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雁归(信白)》方辰子

65、第 65 章

　　木兰篇

　　月黑风高杀人夜。

　　黑色夜幕之下，斧兵已悄然擦亮了锋刃，在凉薄的月光中闪烁着摄人心魄的银色。

　　“首领……靖关城的城门打开了。”小兵跪伏在地，如此说道。

　　那被称为首领的人一挑眉毛，一双本是冷硬到近乎是无机质的眼眸在这时也有了一点欣喜的波动，“我倒是没想到随手拿捏的一个蝼蚁竟然能做到这么多事——能重伤花木兰又能打开城门。”

　　“倒是意外之喜。”他轻轻笑着。

　　“以防有诈，先行一部分人进去看看。”他欣喜之余却也没有被现在的情形冲昏头脑，“那可是冠军飞将，面对她——无论是多么谨慎都不足为过。”

　　——

　　城头的火光跳耀着，本是求援信号的烽火在这个时候也就只有照明的作用了。

　　花木兰拄着重剑站在原地，看着眼下的情景一如自己所想般的进行。

　　那双本应该因为受伤而暗淡的粉色眼瞳反倒是越发明亮起来，她轻轻笑了起来，“完成了一大半啊，还得多亏了你们确实没什么大本事。”

　　“不过这等诱敌之计，就算告诉你们是陷阱——你们也照样要给我乖乖的踏进来。”花木兰笑着，手中一直捏着的信号弹也被她放了下来。

　　那是给通过地下密道出了城的小队发信号的信号弹。

　　花木兰驻扎此地多年，这么多年中她可不是在这里悠闲度世的。早就知道李相的暗中计划，虽然只是部分，但想来未来定然变数多多。

　　为了应对自己能够想到的所有可能情景，她很早就准备了一个地道通往城外，也鼓励城中的人挖地道或者是地窖。

　　她以自己的将军府作为最中心的中枢，以此为核心对全城铺开了一张地下的网络图——百姓们或许不是很清楚，但这幅图却早已深深地烙刻在她的脑海里。

　　这座城市就是他们最好的作战地。

　　但是如何将他们引入城中确是一个问题。

　　“你们不敢进来不外乎就那几个理由，我都给你们一一摆平了。”花木兰低笑着，冷淡的声音散落在冰冷的空气中，“而你们最关心的花将军也因为‘叛徒’的刺杀而身受重伤不是吗。”

　　“将军主帅受重伤，还有叛徒接应的情况下。这城门打开，你们会不会进来？”

　　花木兰有自信他们一定会按照自己的计划行动，但是凡事都有意外，她为此也留了一个后手——派出一队偷偷出城，若是接到她的消息便去把敌人的阵营给点着。

　　烧营——这种过于依靠天时气候的战术，若是在其他地方不一定成功，但这大漠之中烧营可以说的上是板上钉钉之事。火焰一旦开始在军蔓延，那基本上是没有任何办法可以中断这场盛大的烟火。

　　若引诱不成，那就逼迫。

　　索性，没有要走到用后手的情况——那样的话烧营的队伍必定是前去送死的，能减少损失就尽力减少损失。

　　无论是怎样的军队，其核心必然是它的将军或者是首领——那是军心所在，军魂所立之地。

　　城市之中的游击战她可以放心的交给手下人去做，那是她对自己带领的兵的自信，他们有这个实力。但是这场战役的另外一个对他们非常不利的地方在于，他们要速战速决——无论是从花木兰自身的角度还是从百姓的角度来看。

　　如何快速摧毁一只训练有素的军队？

　　最快也是最经典的办法，依旧是那个老而实用的方法——枭首。

　　剑刃在花木兰手中打着转，守军多年她这柄曾屠戮过无数敌人的项上人头的利刃也是再没饮过血。只是想不到的是，而今此剑再出是为了斩杀那自己守护了多年的身后之人。

　　是孽缘，也是因果，再言之便是必然。

　　一剑出，闪烁着浅粉色的剑弧光仿佛横跨了时间和空间，直达那跨馬坐上的所谓首领之人。

　　那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虽是意料之外但也毫不惊慌，拧身，反手，拔刀，格挡——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又迅速及时。带着锯齿的刀面紧紧地卡住花木兰的轻剑。

　　花木兰对这失败的一击也没有丝毫意外，她可不指望这一剑便能立功，那样的话这人可实在是太没用了一点——那这个朝堂也早就该被人轻易推翻了。

　　右手毫不犹豫地在这一剑还未落到那人面前的时候就已经拔出背负的重剑，厚重的剑面犹如一堵石墙干净利落地朝面前人拍去。

　　首领瞳孔一缩，手中刀刃一转将轻剑弹出去，反手一拍身下坐骑，整个人高高跃起——险之又险地恰好避过花木兰的重剑。

　　面对悬在空中的敌人，花木兰毫不客气地甩着轻剑跟了上去，连绵不断的剑光像是流星雨一样砸向那人。

　　就在那人被光刃封锁的一瞬间，花木兰瞳孔一颤，手中重剑想也不想地转向身后。

　　“锵——刺啦——”撞击的声音后是一长串刺耳至极的金属摩擦声。

　　花木兰借着这股冲击力和身后的人来开了距离，转身看过来——那本应该在空中的人已然持着刀刃站在方才自己的位置上。

　　“……瞬移？”花木兰有些惊疑，“不，不对——如果是瞬间移动的话方才第一剑也就不会想接。”

　　“那就是速度是吗……诡异的速度和能够空中接力的能力。”花木兰在脑中飞速分析，手中动作不停，轻重双剑在她手中被玩出了花。“但是这种力量的发动，似乎没办法瞬间起作用——”

　　“那就，”花木兰没给对面的人留一点喘气的余地，脚下一转剑刃再一次落在了那人身上，“不给你使用这种力量的机会好了。”

　　而这一次她没有使用半远程的剑芒，而是直接整个人都贴了上去，每一剑都落在实处。

　　正如花木兰所想，这人那诡异的速度再没能发挥出来，只能被迫地同她进行冷兵器的直面交锋。

　　金属连绵不断的碰撞着，逼迫着首领不断的后退。花木兰最为可怕的的地方是无论轻剑还是重剑都仿佛是举重若轻的状态，但是对于敌人而言这两把剑不说它们的其他特性，光是这剑刃带来的不同重量就已经是极为难受的一点。

　　一剑又一剑接连不断的下来，轻剑要暂避锋芒，重剑要去卸了其上附带的诡异怪力，花木兰出剑又非名家剑法而是她在战场上自己慢慢摸索来的套路——招招直奔要害之地，若稍有不慎，则后果不是腰斩便是断臂斩首。

　　首领不堪其扰，他清楚的明白如此下去自己必输无疑。他看向周围，却发现自己带来的好手无一不被人纠缠住。

　　“和我战斗……还胆敢分神？”花木兰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冷笑一声。手下剑招再度一变，原本直来直往的剑刃轨迹变得灵巧鬼魅起来。

　　首领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变招打乱了阵脚，一时不慎，叫那重剑直直地拍中了，直接被花木兰打进了一旁的房屋中，撞碎了沿途的墙壁。

　　“才断了五根肋骨啊……”花木兰眼眸微眯，毫不留情地跟了上去。自己肋骨下方的伤口在刚刚的战斗里已经崩开了一道口子，能清楚的感受到血又开始流淌——本来以她自身的恢复力这种伤口不会再这样大面积的快速流血，但刺杀的人手中的刀刃上似乎是带着特殊的毒，叫她没办法快速回复。

　　“这人的身体强度似乎是比起正常人要好上很多倍。”

　　花木兰顺着痕迹一路冲了进去，手中剑刃甩了出去，散发着粉色的轻剑像是一只轻巧的飞鸟用着闪电般的速度刺向那被烟雾掩盖住的废墟中。

　　血色像是那奈何之畔绽放的曼陀罗蔓延开来。

　　一如那一年烈日之下流淌了花木兰整个世界的颜色。

　　花木兰沉默着拔剑，剑在手中划了一个圈。

　　她拎着自己的战利品走了出去，将这大好头颅随手丢给了跟在自己身后的士兵身上。

　　“清缴余孽。”她轻描淡写地吩咐道。

　　正如她所言，若非仗着她这位主将身受重伤，这些人可没那个胆子攻打这座城池——就算是他们占着主体优势。

　　在之前的会议上，花木兰其实隐瞒了很多。

　　敌我双方的实力差距可没有她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对方的军力已经是他们的两倍之多，况且装备的差距就已经是摆在明眼上的劣势。

　　“金国……”花木兰可没有忘记自己的另外一个敌人，就算是她对那位金国王子有着自己的私人看法，那也没办法改变一个事实——他们是敌人。

　　约莫一个时辰前。

　　“你们要记住，在这座城市中你们的优势是地形，你们的劣势是人数是武器。”花木兰面对自己选出来的各个小队的队长交代道，“；你们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同时半跪于地，齐声道，“定不负将军所望。”

　　花木兰靠在一旁的墙壁上，看着那些刚刚阻挡自己亲兵的敌人举刀自尽——敌方首领的头颅被高高的举在城楼之上。

　　都是亲兵死士啊。花木兰暗叹一声，还想着留几个人来问问情报的。

　　“将军——”一旁指挥收拾战场残局的将领跑了过来，正想要询问下一步计划却被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冲了鼻子。

　　他有些焦急地说，“您要不回去休息一下。”战场上的味道太大，这血腥味叫他一时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来自自己将军身上的。但他始终都记得花木兰身上还有着一道足以致命的伤口。

　　花木兰摇摇头，“敌首已灭，城中的残余军队也都清除干净了。但敌人还有部分兵力驻扎城外……”

　　“如果不出我所意料，看见那人的头颅被钉在城墙上——军心定然已经散了。”花木兰眼神阴沉下来，粉色的瞳孔中绽放出骇人的杀机。

　　“随我出城，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