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雁归(信白)》方辰子

27、第 27 章

　　“不过，韩信，你这么大清早的跑到这荒郊野岭做什么？”青莲歪着头问，青色的发带在他的脑后轻轻扬起。

　　韩信垂下眼眸，感受着自己这副陌生又熟悉的孱弱身躯，以及强烈到他都无法忽视的饥饿感。

　　他抬眼，微微一笑，那张尚且年幼却已经初现明艳的脸上带着耀眼的笑容，“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不知道我这只早起的鸟能不能找到自己的虫。”

　　青莲愣了一下，面前明艳的少年带着开朗的笑容，语气上扬含着些许轻佻意味，这样的他与一开始的内敛模样完全割裂开来。

　　“怎么了？青莲。”

　　青莲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些意外……你早起是因为……饿了？”

　　“人以食为天，饿醒的有什么办法……我倒是想睡一次懒觉。”韩信语气依旧轻松，“可惜的是在下的家境环境不足以支撑那样的生活。”

　　“……可是，你这大早上到这荒郊野岭的地方，又能找到什么裹腹的东西？”青莲扫了一眼周围，在这个地方除了荒草就是低矮的灌木丛，唯一比较醒目的就是自己身后的这座破旧戏台。

　　韩信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幽蓝深邃的眼眸定在青莲身上，他的声音散在风中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抬头……”

　　青莲听见他的话语，不由自主地顺从着抬起头。

　　“看着我……”

　　微微侧过身子，一霎那，仿佛坠入了深海——四肢沉重，呼吸困难，四周空无一人只有无尽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坠落感。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存在的标量，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直紧绷着精神在某一个瞬间忽然崩塌。

　　青莲身躯微微一颤，失焦的眼眸渐渐回神，手臂用力妄图挣开诡异的束缚感，却反而被自己的力气带倒——落入到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中。

　　“没事吧……青莲。”少年温润如玉的声音从上方落下，带着浓重的担忧。

　　“唔……我没事，刚刚是怎么了？”青莲有些奇怪，心里起了一点警惕，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状况出现……

　　韩信将他扶稳后，回答：“我也不清楚，刚才你突然就开始发呆，之后就是突然用力差点摔跤……青莲，你这不会也是因为……饿得？”

　　青莲顺着他的力气站好，笑了笑，“想来……倒也有可能了，我起的实在是早了些，可能吃的那点东西不太够……不必担心了。”

　　韩信点点头，“那正好，我知道前面的山林里，是有些吃食的，不如我们一起前去？”

　　青莲翠色眼眸闪着明亮的光，他笑着说：“好啊，我也从没见过这山野之林中会是怎样的光景有着怎样的宝藏。”

　　说着，他便兴冲冲的向前跑。

　　韩信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思索着，不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总之不要牵连到其他人就好——这一点就算是一个幻境也完美的复刻了出来吗？

　　“你怎么还在那里？”青莲的声音远远飘过来。

　　韩信眼波微动，面不改色，“青莲，你慢些，我……实在是跟不上你的速度。”

　　话还未落，一道白色的人影就已经落在他眼前，一抹夺目的绿色闯入眼帘，与此同时闯入的还有那那张出尘不染的面容。

　　“你早说啊，我带着你……我看你那副结实的样子，还以为你是个习武之人呢。”青莲失笑一声，向他伸出一只手。

　　韩信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了有大半个头的人伸出来的手，“你要怎么带我？”

　　青莲似乎也是发现了体型差异的问题，“啊……这样的话，就要委屈一下韩兄了。”

　　“……什么？！”还不待韩信反应过来，青莲就已经欺身而上，抬手直接将韩信拦腰横抱起来。

　　韩信有些震惊，而后神色微敛。

　　“抱歉啊，韩兄……恕在下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方法了，只好出此下策，还请多担待担待！”青莲眼角瞥见韩信的脸色变化，连忙补救。毕竟要是自己被人这样抱起来肯定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

　　想到这，青莲心中带着一点寒意，刚刚那地方属实不是久留之地，得赶紧离开才是。

　　韩信抬头看着青莲抱歉的笑容，内心却没有青莲心中所预想的想法。

　　这个身体相比我自己成年后的身体状况肯定是比不过的，不过以我自己本身的能力和灵敏程度怎么会对刚刚这个人的所作所为没来得及有半点反应。

　　他的感知和速度被他全面压制。

　　这个状况让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在这个幻境中还不知道之后会遇见什么……要是碰到个危险什么的……我可不能死在这里，我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做完。

　　韩信眼眸微垂，“没事，是我自己速度太慢了。”是的，我还需要更强一些，只有强者才能存活下去。

　　“那么……韩兄，你来带个路如何？”青莲有些不好意思，“这一片地区我都没来过，你所说的地方要怎么去？”

　　韩信心中的种种顿时一停，他有些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青莲，将他看得莫名其妙。

　　————

　　“快到了。”

　　青莲点头应是。

　　“等等……”忽然青莲脚步一顿，步履不停脚下的章法连连变换，带着怀中抱着的韩信以一种近乎瞬移的速度窜上了一旁大树上的枝丫之间。

　　韩信眉头微皱，“怎么……”

　　“嘘……”还不等韩信说完，青莲一只手覆在他唇上。韩信向他看去，青莲正表情严肃地看向远方，他用气音小声地告诫，“别说话，有些东西来了。”

　　韩信看着面前这人近若咫尺的洁白后颈，幽暗的眸子中暗流涌动，带着最纯粹的恶意。

　　要是我现在把这段脖子掐碎在手上会如何？

　　这个幻境是会就此消失，还是……我会亲手杀死“青莲”？

　　“好像是……狼。”青莲眼眸微眯，尝试看清楚远处自己发现的危险之物。

　　“你就待在这里，待会儿我把这头狼杀了就会回来……你自己在这里也要小心。”青莲回头看向韩信，轻声嘱咐。

　　韩信收敛了眼中的疯狂，但是刻在骨子里的疯劲从来就不可能消失。他微微一笑，“好……你要回来。”

　　青莲笑了，“好，我一定会回来的，要相信我啊。”

　　说完，他就不再逗留，脚下一滑化作一道虚影消失。

　　“你一定要回来……”韩信看着青莲消失的地方，脑海中的记忆像是失控了的沸腾海域，正在疯狂翻滚。

　　原本暗淡的血色再次悄然出现，爬上了韩信的眼眸。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青莲离开的方向，他猛地一踏树枝也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狼……”青莲蹲在树枝上，看着下方不远处的一匹孤狼，“看这狼的状态，不像是长时间饿肚子的……应该不是孤狼，看来是有狼群在后面了。”

　　他抬头看了眼狼来时的方向，叹了口气，“那要速战速决了，可不能让你把其他的同伴都叫过来，那样的话……”

　　“就算是我，也会觉得有点棘手的啊……”轻飘的声音散落在原地，声音的主人却早已不在。

　　白色的的虚影晃动，冷辉铁剑笔直的插在狼头和身躯交接的地方。

　　修长有力的手掌抚上剑柄，手腕一动。

　　灰狼未能发出半点声响，就已经身首分离，只余下一片刺目的猩红。

　　韩信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般场景。

　　精瘦的少年人一身白衣，一柄长剑，以及四射迸溅的鲜血肆意流动。唯独那人一身洁净如初，眉目也是一如既往的干净，只有那尚还飘在空气中的淡淡血腥味和遍地狼藉提醒着他这人刚刚的行为。

　　韩信看得真切，他看见了那一剑。

　　算不上多灵妙精彩，但杀气十足，意在一击毙命，甚至不在乎那句古话“铜头铁骨豆腐腰”的告诫——这是他对自己的绝对自信，他可以保证自己的那一剑便可以直接刺透狼骨将它贯穿。

　　要是放在其他时候，韩信还会喝彩一句，他最是欣赏这种重在实用的招式。

　　但是，现在用出这招式的是“青莲”——按照他记忆构建出来的幻境人物，那个年纪方才十三的少年。

　　那人抬手用旁边的树叶将剑上的血液抹去，随手挽起一朵剑花收剑入鞘，身上是肉眼可见的轻松随意——一如韩信所想，这场“战斗”对他而言可能练热身都算不上。

　　并且看得出来，用树叶擦拭剑刃的动作他做的很是自如——他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简陋的清洁方式。

　　可是，他是个还未出世游历的少年人。

　　可是，他还是个尚且幼年的富家公子。

　　所以，你到底是谁？

　　这个地方又是哪里？

　　我又为何出现此地？

　　韩信藏在树梢之间的阴影中，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人。

　　突然，那人猛地回头直直地看过来，稚嫩又干净的脸庞上带着清浅的笑容——但那双原本如同春水的眼眸却这一刻宛若恶兽，带着凛冽的杀气，仿佛一柄已经出鞘了的利刃闪着寒芒刺向韩信。

　　同他对视的一瞬间，韩信心头一悸，身上气息一时不稳。

　　“不好……”韩信暗道糟糕，转身立马离开原地，躲到另外一个角落中。

　　就在韩信离开的下一秒，一道破空而来的凌厉剑气落在方才他影藏的位置上。

　　“谁……”紧跟着剑气，那道白色的身影也落在这个地方，他碧色眼眸犹如毒蛇一般缓缓向周围扫视。

　　“没有吗？是我的错觉？”他这么喃喃自语道。

　　韩信躲在暗处，抬头，视线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看向清晨的天空。

　　他们这类人，对于视线再敏感不过。

　　薄雾微明，树林层叠，白衣仙孑然一身，手提饮血长剑寻找着自己的猎物，碧色眼眸中染上点点猩红。

　　“不像是错觉啊……所以，你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