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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   165、

      我感觉哪里不太正常了。

      神经敏感,犹如紧绷到极致,马上就要断裂的弦。一有点风吹草动便心跳疾速加快,浑身肌肉控制不住地紧绷发僵,想要蜷缩成自我保护的团状。
      风吹过树梢,婢女拉动窗户通风,热水倒进碗里,扫帚清扫地板……任何细微的,一丁点儿的小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的听觉捕捉到,咚咚擂鼓一般,引起强烈的恐惧。

      这在几千年后的现代医学中叫作应激。

      清晰地意识到了,可还是控制不住地受困于这种恐怖的情境氛围。

      所有一切都在扭曲,所有明的暗的色彩都变成了旋转的漩涡,空气中有很多透明的小虫子在飞,密密麻麻,铺天盖地……都没有翅膀,它们是怎么飞得起来的。

      “你怎么还不走?”翻江鼠问锦毛鼠。

      “我……我今夜睡不着了,在这儿陪陪兄长,聊聊入腊月以后,商铺的年货筹备事宜。”

      “怕我继续收拾你嫂子,所以故意留在这儿碍事?”

      愉快的笑声。

      “玉堂,你还是太稚嫩了,倘若为兄说,现在要把她按在这里上了,你岂还能留得下来?”

      艰涩。
      “四哥……”

      兄友弟恭,友好拍肩膀的声音。

      “逗你玩儿呢,先前给她来了一桩强的让她长记性,已经把旧伤全部给她干开了。倘若现在再来上一次,她可能就真疯了。一万两雪花银呢这名捕姑娘,老子的钱赚得可不容易。”

      “四哥,她武功这么高……”

      “武功很重要,但脑子是比武功更锋利、更具有震慑力的刀。”点点太阳穴里的东西,耐心认真地教导幼弟。

      “你尽管放心,出不了问题,让她在痊愈之前怀上我的子嗣,痊愈之后,她就是我最得力的狗。”顿了顿,斯文温良地改口,“哦不,贤妻良母。”

      “听话乖顺的贤妻良母。”

      “我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我让她夹菜,她绝不敢吃白饭。”

      “……”

      温暖地抱了起来,抱回灯火昏黄中,墨香幽雅、干净整洁的夫妻寝屋。

      轻柔地放到舒适的软榻中。

      “大夫,劳您受累了,检查检查内子的脑袋有没有撞出毛病,她神态好像不太对劲,魂儿碎了似的,可能是那会儿在地板上摔狠了。”

      “是,四当家。”

      窸窸窣窣,望闻问切。
      眼皮扒开,一阵杂乱忙活的动静。

      “回四当家的话,夫人无大碍,并没有真的失心疯。只是受惊吓过度,喝些安神汤,好好睡几觉,慢慢就缓过劲儿来了。”

      “嗯,那就好,不然银子全打水漂了。”

      许久。

      许久。

      终于重归清净,嘈杂人声尽皆散去。

      “都怪你,惹得为夫如此心疼难受,”一边涂抹着上好的金疮药,进行包扎,一边轻柔无奈地埋怨,“倘若你信守承诺,老老实实,乖顺服从,何至于招得相公发怒收拾。”

      “疼么?”吹吹气,“都青了。”

      “以后可不敢再背信弃义了啊,咱们生意人,生意场上,最看重的就是信用了。”

      166

      热气蒸腾,喷香舒适,晶莹软糯的银丝燕窝,枣泥羹,龙虾烩……入冬了,再两个来月就到腊月了,寒冬冰冻,也不知道酒楼从哪儿弄来的稀罕虾子。

      如果是泷水河里的冬虾,真不敢吃,那条暗流汹涌的大河里淹死了多少人命,湮没了多少抱着孩子投水自尽的被|拐女人。

      “吃,别光抱着碗吃,一小碗燕窝怎么够,把这盘大肉硬菜全吃了。你身上忒干了,一丁点肥肉都没有,抱着|艹的时候跟个男人似的,硌得慌。”

      “女人家该是软软白白的才对。”

      “……”

      “怎么筷子动得这么慢,你不喜欢五花肉?还是不喜欢为夫在旁边坐着?”

      “……”

      “这就对了嘛,狼吞虎咽把这盘全吃了,真乖,真是听话极了的好娘子。”

      撑得咽喉难受,肠胃翻江倒海地作呕,跑到外面哇地全吐了出来。

      “夫人……”走廊里值守的小厮不忍地轻唤,想要过来扶,被谨慎的同伴拉了下,又退回了原位置。

      两个美貌的婢子莲步轻移,快速地挪了过来,倒上草木灰,掩盖掉呕吐物,手脚麻利地用簸箕、扫帚打扫干净。
      又端过来一小碟清新的熏香,迅速驱散空间中的酸腐味儿。

      抬起脸,惊恐万分,月白色居家常服的商人斜倚着门槛,正笑盈盈地凝望着。

      “吃不下就跟为夫说一声嘛,何苦硬往肚子里塞,不难受么?”

      “带夫人回屋漱口,拿牙粉、绿皂洁齿,把嘴刷干净。”

      “是。”“是。”

      一阵忙活,重归体面、整洁、干净,呕吐时眼角溢出来的些许生理泪水都被婢女悉心地擦干了,重新扑上粉,嘴唇擦上淡蔷薇红的胭脂。

      “你不带妆粉时太利落了,总让我错觉是个男子。”

      梳妆台前,梨木雕花圆凳中,无法抑制地恐慌,死死地抓住婢女的手,无声地哀求不要离开。婢女使劲儿扒了下来,低眉顺眼,一切正常地带着妆箧退出去了。

      “转过身来,看着你的丈夫。”

      “说话,你是哑巴么?”阴冷沉声。

      “……我、我错了……”磕磕巴巴,细若蚊吟。

      “哪儿错了?”

      “哪儿都错了……你说我哪儿错了就是哪儿错了……我不该吐出来,糟蹋食物,我该忍着,忍着等慢慢消食……我不该今早上碰歪了床帐子……不该戴歪了你给我买的玉钗……不该吃饭的时候筷子碰着碗出了声……不该给你研磨的时候研多了……别伤害我,相公,别伤害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说什么我都改,我改,我改,别伤害我……”

      “为夫几时伤害过你?”阴森。

      猛烈摇头。
      “相公没伤害过我,相公一直待我好极了,给我锦衣玉食富贵荣华,带我熟悉商铺账簿……相公从没有伤害过我,是我自己胆小如鼠,是我自己有毛病……相公,求你了,你大人有大量,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

      悠悠地踱步,缓缓地接近,神情晦暗。

      “我真是爱惨了你如今曲意迎合的样子了!”

      按着后颈,狠狠地亲了上来。

      唇齿相融,夺取喉间的热息,颤抖恐惧得几近失禁。

      动作渐渐停了下来,神情阴沉。

      “你怎么哆嗦成了这个样子,如此煞人性|致?”

      “……我、我不哆嗦……我听话,不哆嗦,不哆嗦……”努力控制,竭尽所能地控制,却无论如何都抑制不了人体的应激反射,泪花蓄在眼眶里,隐忍着不敢往下流,“相公,我在听话了,别伤害我,我很乖了,我乖……”

      “……”

      “……”

      “你能别这样了么,你这样子,蒋某莫名地内疚,好像不是规驯了自己的女人,而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缺德事儿一样。”

      “嗯,嗯,”用力地点头,“都听相公的。”

      撩开精贵的袍面,正向拥着,亲密无间地坐到了大腿上,捧着妆饰秀美的脸蛋儿,极尽距离处,仔细观察考究细节。

      咋舌。

      “至于么?……怕成这个鸟样儿,咱也没挑你的手筋脚筋啊。”

      捏住下巴。

      “咱的好夫人,你脑壳里究竟在想什么呢?”

      “……”

      “说!”

      “……”

      “还是你想让我动用手段,逼你说?”

      “……我在想那些女人。”

      “什么女人?”

      “……下基层查案,那些被关在臭哄哄的牛棚、猪圈里,拴着锁链,浑身长满了虱子、跳蚤,嘶哑哀嚎的疯女人……”

      “你觉得我是个拐|子?”

      “不,不,”连连否定,坚决地否定,主动地拥了上去,热烈地吻其额头,吻其眉眼,吻其鼻,吻其唇,“相公是我的爱人,是我孩子的父亲,是白首偕老的伴侣……”

      冷静地避开了献媚。

      垂眸思忖着,许久,重新抬了起来。

      捏着颈侧命脉的血肉,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

      “名捕姑娘,照你这个想法,下至民间灰色拐|卖,中至豪绅纨绔强抢民女,上至皇亲权贵强占名伶戏子贵妃……那不都是拐|子了么,好生胆大僭越的想法!本本分分的妇德女书、礼法重道的孔孟圣贤书,通通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么!”

      167、

      “两个时辰后,南街那边,及仙大案就公开审判行刑了,你想不想去看?”

      商人蜻蜓点水地啄了一下我的唇,极尽距离处,盯着下垂颤抖的眼睑,轻柔地问我。

      “不想。”温驯摇头,“相公,那都已经与我无关了。妾身已经是你的妻了,一个怀了孩子的妇人,前尘过往皆消散。”

      商人对这个答案满意极了。

      筋骨放松下来,坐在我的腿上,拥着我的腰,心情好了很多。

      鸳鸯交颈,耳鬓厮磨,亲密地揉搓背脊。

      “可是为夫很感兴趣,很想去看呢……”

      “及仙雷|霆|打|拐,影响重大,甚至牵扯到了帝都里纸醉金迷、歌舞升平的春山坊,波及到了皇亲国戚、权臣世家子弟。揭出来的丑闻举国震惊,闹得沸沸扬扬,民间哗然。”

      “你被关在酒楼里天天捱我的干,与外界隔绝了,大约不知道,后续发展,开封府办的这系列案子有多严重。”

      “展昭几乎被及仙当地砍死,王朝被人下毒差点没了,外头满城风雨,坏事传千里,丑闻都传到西夏、大辽去了。”

      “人家专门派了使臣过来,带着几车的珠宝礼物,就为了朝堂上见到皇帝老儿,嘲讽皇帝一句——”

      “贵国泱泱大朝,满嘴仁义道德礼智信,满腹男盗女娼蝇营苟。真真给咱友邦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

      “……………………”

      影响已经这么大了么?

      展昭侠客出身入职开封府,执拗刚硬,作为过于锋利的宝剑,可能不知轻重。

      可他身边监督辅助的老油条,王朝马汉,不可能不知道查案要适可而止的道理啊?

      还是说……

      这些都是老青天的意思,彻彻底底地查,给朝堂从上到下来一波大|清|洗?

      “你不知道,”豪商埋在颈间,低沉地笑着,“皇帝老子的脸都青了。脾气那么仁厚的圣上,差点当场招御林军过来,把使节剁在朝堂上。”

      “唉,可惜了,”叹息,温热的呼吸斥在敏感的颈间,皮肤上最细小的茸毛根根悚立,“可惜咱们只是个低贱的商户,登不得庙堂之高,无法亲眼目睹那精彩的场面。只能听听大哥二哥转述的宫廷谣言了。”

      “………………”

      “夫人。”沉声。

      “嗯?”
      我恐惧地回过神来。

      “你别抖,哪怕思考的时候,只要我还在你身上,你都一直在无意识地发抖。不好看。”

      “夫君,我乖,我听话,我……我尽量不抖。”

      “……”

      松针一般,细密短短的睫毛上下阖动着,来回仔细打量着惊恐畏缩的情态,徐徐地微笑了起来。

      一口咬上了颈部命脉,兽一样,牙齿切割血肉。

      “不是跟你说了么,不许抖!”

      低沉含糊地吼。

      “……”

      不抖。

      不抖。

      死死地抓着商人两侧臂膀,剧痛与恐惧交织,铺天盖地倾轧而来,大脑一阵阵空白发懵。

      该挣脱开的。

      可是,怎么还敢呢?

      许久,终于松了口。

      呼吸炽热,脱离脖颈位置,留下一道深深的血色牙印,与其它深的、淡的斑驳痕迹交织在一起。镜中的颈子没一块干净的好肉。

      伸出舌头来,舔去唇上沾染的腥血,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息。

      摸摸头发,扣紧后脑勺,掰到眼前来。

      “真听话,小癞皮狗。”

      “作为奖励,待会儿相公去衙门看热闹,旁观开封府审判。小癞皮狗可以捎带着一起去。”

      “希望你到时候,还能如现在此般听话、安静。”

      食指中指把玩撩拨着耳畔细碎的垂发。

      “不管夫人信不信,开封府那边,徐明文这个名字,已经是彻彻底底的烈|士、幽灵了。无人会再帮你,哪怕霁月清风的展大人,稍后夫人也可以看到咱们跟展大人其乐融融,兄友弟恭,官商勾结,盛世和谐。杜鹰之后,你该已经明白了,感情虚浮,道义轻贱,有其智力的活物皆逐利,有其智力的活物皆避害,重利加之恰到好处的威胁,没有什么是不能买通的。”

      “你的上级领导,展大人,其实他一直都知道你还活着,但你苦熬挣扎了这么多日子,他从未插手救你,猜猜为什么?”

      “想不通?……没关系,等会儿亲眼见到了,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抚摸着颈部命脉处的肌肤,摩挲着血淋淋的牙印,带起受损皮肉强烈的刺痛。

      披着人|皮衣裳的狰狞怪物,温良地笑起,诚恳地邀请。

      “咱们来做场对赌吧,夫人。”

      “去青天白日的县衙公堂,泱泱民众之中,旁观对累累罪恶的庄严神圣审判。”

      “你向玉堂青梅竹马的发小,展昭求救。他救你,替你撑腰,我入狱,死刑,玉堂同样入狱,二十年起步。”

      “你向玉堂青梅竹马的发小,展昭求救。他置若罔闻,不替你撑腰,不救你。回来之后,我挑了你的手筋。”

      “怎么样,这场对赌,敢不敢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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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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