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阎》临牧

34、第 34 章

　　第二天一大早，天都还未亮的时候，村长家的小儿子就带着阴有晴和孟少钰往栗山深处走去，说是需要避开村民行事。

　　“二位有所不知，栗山往里走没多远，还有一个村子叫牛角村......这牛角村与我们村，曾经因为一些事情，有些龃龉。咱们村子里的乡亲之所以想方设法的起一个新井，不愿去那栗山溪取水生活，也与牛角村有关。

　　“最近更是到了见面就要打一架的地步了，唉...我爹也是不想频生事端，望二位理解。”

　　阴有晴和孟少钰不用睡懒觉倒无所谓早起，至于两个村子之间的龃龉他们也不打算关心插手。

　　他们更挂心昨晚一夜未回的徐小姐。

　　鬼差令也联系不上，不知道徐小姐是跑了多远......但两人都没有往她们母女俩遭遇危险这方面去想，徐小姐本身实力不必多说，小蓝更不是好相与的性格，而且小蓝还有吸收怨气的化作自身鬼力的本事，阴有晴和她对上都得小心翻船，更别提栗山里的孤魂野鬼了。

　　『按徐小姐的留言，她前去的，说不定就是村长儿子口中的‘牛角村’。而我们现在要去的栗山溪，估计离牛角村不会太远，若是找不到线索，就先去那村子问问徐小姐的下落。』

　　『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阴有晴与孟少钰传音商定之后，便安心的随村长儿子在着栗山当中翻山越岭。

　　村长儿子名叫胡梁，腿脚十分利索，摸黑上山走得轻车熟路，时不时还回头提醒两位小神仙要注意脚下。

　　“两、两位...前面小路左拐的第二棵柳树上，有个吊死鬼厉害得紧，已经害死好些人了，现在日头又还没出来，我们......绕右边走吧？”胡梁眼神闪躲，不过在这蒙蒙亮的天色里却是看不大出。

　　阴有晴没有多想，毫不犹豫地说道：“不用绕，我倒要看看，那个吊死鬼是个什么名堂。”

　　人间已经乱到区区吊死鬼都能在一方大山之间作威作福了？

　　阴有晴困惑不解的反问：“你们村先前不是来了位高人么？为什么不请他驱了这吊死鬼？”

　　胡梁闻言十分尴尬，认为这是小神仙在隐晦的敲打自己。所以蓦地脸色惨白，不知该作何回答。

　　他突然想起，今早出门时，阿爹特意嘱咐过他——“这两位小神仙身上功夫不比先前那位弱，但估计是年岁叫小，还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肠子。不然昨天就不会直接出手，两声梆子响就驱了作恶的周阿金。若是先前那位，肯定会先敲我们一笔救命钱。

　　“梁子啊，你今天带他们二位去栗山溪的时候，走那条短命鬼在的路，全看这两位小神仙愿不愿好心把她超度了。

　　“但是你记住！如果他们没有提，你千万别多嘴！”

　　——不要随意试探这些有道行的人，否则，人家随便掐指卜一卦，或者拍掌起个符什么的，轻轻松松就能要了你的小命！

　　胡梁现在后悔的冷汗直冒，恨不能直接抽自己一耳光——叫你刚才多嘴试探！

　　但阴有晴随口问完，并没有想得到什么回答，已经直接走向了左边的小道。孟少钰见状也不再多言，走到胡梁身边静静看了他一眼，然后轻声提醒一句：

　　“跟上，别乱跑。”

　　只不过，他那不带温度的眼睛看得胡梁心底生寒，小腿肚子直抽抽。但一想到阿爹的嘱托，胡梁一咬牙，深吸一口气的跟了上去。

　　没走两三步，他们一行三人就借着天色看见了那柳树上坐着一个形单影只的吊死鬼，背影婆娑，长发飘飘。

　　这吊死鬼竟不怕天光，那想必的确有些道行。阴有晴放开鬼力感知了一下，忽然，她的眉头猛地皱起。

　　有些奇怪。

　　这个吊死鬼，如果真是“害死过好几人”的恶鬼......那她也太弱了点。

　　阴有晴收回本想瞬发的怨气黑绳，回头低声喝问：“村长儿子，我问你，她当真害死过好几人？！”

　　胡梁不明白阴有晴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生气，只当这是自己刚才莽撞试探后，迟来的“算账”。于是乎，他干脆心一横，直接了当的承认了自己先前多嘴的原因，并立即跪下请罪道：

　　“.......真的十分抱歉！还请小神仙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一命！”

　　阴有晴皱皱眉头：“谁问你这个了......站起来，先把这吊死鬼的事儿说清楚！”

　　胡梁顿时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小命还有救：“回小神仙的话，那吊死鬼其实是牛角村的赵家妹子赵小娟，嫁到了我们栗山村。年初，不知怎地，她突然失踪了，我们告知了她的娘家人，两个村子一起在栗山里寻找了一天......

　　“然后，就发现她吊死在了这里。”

　　胡梁本能的偷摸打量小神仙的脸色，妄图揣摩他们的想法，好提前配合，扭转自己的坏印象。

　　但孟少钰先一步揣摩到了他的想法，轻叹一声并催促道：“继续，你刚才说‘她’害死了好些人，后面还发生了什么事，一并说出来。”

　　其实，倒没有人亲眼看见过赵小娟害死人，但自从两个村子找到她之后，栗山村就在一周之内离奇上吊死了五位女子。村里人自然而然的认为是“赵小娟”干得好事，于是死了女子的人家联合起来，不顾人夫家还有村长的反对，把埋好的棺材硬是起了出来。

　　正巧那天是赵小娟的头七，人娘家人前来拜祭，结果一看这出，当场就动起了手来干了一架。但赵家就几人，自然不是那五家人的对手，于是这事闹到了牛角村那里。

　　每个村虽然都有窝里斗，但这种同村人被其他村欺负了的事，同仇敌忾的很。后来，牛家村一大帮年轻人跑到栗山溪专门盯着栗山村的人欺负。

　　一开始，栗山村这边自觉理亏，也都忍了。但时间一长，谁愿意受这窝囊气，何况栗山村又不止那五家人，加之牛角村那边越来越过分的举止......总之，两个村在栗山溪旁边，镰刀锄头的干了一架。

　　那五个上吊死的女子到底是不是“赵小娟”干的还很难说，但那场火拼却是真真正正的让两个村子各有伤亡。

　　之后，两个村子就交恶上了，如不出意外，以后是不会再通婚了。

　　因为栗山溪里牛角村更近，而栗山村又因为阿香的缘故，大家都膈应村里那唯一的一口井。这一年里，都是村里人成群结队的去栗山溪那儿打水。可有一次，村里人为了打野菜绕了点路——

　　然后，他们看见了现在坐在柳树上的那个“赵小娟”。

　　胡梁没有接着说下去，但阴有晴和孟少钰可以想象，当时那帮人铁定吓得不轻，没准惊慌失措下，摔伤、摔死一个两都不意外。

　　突然就理解了昨晚村长口中“栗山村这一年里怪事频发”的说法。

　　阴有晴抬头看向那一动不动的吊死鬼，“听你说起来的确很可疑，但这个吊死鬼......她是不是吊死鬼都很难说。总之，你说的那一桩桩事儿，不是她干的。”

　　胡梁连连点头附和：“之前那位高人也是这么说的，就是他告诉我们，怪事的源头其实是那口井。果然，高人都所见略同。我刚才是说习惯了、习惯了。”

　　阴有晴从他附和的语气直觉其根本没听进去，只是碍于害怕本能的应和。于是她顺手捡起一小石子在手指尖抛上抛下，一声：

　　“你看好了。”

　　胡梁目光下意识的追随者小石子的轨迹，这是他第一次完完全全的直视那长发飘飘的鬼影。

　　只见那石子直奔“赵小娟”的后脑勺，然后来不及眨眼的功夫就毫无阻拦的直接穿头而过。

　　而柳树上的“赵小娟”，依旧无知无觉地安然静坐。

　　“这、这是......”

　　说实话，胡梁并不了解这些鬼物特性，但也不妨碍他明白“赵小娟”的古怪。

　　“是幻觉么？......可是、可是我们两个村子看见的人，都是一样的！连细节都对得上！”

　　“什么细节？不妨说说看。”孟少钰打听消息一边给阴有晴传音道：

　　『小晴，这是《通鉴》上描述的‘障’么？』

　　『是‘障’没有错......』

　　所谓“障”，可以简单理解为人间活人心中的“鬼”。这个“鬼”本来只是人们臆想中的，实际并不存在。但是，当认为这个“鬼”存在的活人越多，时间越长，再加上人间一些不甘消失的野生怨怼。

　　由活人心生的“障”，便会有了实形。然后，“障”会借助一次又一次的现身，吸食活人的恐惧，一点点强化自己。到最后，它也就变得与真正的鬼物一般无异。

　　但栗山村和牛角村的这点人，还有时间上也远远不够......

　　“回小神仙的话，之前看见过的人都说——

　　“这吊死鬼和赵小娟的尸体一样，都被人拔了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