫了，花木兰没有去过多的追究。

　　她在心里隐约有一种预感，这些不过都是山雨欲来的前奏而已。

　　只是……

　　事态真实的发展之后，叫她有些出乎意料——但又或许是意料之中，只是她本人并不愿意向这方面思考罢了。

　　花木兰守城十年，打仗打了这么多年，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要抵挡来自自己大后方的攻击——抵御那来自自己所守护的地方的背刺。

　　纵然每一道关隘几乎都是易守难攻，但是无论是什么关卡，其最快的攻破手段永远都是来自内部的瓦解——而当这种情况发生的时候，最危急的便还是同时间里外界还有一群沙漠豺狼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这只镇守此地的孤身野兽。

　　“趁他病，要他命”的道理又有几人不懂。

　　一座已然安逸了十年的城池，一夕之间轮回了往事，在这里居住的百姓们无一不回想起了在花木兰来之前这里的情景——血雾再一次飘荡在靖城关上空。

　　刺绣着“飞”字的暗红色军旗飞扬在关城的城头，昭示着这里和以往的不同——有一位将军正驻守在此，那是一位堪称传奇的将军。

　　但实际上，花木兰此刻却犹如囚笼困兽，进退不得。

　　如是在平时，就算是突发如此变故，军心民心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因为，她在这里。

　　但就在这个夜晚，花木兰身边最亲近的将士却背叛了她。

　　优秀的单兵作战能力在这生死一线的关键时刻救了她一命，但那一刀终究是将她重伤。这一刀没有将她打倒，却把她身边的人吓坏了——也就导致了有叛徒的事情和她受伤的事情流传出去。

　　身上伤口还在一直作痛，但已经不再流血了。花木兰及时拦住了消息的流通，没有将她重伤的信息传达出去。

　　“将军——”

　　花木兰顾不得身后人对她下床的阻拦，毅然决然地坐回了军中主帐，重新掌握大局。

　　前有豺狼，后有虎豹。

　　军心不定，民心溃散。

　　身后无援，主帅重伤。

　　这是困局，亦是死棋。

　　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

　　……可那又如何。

　　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她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请求自己先行逃离的亲兵，粉色的瞳孔被血气染成赤红，猛地一拍桌子，喉咙深处传来压抑着的咆哮声，“我跑？你要我跑去哪里？我又能跑到哪里去？我若是独自一个人逃离了这里，我护着的，我惦念着的——这满城的人又将何去何从！？”

　　“纵然是死，我，花木兰，也是要死在这靖关城中！此身不死，此城不破。”花木兰喘着粗气，摁住胸口上的伤口，恶狠狠地道，“之前我叫你们做的准备也到要用到的时候了，不管如何……城池的根基，我想要保护的都是这里的百姓。”

　　“更何况，事情或许还有转机也说不定。”花木兰冷静下来，沉声道。

　　“这座城不能丢，无论那来自背面的人是否是朝廷中人。靖城关一旦沦陷，其后沃土千里都是赤裸裸地被暴露在那些豺狼的眼里最为鲜美的美味。”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先摸清楚敌人的信息。”花木兰反手丢出一道命令，将那些人的话通通压了下去。

　　无论是什么战役，信息的准确性和实效性都是首要的。为此她养了一只最为优秀的斥候队伍。

　　不得不说，当将军亮面坐镇军中，原本浮动的人心顿时安稳了下来。花木兰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她也早就知道这般结果，只能是暗自咬牙扛住身上的伤口。

　　由她一手制造出来的战争机器，正被她有条不紊地启动操纵着。

　　不多时，斥候就将详细情报带了回来。

　　在进行敌我双方的对比之下，花木兰迅速做下了战略方针和相关战术。“此战避无可避，他们的人马和我们的人数相差不大，但是我们不能同他们硬碰硬……我们要用最小的损失来打赢这场仗。”

　　“先说几个坏消息，我们并没有援手，这是一场硬仗。甚至这一仗无论输赢我们都还要再打一仗——和金国的那些狼崽子打。”花木兰竖起一个手指。

　　“第二个坏消息是，门口那些人物资充沛，而我们这是孤城。这意味着如果对方决定围城不攻的话，我们必输无疑——我们耗不起。”

　　“第三个坏消息，那些人手中的装备精良人数也比我们多。也就是说如果是正面作战，我们赢的可能性很小。”花木兰竖起三根手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但同样的，我们也有好消息。”花木兰说着，收回了一只手指。

　　“那个叛徒……想来就是他们的手段，他们是知道我受伤的消息——但是不知道我伤情如何，这算是个好消息。”花木兰一手铺开城中的地图，“你们现在把我受伤和誓死守城的消息传出去——传给金国那些人去。”

　　“是！”帐帘掀开，将士领了命令前去执行。

　　“再者，虽然他们人数多，但是并没有多到一个可怕的地步。”这话说的内容勉强，花木兰面色沉静地收回了第二根手指。

　　“我们的优势是在于这座城市里。”花木兰话里有话，她点了点东城门外——那是面向腹地的城门，也同样是抵挡了进攻之人的阻碍。

　　“疏散东城门的所有百姓。”她这么说道，手下的人迅速动了起来。

　　花木兰按照自己所想，迅速将各个命令部署下去。话到最后，她抬起手把那个斥候招了过来，“我现在要和你再确定一件事。”

　　“你看见那个人，确实是敌军的首领吗？”

　　“我肯定。”斥候对视着花木兰的眼睛回答道。花木兰看得清楚，那双眼睛明亮有神，其中又点燃着不屈的火焰。

　　花木兰笑了，这大半个夜晚而来她一直绷着的脸缓和了下来，这军帐中的氛围也因此柔和了起来。

　　“那么，我自会亲自带领一队，前去……咳，咳咳。”说着，花木兰忍不住咳了起来，一直强忍着的伤有些复发迹象，血色从她的指尖流下。她却当做没有看见，转过头来对近卫说道，“我把我的轻重双剑拿来。”

　　“将军！”一人上前想要制止她，呼声之中是掩藏不了的紧张和担忧。

　　“你们既然能明白我的意思，也就知道我意已决，不必再劝。”花木兰摆了摆手，“此战——至关重要，若败亡则后果不堪设想。”

　　“毕竟……”说到这，花木兰脸色又难看了起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群人要是真的破了城，恐怕是要屠城。”

　　“只能赢，不能输。”

　　他们的目标是我，那起因是李相还是师父？

　　花木兰深呼吸一下，阻止自己继续细想下去，叫来医官再次为她止血。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眼前的困境要先破了才能说这之后的事情。

　　花木兰的这将军之名，这冠军之名并非单纯的指她领兵作战的本事——或许更多的时候是指她作为士兵的能力。

　　善使双剑，一重一轻，与之相适配的她的自创剑法也有着同样的特性。重剑，锋顿芒凝，一剑既出，无论是哪个部位都有着惊人的杀伤力；轻剑，锋锐轻盈，声未至剑已出，快到极致地穿透力和那鬼魅的剑风轨迹都是敌人噩梦的来临。

　　无论是哪一种，行至巅峰都是真正的强者。而花木兰则是并行同修合而为一，将这一刚一柔一慢一快一重一轻的两个极端同时达到——自学而成，武道天才。

　　也就说明一件事，这战场上论单打独斗，她花木兰可以堪称第一——是为必胜无疑。

　　花木兰背着重剑，手中握着轻剑站在已经清空了百姓的东城地区屋檐顶上，看着城外已经有了灯光的驻扎地眼神冷了下来。

　　不出她所意料，对方很清楚要如何做是最好的方法。

　　叛徒是吗……花木兰看着己方紧闭着的城门，嘴角滑过一道冷笑，“你们既然这么喜欢利用叛徒……”

　　她举起手，重重地向下一挥。

　　“开城门！”

　　战争，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