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请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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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用核桃碎壳的尖口划伤自己的时候疼吗？应该是疼的吧。
她只记得自己最后扑向烛台，让火燎起帘布，她单手拿着带血的发簪，在烈火中嘲讽着太子的恐惧。
“侯爷是在心疼我吗？”常柠月踮起脚企图同温竹卿对视，却不想还是矮了些，“太子和皇后不知我上过战场，也不知南境将士上战场前都要通过被俘测试。说实话，那种程度的迷药对我而言不算什么。”
温竹卿由着她想着自己逼近，他接下她的鼻息，允许她打破自己的防备范围。
“曾经我觉着常帅让你上战场实在过于严苛，但现在又觉着，这或许是常帅为人父的一种保护。”温竹卿低头对上常柠月带着笑意的双眼，刚想蹙眉却又克制着自己舒展开。
常柠月背着手退后了一步，手中不自觉得卷着身后的头发，“或许是父帅到头来发觉，这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是战场，因为敌人的刀锋在前，而你的身后会有袍泽为你立盾。”
那时身后战鼓擂起，身侧战甲马鸣，身前只顾刀光剑影。
但现在，她回不去了。
“侯爷今日肯定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明日还得上朝。”
常柠月算着已经不算早的时辰，她着实不想眼睁睁地瞧着这张俊美的脸上出现黑眼圈似的东西。
美玉就该纯洁无暇，不染分毫尘埃。
“今日，多谢。我从未这般过过生辰，我很高兴。”
“侯爷若喜欢，日后我年年陪你过生辰。”
她在长安轮了一遭四季，到头来还是这个协议夫君最讨她的欢心。
翌日一早，常柠月依惯例乘着马车去恩慈寺躲懒。若说一开始是怕其他高门女眷上门同她例行社交，那到了现如今便是已经成为了习惯。
将近中秋，长安城内的高门贵妇像是已经将南境使团的事忘了个干净，一心只想在如何在中秋宴上不抢宫中人风头得抢个风头。
尤其是一些门户在听闻太子将太子妃禁足，不允许她参与中秋宴后，更是拔长的脖子想要试探太子对东宫后院的态度。
在一众借着来寺机会交换信息的女眷们，常柠月倒显得格外虔诚些。
“定北侯回城后，夫人每日的香火钱似乎更多了些。”
常柠月单睁开一只眼，看了眼余光里的袈裟，唇角的弧度里带了几分迫切地想要分享的小兴奋，“侯爷说让我替他多交上一份。”
“定北侯在夫人身边，倒是多了分烟火气。”
常柠月就地起身，回头对着方丈双手合适颔首，“方丈这话说得怎像是我将侯爷从神坛上拽下了似的，分明侯爷身上的血债比我还要多些。”
方丈对着常柠月回礼，一双眼袋下坠的苍老眼睛里却闪着清明的亮光，“鲜血并非污秽，佛自然知晓你们刀刃向前的善念。”
“还是佛祖讲道理，只可惜佛祖不喝酒，否则我定要同它饮上一杯。”
方丈像是习惯了常柠月在佛祖前不避忌讳的胡说八道，眼底倒是流露出几分被逗乐了一般的笑意。他看向门外朝他示意的小和尚，眉眼间的喜色收敛了几分。
“今日有位贵人特借此地想见夫人一面，夫人可要相见？”
寻到此地来同她相见，倒也算是志在必得。她虽不喜人堵她，却更不想给恩慈寺添麻烦。
“请方丈引路吧。”
常柠月看着方丈默叹了口气后欲言又止，他带着常柠月到了后方的一间屋子门前，便留步离开。她单手推开门走入，屋子被打扫得很干净，而一旁的窗边正坐着两个对弈的人，而此刻面朝着她闻声抬头的正是恩慈寺的主持。
主持见常柠月，便是对着跟前的人轻声说了几句后，十指合十颔首后起身离开。
常柠月同主持行礼致意后看向那人的背影，悄声取出罗盘捏在手心。
“臣妇，见过玉淮公主。”
那人起身轻甩宽袖，头顶的金钗步摇由着她的身型在空中划出金灿色的残影。
凤眼朱唇，倔强不驯，正是当朝的嫡公主。
皇帝疼惜自己的长女，婚配之事全凭她自己做主。单凭这一点就足以支撑她的傲气。只是这玉淮公主成婚后多是同驸马四处游玩，现下突然出现在长安还暗中来见她，倒叫人琢磨不透。
“常帅曾上呈帅印上奏，请陛下允准常氏女此生不嫁皇族宗室，不入红墙，不踏宫门，并请陛下为你赐婚。”
玉淮公主自座位上走出，一抬一落，皆是皇家威仪， “世人只当这是常氏的臣服，却不知这是你父帅对我父皇不设后路的施压。那奏请逼得父皇不得不在一人一句的仁慈夸赞中归还帅印，为你赐婚。可本宫知道，那是你的主意。”
“殿下谬赞了，臣妇岂敢冒充父帅上奏。不过公主云游四海，却还关注着臣妇一家子，倒让臣妇受宠若惊。”
“你不必在本宫跟前装乖，你们常家人都是这般德行。看似低眉恭顺，实则骨子里最是桀骜难驯。”
这玉淮公主的字里行间像是对她常氏，很是熟悉。
玉淮公主走至常柠月跟前细细地打量了着她，只是她看向她的目光像是在越过她看一位故人。罗盘上的指针泛着冷色调的冰寒，她本以为玉淮公主是为了皇后和太子来寻她，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常柠月，你想走的路，本宫已经替你走过了。你其实心里明白你没得选，所以你干脆不选，放纵自己同这个腐烂的王朝发烂发臭。常柠月，本宫羡慕你的赌运，却也厌恶你向现实低头的软弱。”
玉淮公主伸手压了压宽袖，脸上是同罗盘上的软弱背道而驰的坚韧。
“殿下的话，臣妇听不懂。殿下是嫡公主，是当今圣上和皇后最为宠爱的长女，殿下可以自己选择驸马，可以在婚后同驸马游历山河，此等荣宠从古至今乃至后世，再难有第二个公主享有。殿下还需去羡慕他人？”
“常柠月，那这福气给你，你可要？”
“不要，臣妇要不起。”
玉淮公主紧绷的神色上有了一瞬的松动，她抿嘴片刻后像是压抑了良久般笑了出来。她抬眸看向她，没有嫡公主的锐利和高傲，反而多了几分找到同类的惺惺相惜。
“你这不是听得挺明白的吗。”
玉淮公主的目光掠过四周窗子上的黄藤纸上斑驳而过的阴影，眼底是一闪而过的焦躁和愤怒。
“今日本宫来，不过是顺道给你送个请帖。过几日是驸马生辰，你同定北侯届时若是得空，便去本宫的别院添点人气吧。”
玉淮公主自宽袖中取出一本请帖递给常柠月，常柠月接过请帖抬头对上长公主的眸光，才真切的明白今日长公主特来恩慈寺寻她的用意。
送请帖何须来恩慈寺堵她，只怕这请帖中另有蹊跷。
“殿下盛请，届时臣妇定同侯爷前往给殿下和驸马添点人气。”
常柠月正要告辞离开，便听见后头传来玉淮公主倾尽全力压低，却带了几分颤抖的声音。
“本宫虽是皇族宗室，却也尊崇一身战戎的将军。本宫也曾有过女儿家的风花雪月，只可惜家猫配不上雄鹰，与其折断雄鹰的翅膀，本宫更想看他战无不胜。常柠月，既可并肩，切莫辜负。”
自从恩慈寺出来回到侯府，常柠月单手拿着温竹卿做的逗虎玩具敷衍着小白虎，一边对着玉淮公主的请帖发呆。
直到温竹卿回府，常柠月在饭桌边上坐下不过片刻便开始盯着饭菜走神。
“怎么了？”
常柠月听见温竹卿的声音回神，发觉自己碗里的芋头排骨已经被自己夹烂得不成形状，一旁的小白虎扒拉着桌沿看了一眼她碗里惨不忍睹的排骨尸身，直接攻克了先前温竹卿体罚它的恐惧，转头去蹭温竹卿的脚踝。
温竹卿取了一旁干净的空碗给她新夹了一块放到她跟前，又将她的碗拿来，还不等常柠月反应过来，便将夹烂了的排骨囫囵在一起吃下了。
‘常柠月，既可并肩，切莫辜负。’
玉淮公主的声音适时在耳侧想起，她看向温竹卿，只觉玉淮公主是误会了她同温竹卿之间的关系。
“侯爷可知玉淮公主的过往情事？”
“我封侯时玉淮公主已经婚配，对她的过往不甚了解。但听闻公主若是男儿身，定当位主东宫。今日怎么突然提起她？她回长安了？”
“今日她特地在恩慈寺堵我，我本以为她是为了太子或皇后来堵我。但她字里行间像是不满当今朝局，甚至还提点了我几句。”
“提点？说了什么？”
“让我不要摆烂，让我这条咸鱼翻个身。”常柠月取出玉淮公主的请帖递到了温竹卿跟前，“还给了我请帖，让我们去参加驸马的生辰宴，就在她的别院。我总觉着这请帖有几分蹊跷，可我看不出所以然来。”
温竹卿取过请帖打开，看完后伸手在请帖上摁摸了一阵后对着常柠月点了点头。
常柠月见温竹卿的反应起身走至他的身侧，在温竹卿指引下用指甲在温竹卿先前磨搓过的地方用力划过，上头的薄纸被并不锋利的指尖划出一条裂缝，露出里头的又一层白纸。
温竹卿抽出薄纸背后藏着的白纸，请嗅了一下后在一旁的烛火下映了映。到底，那扰了常柠月半日的猜想还是被烛火下显现出来的字一一印证。
“其实早在她看向我时我就该猜到，她看向我的目光分明是在借我的皮囊骨相去看另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第十四章 请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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