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盛夏乔年》佳乐不洛

13、老地方

　　[今天和哥哥姐姐一起偷偷的跑进那个奇奇怪怪的火车站了，里面真的改成了图书馆呢，就是那里有个老爷爷怪怪的，还有还有！有个怪小孩，看起来也就七，八岁应该和我们一样大，但就是不讲话，切！活该没朋友！不过，他竟然也会下围棋！还下赢了慕辰哥，不可能！肯定是哥让他的！对，肯定是！]

　　——夏大厨食堂《命的倒计时》

　　零点的钟声，回荡在漆黑的夜里，楚城站三个大字悬在月亮下嗞嗞作响，因老旧而不规则的闪动，像是它的标志一样。

　　余乔年小心的扭着脖子尽量保持着上身的稳定，漆黑里藏着几片滋滋作响的光，隐约能看见盛夏紧锁的眉头，凌晨的风已经渐渐微凉，穿过白色短袖的两处湿迹，透着寒意，一处黏糊，一处温热。

　　风不停的吹过黑，带着树叶的沙沙声，月亮下的光仍是滋滋作响，它们互相演奏，夜里点点温热，点点寒意，生了又灭，灭了又生。

　　咚……

　　凌晨一点的钟声响了沉闷的一声，余声不绝，像微风一样徐徐而来。

　　“醒了？”

　　余乔年没有回头，上身不自觉的颤了一下，呼吸声倏的变大，忍不住咳了两声。

　　“嗯……嗯”

　　听着自己奇怪的鼻声，盛夏有些恍惚，刚刚像是做了个梦，一个不好的梦，但又特别特别的真实。

　　微凉的风拂过脸颊，丝丝寒意伴着些黏糊，盛夏一个激灵，两腿一撑，想要逃离，身上像有什么东西滑落，一道闷响在地上回应了一下。

　　昏暗的老灯从上洒下的光再难剩些什么，盛夏只能大致判断可能是一包纸，愣了片刻，快速的弯腰、捡起、后退、再后退，轻轻的打开纸巾，又仰着头不认鼻涕再往下流，尽量做到不发出声音，因为……就做梦还会不自觉的哭成这个惨样真的太丢人了……太小孩子了。

　　这一套动作行如流水，还不忘用余光偷看在一旁要停车关锁的余乔年，她偷偷摸摸的样子像是收到小抄后一边打开纸条，一边防着监考老师。

　　闷闷的声音在黑暗里隐而不发，余乔年看了一眼不远处缩着的一小团，点了一下手机屏幕。

　　有点刺耳的电动车语言提示声，像是盛夏的救命稻草，一切狼狈的声音都将被盖住。

　　“走了，跟上。”

　　“嗯”

　　楚城老火车站已经废弃了不少年，很久以前这里还被笑称为“流浪汉的家”，但随着经济的迅速发展，近十年里连流浪汉都不愿来借宿了。

　　其实主要原因是十年前这里竟被买了下来，里面住着一个怪老头，老头在火车站里建了图书馆，很快便吸引了周边无数的小孩，但老头每天最多只准5个小孩进来且大人不准陪同，这个要求下，很快老火车站再次安静下来，只有三个小孩总是结伴而来，经常悄悄进又悄悄离。

　　“好黑呀，余同学打个手电。”

　　盛夏躬着身子轻轻的点着地面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跟紧，我熟。”余乔年语气清凉，干净利落。

　　“切，我也熟，怎么了？干嘛突然又这样的语气？”盛夏嘟着嘴，压着嗓子用气声说道。

　　余乔年没有回应，只是脚步微微加快。

　　不一会儿，有淡淡黄色的光隐约映在前面余乔年的脸上，身后的盛夏偷偷从侧面瞅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侧颜上眉毛快要拧出了褶皱。

　　淡黄色的光渐渐洒满在两人身上，黑长的影子左右恍动。

　　“少爷？”苍老的声音瓮声瓮气的从盛夏头顶飘过。

　　盛夏心跳像是慢了半拍，僵在了原地，原本躬着的腰一下挺着笔直。

　　黑暗里苍老声，恐惧感快要在盛夏的心里溢出，她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头脑里闪过的全是些鬼魂、僵尸、吸血鬼之类的，嘴里本能的喃喃着：“对不起，对不起，鬼大人我们不是故意吵醒您的，对不起……对不起……”

　　一道黑影倏的压在盛夏的脸上，挡住了她面前本就昏暗的光，惊的盛夏机械的缩成一团。

　　“你先进去。”余乔年清凉的声音从上飘下。

　　盛夏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一丝，淡黄的光晒在余乔年小麦色的脸上，这种颜色总是会让盛夏喜欢且安心，头顶上是微热的掌心，厚实且宽大。

　　“嗯嗯”

　　盛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缩了缩脖子，逃离似的去拉身后图书馆的玻璃门，只拉出一道缝便闪声躲进。

　　长时间的不敢呼吸让盛夏忍不住的咳嗽，心脏像是被紧紧压住，闷的厉害，迷迷糊糊里要昏睡过去，只能隐隐约约听见……

　　“少爷，您……您最近还好吗？”苍老的声音有些发颤，不连贯的话语欲言又止。

　　“不好，怎么可能会好！”少年的声音清脆更显清冷，音调本该很高却被压的很低。

　　“少爷，您这是何必呢？其实这不是老爷子的错，其实回去才……唉……才可能会更好。”苍老的声音更显沙哑，气力不足让情绪断断续续。

　　“够了！我知道！知道！”少年的声音清冷变到寒霜，像冰岛里有座火山将要喷发。

　　昏暗在空旷里显得格外寂寞，这里的一切都好像和十年前照旧，这里像是与世隔绝般，没有留下时间的痕迹，而突然的爆发后，便只剩下沉默里的两道影子。

　　老人拖着佝偻的背，转身，在地上生出沙沙声：“少爷您还没吃吧要，我去给你做……”

　　少年直挺的背，透着长长的影，那佝偻的一团，一步一步的走开……

　　乔年的心突然似是绞疼，如被针扎般的发麻，曾经的那些日子赵叔总是会跟在他的身后，长长的影子盖着他小小的影子，而如今他却……

　　少年躬下了身子走到了老人旁边，扶着那只苍老到干枯的右手，轻轻叹出胸中的浊气：“唉，对不起，赵叔，我……不该对你发火的。”

　　老人咯咯的笑着摇了摇头，张了张嘴，又闭了上，又张开，脖子那块松弛的皮肤，在喉咙的上下滚动中颤颤的发抖：“那？呃……那……小姐最近……”

　　“……”乔年将头低的更深，连着身子也躬的更低，紧紧的咬了咬嘴唇，想张口又拼命的忍住，他想抱怨！想咒骂他们！恨他们！

　　但他又明白其实……他们没有多少错，只是自己，如果……非要说个对错……那么自己也脱不了关系，如果那天赛后的午休自己不嘴馋去买糕点……如果！可以再走的快点……也许……也许！

　　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老人反手紧握住乔年的手，那双浑浊的眼睛，盯着男孩脖上的白玉吊坠“年，以后常过来好吗？之前是阿叔话说重了……我们的意思其实……”

　　男孩的腰倏的直立，嘴角上扬成诡异的弧度，像是自嘲却更显病态，咯咯的笑声从嘴缝里窜出，穿过门牙的齿音丝丝作响，在昏暗里竟显得凄美。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抬起，整个的盖住在脸上，挡住了嘴，笑声也渐渐变得沙哑，变得无声。

　　“好了！赵叔，你们说的没错，只是我不愿承认罢了……那个手术我终究还是签了字，结果从一开始就这样了吧……”

　　老人还是佝偻着，他将头低得很深，之前紧握着男孩的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松开的或被甩开的。

　　“赵叔，我借住一晚，明早就走。”男孩转过了身，一步又一步，越来越远，语言简洁又客气。

　　“这里本来就是您的。”

　　踏……踏……

　　“不！余家的东西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声音在空荡里急促，又突然断的干脆。

　　踏……踏……

　　脚步声沉而发闷，没入了门缝，嗡嗡的钟声再次响起，咚……咚……

---

作者有话要说：　　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