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暗恋还能抢救》姚爻

6、上山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玫瑰花是怎么折的吗？”江亦楠目光投向桃树枝丫上刚结好不久的绿色果实。
　　想起梁入微一直缠着他要那朵棕榈叶折的玫瑰，江亦楠忽然来了兴致，“等下午不那么晒的时候，去弄点棕榈树叶回来，我教你。”

　　闻言梁入微立刻就答应了，“好呀。”

　　-

　　早上梁奶奶出门之前有说过要趁着太阳还未完全出来，去地里翻翻土，梁入微听到家里有声音，估摸着奶奶回来了，便和江亦楠告别，现在回去刚好能帮着做饭。

　　她进屋时梁奶奶正蹲在冰箱前，手里拿着一块冰冻的猪肉，另一只手扶着墙壁，弓着腰慢慢直起身。
　　见状梁入微赶忙接过肉，“我先拿去厨房解冻。”

　　将冻猪肉放入盆中，又从一旁的水桶里舀了两勺水浇上去，完事之后蹲在垃圾桶旁剥蒜。

　　梁奶奶跟在梁入微后面进来，走到料理台那，利落地提起案板和刀具，用水冲去表面的灰尘，开始备菜。

　　充满烟火气的厨房里，祖孙俩分工明确，为着一餐普通的饭食共同干活。

　　“滋啦~”蒜末入锅爆香。
　　梁奶奶手上挥动锅铲，“成绩咋样？”

　　梁入微正猫着腰在碗柜里找盛菜用的碗，听见奶奶问她成绩，立马直起腰来，“还行！”

　　自己带大的孩子，梁奶奶还能不清楚吗，当下就听懂梁入微语气里求夸奖的意思，“既然考的不错，还不去给你爸打个电话，别看他嘴上不说，要是你主动给他打电话，我看他中午饭都得多吃一碗。”

　　说的也是，想到梁父昨天还特意打电话来问她出成绩的事，虽然心里有一丝犹豫，梁入微还是按下了心里默念的那串数字，她和父母的通话次数不多，每次都不太适应和他们讲电话，小的时候接到电话直接喊奶奶过来，大一点懂事了才能撑着尴尬的氛围回上几句问话。
　　但现下梁入微心中的喜悦盖过了那些不自在的情绪。

　　听筒里传来这个世界上本应和她最亲厚的两个人的声音，生疏中带着几分惊讶。
　　“是入微啊，怎么突然打电话来了。”
　　“是不是找爸爸妈妈有事呀？”

　　手指沿着衣摆往前折，梁入微缓缓开口，“成绩出来了，奶奶让我打电话告诉你们。”

　　“就出来了啊，考的怎么样？”

　　梁入微还未来得及回答梁母的问话，另一道声音便已响起，“入微啊，学校老师有跟你们说过报高中的事吗？”

　　说起填报高中，梁入微正想和爸妈讲去市里读高中。

　　“爸爸有个同学在你学校高中部教书，我听他说学校这几年在搞建设，教室都重装了，还引进了不少老师，不比市里的高中差多少。你看要是你去市里上学，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碰上什么事我们也帮不了你，班上优秀的同学肯定不少，老师很难顾得上每一个同学，你又晕车晕的厉害，每个月来回坐几小时客车肯定吃不消，在镇上上学就不一样了，你每天还能回家吃饭，在家睡觉休息，有你奶奶照顾你，我们在外面也放心。”

　　一向寡言少语的梁父突然和自己讲了这么多话，梁入微有点晕乎，只听出了梁父想要让她在镇上的高中上学，以为是爸爸不懂选择高中学校对学生来说的重要性，她便想给父母好好解释一下。
　　“我以后上大学也要去陌生的地方读书的啊，而且车程才四个多小时……”

　　“入微啊，爸爸让你在镇上读书，肯定是经过考虑的，你也要站在爸爸妈妈的角度上想想啊，爸爸和妈妈在外面赚钱给你生活费学费，你要是去了市里读高中，你奶奶怎么办？”

　　梁父的话像石头一样压在她心头，喉咙仿佛被堵住，说不出话来。

　　“奶奶六十多了，家里要是没个人，有个什么情况，你奶奶的性格肯定不想麻烦我们，到时候知都不知道，去年和别人吵架摔伤腿，还一直瞒着我们，如果不是乔婶打电话给我，后果我想都不敢想！”

　　查分之后的喜悦荡然无存，身上的沉重压的梁入微喘不过气来，她张嘴不知该说什么，眼眶生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包裹，一颗心掉进低谷。

　　什么话都没说，抬手挂掉电话的那一瞬，滚烫的泪珠从脸上滑落。

　　掌根抹去眼泪，鼻涕也忍不住冒出来，只能仰着头边擦边流，心里委屈丛生。

　　厨房里梁奶奶见她去了好久一直没回来，“入微！打完电话了吗？”

　　听见奶奶的声音，眼泪掉的愈发汹涌，梁入微没有回，而是找了纸巾擦干眼泪鼻涕，压下哽咽，勉强稳住情绪，“打完了，我不饿，中午饭你自己吃，我上楼睡会。”
　　不顾梁奶奶追问，梁入微兀自上楼了。

　　房门紧闭，光线被窗帘遮挡，昏暗又闷热的空间里，梁入微藏在被子里，脸憋得通红，面部皮肤温度飞快上升，汗水和眼泪混杂，她忍不住揣测父母的想法，是因为去市里读书开销太大，负担太重，所以才不让她去。

　　梁奶奶将饭菜端上桌，没管额头热出的汗，手往腰前的围裙上一抹，上楼叫孙女吃饭。

　　“哎呦！这么热的天你关着门要热死啊！”梁奶奶骂骂咧咧地打开门，“窗户也不打开，在被子里做什么！”

　　唰——
　　一把拉开窗帘，将玻璃窗推开，走回床边便要去掀被子，“下去吃饭。”

　　怎么扯都扯不开被子，梁奶奶干脆坐下，“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和你爸打个电话还打出别扭来了？”

　　被子下面的人没动静。

　　“和奶奶说说，到底怎么了，是你爸骂你了？”隔着被子轻轻拍着梁入微，“奶奶帮你骂回去，奶奶的乖乖考了好成绩，不给奖励还惹乖乖生气，要是你爸在家，看我不打他！”

　　梁入微强忍住不发出声，憋到身体不自主地颤动，掌心湿腻，感觉到奶奶的安抚，内心的情绪加倍放大。

　　“今天不仅做了鸡翅，我还买了可乐放在冰箱里，都是你喜欢的，我先下去把可乐给你拿出来，你赶紧来吃饭，大热天的闷在被子里会热晕的。”梁奶奶说完便下楼了。

　　梁入微这才揭开被子把头露出来换气，眼睛肿成一条缝，方才奶奶在床边越安慰她越失控，联想到梁父电话里说的，梁入微突然生出认为自己自私的想法。

　　这个念头在梁奶奶给她夹鸡翅时到达顶峰，她不认同梁父让她留在家里上学的理由，但是奶奶是她最在意的人，万一真的发生了梁父说的那个可能，她一定会后悔的。

　　-

　　五六点的太阳落下一半，橘红色的天光映亮半座小镇。
　　踩着光影，梁入微走在江亦楠身后，和他一起沿着山间小径，衣角蹭过肆意生长在路边的花草，山风带起泥土的清香，一只白色的蝴蝶领着他们向深处去。

　　透过厚厚的镜片，梁入微的眼眸里倒映出江亦楠的背影，希望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似乎感受到她炽热的目光，江亦楠虽然没回头，但忍不住问她，“我走错了吗？”

　　梁入微猛然惊醒，故作平常，“应该没有吧。”

　　“你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咋了。”和以往在他面前叽叽喳喳的样子完全不同。

　　怕被发现出自己隐晦的心思，梁入微提高音调，“没怎么啊，我就是在想山上会不会有蛇。”

　　夏季是蛇出没的高峰期，梁入微说的不无道理。

　　“我们不会这么背吧，不过确实要小心点，注意看路，别一不小心踩到了。”
　　江亦楠说完停顿了一下，抬头望了望前方，“这里经常有人走，蛇应该不会来这，你在这等我，我去就行。”

　　让梁入微留在树荫下，江亦楠就近捡了根树枝，边走边不断打击路边的草丛。
　　好在往前十步左右就有一片棕榈树丛，梁入微即使不跟着一块去，也能看见江亦楠。

　　用小刀沿着根部割下一扇完整的棕榈树叶，这些便足够他俩用了，江亦楠转身往回走。

　　梁入微见他好了，便往里站了站，好让江亦楠走前面，后脚跟落地的瞬间，感觉到脚腕一凉，滑腻的触感顺着皮肤传至大脑，整个人僵住。
　　忍住浑身寒颤，梁入微抬起手示意江亦楠不要过来。

　　江亦楠下意识停住脚步，疑惑的看着她，直到视线落在她脚上，呼吸顿时一窒。

　　害怕到绷直的小腿肌肉反射性抽动，褐色的细长身影猛地一动，脚腕感到一瞬尖锐的疼痛。

　　那东西咬完就跑，钻进草丛不见踪影。

　　蛇身湿冷的触感仿佛黏在皮肤上，梁入微双腿发软，人马上就要往地上倒。
　　江亦楠赶紧冲上来扶住她，不过才一分钟，背后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眼下梁入微使不上一点劲儿，即使被他扶着，也不住的往下滑，江亦楠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他有学过的，冷静冷静，一定有办法处理的。

　　搀着梁入微慢慢坐到地上，目光搜寻着周围，最后停留在她的脚上，抽出鞋带绑在膝关节上方，“你别害怕，不会有事的，你先不要动。”

　　安慰梁入微的同时，大脑不断回想应急措施，下一步该怎么办？

　　口袋有异物杵着大腿，江亦楠联想起来了，立即拿出刚才割棕榈树树叶的小刀，没办法消毒了，犹豫了几秒，握着小刀坚定地在伤口处纵向划出一道一字形切口，沿着小腿从下往上挤出伤口处的血液。

　　“这样不行，我背你去医院。”手里还拿着棕榈树树叶，江亦楠蹲在梁入微前面，将她的双臂架在胸前顺势背起。

　　山路陡峭曲折，梁入微趴在江亦楠背上，有汗水从他鬓角滑落，顺着脖子滴入衣领之下，胸前柔软紧贴着他，滚烫的体温穿过两层薄薄的衣料。
　　心中萌生出不合时宜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