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暗恋还能抢救》姚爻

7、玫瑰

　　南杨镇中心卫生院位于山脚不远处。
　　乡镇卫生院很少有夜间来的病人，今天值班的李医生，早早的就吃完晚饭，捧着手机坐在电脑前摸鱼。

　　搭班护士小张扯完最后一个吊针，将垃圾处理好之后，走出大厅看了眼天色。
　　“都快八点了，这天还不黑。”

　　正漫不经心刷着视频的李医生听到抱怨，头都不抬，“这才刚上班，哪有这么快天黑。”

　　“你打算几点去睡？”小张护士还站在门口，隔着窗口问他。

　　“怎么，夜班无聊想要我多陪你一会？”视线转移到小张身上，插科打挥道。

　　大夜班要上到第二天早上八点，晚上没个人聊天还真的是很难熬。

　　小张知道他是开玩笑，也笑着回道：“别打岔，我的意思是你晚点去值班室，我去吃饭的时候替我守一会。”

　　“没吃饭来的？”
　　“嗯呐。”

　　“你老公要来送饭吧？老子累死累活上了一天班，还得吃你俩狗粮。”

　　听见李医生提到送饭，小张往外面的路口看去，应该来了啊。

　　老公没看见，活倒是来了。
　　“来活了。”撂下话便疾步走出门。

　　江亦楠一路背着梁入微从山上跑下来，颈部青筋鼓起，脸上通红。

　　小张被这架势给冲击到了，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引他们去诊室。
　　从窗口走过时，李医生也以为出事了，收起手机上前帮着江亦楠把梁入微放下。

　　“怎么了？”瞅着病人神志清醒，腿上有不少血迹，李医生检查前询问了句病史。

　　梁入微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江亦楠已经急得不行了。
　　“她被蛇给咬了！”

　　小张端着治疗盘过来，听到这话先是温柔地安抚他俩情绪，“你们别着急，还记得那蛇长什么样吗？”

　　江亦楠稳住心神，“我只记得是一条褐色的蛇，其它的没什么印象了。”

　　在听他们对话的空档，李医生已经带上医用橡胶手套，在梁入微身前蹲下，去检查伤口了。
　　“被蛇咬了怎么会流这么多血，你做过急救处理了？”

　　李医生手一伸，小张护士便将准备好的灭菌用水递给他。

　　液体冲过伤口，梁入微除了感觉有点凉以外没，没有别的刺激感，血迹被水冲净，露出了伤口的真面目。

　　蛇咬伤在夏秋季尤为多见，南杨镇背靠大山，面临江河，经常能见到蛇，运气不好的蛇很可能出来遛个弯就回不去了，马路上不小心被车压死的蛇不在少数。
　　卫生院的医护人员，也不是第一次处理蛇咬伤了，还算是小有经验。

　　李医生解开梁入微腿上绑着的鞋带，指着伤口问江亦楠，“你用什么划的这道口子？”

　　江亦楠注意力全在李医生处理伤口的动作上，一下没反应过来医生话里的意思，楞楞的从口袋拿出他削铅笔用的小刀。

　　得了，李医生撑着膝盖起身回到电脑前，鼠标点了几下，“病人名字，年龄。”

　　“……”江亦楠彻底懵了。

　　小张护士松了一口气，放下治疗盘，然后将刚刚冲洗伤口时接污水用的黄色医疗垃圾桶合上盖子，并移到角落。
　　“你不划这一刀估计伤口都愈合了。”

　　“……”心到现在还在扑通扑通乱跳，没冷静下来的江亦楠和梁入微一起傻眼了。

　　“是没毒吗？”从护士姐姐的眼神里看出肯定的回答，梁入微扶额，没眼看边上的江亦楠。
　　他俩刚刚慌成啥样，结果是虚惊一场。

　　李医生给梁入微创建好电子病历，开了医嘱，叫小张护士去准备打破伤风的用物。
　　而后回到梁入微跟前，指着伤口，“你的处理挺好的，下次不要这样做了。”

　　江亦楠刚降下去的心还没安稳几秒就又被提起来了。

　　李医生见他皱着眉，面容严肃，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禁轻笑，“不是说你做错了，能看出来你有了解过蛇咬伤的急救处理，你做的确实很好，只不过切开伤口这种事还是到医院之后交给专业的人来。”

　　即使李医生已经尽量将语气放温柔，可江亦楠还是认为是在安慰他，垂着头站在那不做声。

　　“我在你这个年纪可不懂这些，而且我也不是诳你，你真的没做错。”李医生按住江亦楠的肩膀，将他身体扳正。

　　李医生处理伤口时也有关注到一旁一直盯着他，眼睛都不乱转的江亦楠。
　　开始他还以为这孩子是害怕出事，或者是太紧张女娃娃了，会处理蛇咬伤只是碰巧看到过而已，现在想想，估计是自己主动学的。

　　这么一想，原来是一个喜欢医学的孩子，李医生顿时更加有耐心了。

　　担心江亦楠一直陷在自责的情绪里出不来，李医生索性细细地给他讲：“我们在分不清有毒没毒的时候，就要先按有毒来应对，但是我们一般不建议自己切开伤口，因为蛇的毒素是有不同的，如果是血液毒素，像是竹叶青和五步蛇，冒然切开可能导致出血不止。”

　　李医生说完又带着江亦楠去看梁入微腿上的伤口。

　　被两双眼睛齐齐盯着的梁入微，只能僵硬地维持伸腿的造型，以防打扰他们研究。

　　“被蛇咬了先不要慌张，最好能拍下蛇的样子，以便分辨是什么蛇。”李医生重新指着伤口，示意江亦楠仔细看，“区分蛇有没有毒其实很简单，像这种两排对称的锯齿状细小齿痕就是无毒蛇的咬痕。”

　　见江亦楠和梁入微都在认真听自己讲话，李医生顿时有了教学的欲望，“毒蛇呢有一对毒牙，咬完之后会留下一对较深齿痕，而且很快就会肿起，疼痛感也会更加强烈。”

　　李医生也是没想到自己年纪轻轻居然带了回学生，内心的成就感突然爆棚，讲完课之后背着手走到办公桌边，端起搪瓷杯慢条斯理地喝起水。

　　梁入微和江亦楠还在消化吸收新知识时，小张护士又端着治疗盘来了，不过这次只是站在门口，“跟我去输液室打针吧。”

　　江亦楠本想搀扶着梁入微过去，手还未碰上她，便见她已经站起来，并跟上了在前面带路的小张护士。
　　回想自己背着她一路飞奔过来的场景，以及李医生投过来的眼神，脚趾已经在抓地了，幸好不是从街上跑过来的，不然要不了几天全镇都知道了 。

　　“弟弟站那干嘛呢，跟上呀！”小张护士催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因为环境空旷又没什么人，甚至带着回音。

　　小场面小场面，江亦楠对自己进行完心理暗示，大跨步追上她们。

　　-

　　漆黑一片的输液室空无一人，小张护士按下门口的开关，屋内灯管亮起，“找个位置坐吧，要先做个皮试。”
　　在梁入微坐下的同时，拿出抽好的装有皮试液的针管，“把手给我。”

　　“在这里坐二十分钟，不要去抓打针的地方，有什么事就按铃。”交代完注意事项后小张护士便离开了。

　　一时间输液室内只剩下江亦楠和梁入微两个人的呼吸声，以及窗外蝉鸣。
　　下午出门时江亦楠和梁入微都觉得很快就会回去，梁入微便没有拿手机，刚刚费用都是江亦楠缴的，眼下只能乖乖坐着等时间过去。

　　两人之间难得出现没人说话的尴尬场面。

　　梁入微是因为自己被蛇咬了一口之后就吓得不能动而感到羞耻，江亦楠则是还陷在回想中，为他在梁入微受伤后，紧张慌乱的反应而感到疑惑。

　　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梁入微被蛇咬了让他惊慌，还是被蛇咬了的人是梁入微更让他在意。

　　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松掉脑袋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江亦楠这才注意到手里还一直攥着刚才摘的棕榈树叶。
　　撕下两片叶子，“来吧来吧，这么大的牺牲换来的，我教你怎么编玫瑰花。”

　　提到这个梁入微可就来兴趣了，抻着脖子，看江亦楠右手配合左手手指翻折的动作，将叶子卷起，一朵绿色的棕编玫瑰便被他握在掌心。

　　“学会了吗？”
　　“眼睛会了，脑子不会。”

　　江亦楠拿梁入微没辙，叹了口气，认命地又教一遍。

　　“棕榈叶除了可以编各种手工品，还有药用价值，能降血压。”
　　江亦楠在给梁入微科普的时间里，不知不觉折出了一把玫瑰。

　　二十分钟也已经过去了，小护士再进来时就看到梁入微旁边的椅子上摆着一捧捆扎好的玫瑰，男孩子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啥，但这女孩的表情可就很好体会了。

　　想着他们两个还小，脸皮子都薄，更怕自己的打趣促使未成年早恋，这个责任小张护士可担不起，便没有戳破。

　　拍了拍手发出声音，“来吧来吧，打完屁股针就可以回家啦！”

　　屁股针？！
　　这三个字在江亦楠和梁入微的脑海里来回复播。

　　梁入微好不容易压下内心的羞耻，抖着手去扒裤子。

　　“男孩子去外面等。”
　　直到小张护士提醒，江亦楠才意识到自己是有行动能力的，赶紧往外走，还不忘掩上门。

　　-

　　梁入微偷摸捂着还残存有疼痛感的半边屁股，手里抱着江亦楠编的那捧玫瑰，和他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今天的事要不别和我奶奶，还有你外公说？”
　　“嗯。”

　　梁入微和江亦楠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略矮一些的那个，悄悄地，悄悄地靠上高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