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团顶流再就业》梅雨季

39、 38、间奏曲

　　炎夏将尽，哪怕暑热的白昼依旧热得怀疑人生，但夜晚轻盈的薄凉与黎明时分的晨露依旧不露声色地告知秋天的脚步越来越近。

　　从《隆庆三年》剧组杀青，难得善心大发的经纪人将谢予乐和求璆拖回市区扔在小区门口。两人到家什么都来不及整理，洗完澡勉强上床，头沾枕头立刻昏睡过去，最后还是饿得受不了的求璆挣扎着爬起来去隔壁卧室把依旧睡得昏天暗地的谢予乐踹醒，两个人没有出门的兴致和体力，索性叫了外卖大吃一顿。

　　“我差点以为自己马上要自体消化了。”求璆放任自己四肢大张瘫在榻榻米上，“嗝儿~”他吃得有点撑，还在回味刚才的大餐，无限满足：“我这两个月第一回觉得自己吃饱了。”
　　谢予乐以同样的姿势形象全无地瘫在榻榻米另一边，“饿了两个月的人是我不是你。”他打个饱嗝，觑发小，鄙视道：“说得好像我虐待你一样。”

　　意思意思地踹了谢予乐一脚，“我拜托你，”发小兼助理喊冤，“你在边上饿得眼睛都绿了，当着你谁还能吃下去？你没发现后来没人跟咱们一张桌子吃饭了吗？”不吃折磨自己的肚子，吃了折磨自己的良心，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艰难地翻了个身，——求璆无情地嘲笑说和王八差不多——谢予乐狠锤讨打的助理两下，神清气爽地扒拉抱枕过来，双手交叠压上去，再把下巴放手背上，他眯了眯眼睛，舒服地喘口气，“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不是人过的日子那也是你自找的。”求璆毫不留情地吐槽，支起腿把谢予乐朝外推，“你给我让点地方出来——好不容易能过过轻省日子，居然跑回来当演员！还真让你当成了！”发小斜乜他，“现在知道难受了，活该啊，追求梦想嘛，吃苦受累，现在特别满意了对吧。”
　　“满意。”像摊煎饼似地，把自己又翻个面，谢予乐盯着白色天花板，没有敷衍求璆的意思：“我真的很满意。”
　　“哪怕这么辛苦？”
　　“哪怕这么辛苦。”

　　叹口气，发小挤到谢予乐身边挨着，曲起手肘撞撞他，“上回你说朴在有不让你拍戏？说起来，我一直不明白当年你突然就跑国外当练习生去了——高中报道那天没见你，我担心好久。”
　　“戴着面具能拍什么戏？”没有回答后一个问题，谢予乐毫无笑意地翘了翘唇角，“要拍戏，就只能取下面具，那MR SUITE最大的噱头不就没了？偶像，idol，为人造梦者，自己最好别有什么梦想——这是朴在有说的。”

　　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空调运行的轻微机械声。冰冷的室内空气近乎停滞地缓慢移动，幽幽凉意浸润每一寸皮肤。初秋的天气里，求璆默默抖开薄毯盖住自己和谢予乐。

　　“你知道的，我家一直觉得所谓‘演员’的梦想特别可笑，结果没想到我居然有胆子单枪匹马跑国外当练习生——”
　　“所以你当时没跟家里商量？”求璆惊讶，“我一直以为至少你哥——”

　　“你快拉倒。”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年轻人一脸嫌弃：“我哥只会让人把我绑学校去，他怎么可能会同意——”青年孩子气地抽了抽鼻子，“哦，说起来我和家里快十年没联系了。”
　　耸耸肩，谢予乐爬起来盘腿坐好，以一种异常不负责任的轻浮满不在乎说：“现在估计都不知道我回国。”

　　如果面前放了镜子，求璆相信能看到自己表情裂开的可怕画面——“谢予乐！”勉强控制住自己不要尖叫，狠狠喘口气，熟悉的头疼暌违已久再度降临，瞪着满脸无所谓的发小，差点拎起惹祸精领口来回摇晃，最后一刻理智回笼，他咬牙切齿问：“你哥不知道你在我这儿吧！？”
　　“肯定不知道。”谢予乐从矮几上插了块西瓜塞求璆嘴里降火，“他要是知道，还能看着我在圈里混？”他刻意加重某个多音字的读音，“早八百年把我逮回去了。”
　　很有道理。

　　余怒未消，求璆再度瞪他一眼，想想不保险——“你赶紧给我搬家。”助理完全不给对方反抗机会，蛮横地下了滚蛋通牒：“这小区七大姑八大姨什么人都有，之后万一被什么人找上门就麻烦了。”
　　谢予乐点点头，难得没有撒泼打滚：“我也正想说，”他拿起手机晃了晃，“安君齐专门给我留言，让我挑日子搬家。”说完没憋住，望着发小幸灾乐祸：“哦，安大经纪说，你也得跟着我一起搬。”

　　“凭什么！？”求璆险些破口大骂：“我又不是艺人！又不是演员！又不是明星！”想想挺生气地补一句：“我现在辞职！”
　　“哦，凭你是我助理。”谢·演员·现十八线明星·予乐说得有理有据：“而且他觉得你挺有培养价值。”

　　原话是：你那个求璆挺不错，以后可以专职做执行经纪。
　　一想到日后就被迫和这家伙绑定了——求璆绝望地抹把脸，恶向胆边生，怒而拍案：“反正之后也会被你害死，干脆现在就为民除害吧！”

　　两个人菜鸡互啄累得气喘吁吁险些扑街，同归于尽前终于休战，各自在榻榻米一端躺平回血。求璆伸腿轻踹谢予乐：“记得给我涨工资。”他有气无力地表示：“你片酬下来了，不缺钱。”
　　“我怎么不缺钱了？交了税，再给公司分成，剩的那点儿真是拉了本行业收入的后腿。”谢予乐叹口气，想起账户上的可怜数字就无限心酸：“穷得要死。”

　　“呵呵，YEW跟我哭穷。”求璆冷笑，“还有天理吗？”
　　“我没有国内的账户，以前那张卡家里知道，”谢予乐无奈，“在国外用还说得过去，消费地点突然变回国内……”他两眼无神，想起自家大哥那张亲切的脸，浑身不自觉一抖，“都不敢想我哥知道以后我会死多惨。”
　　求璆难得施舍给他珍贵的同情：“那你是得小心。”发小打个哈欠，闭着眼睛喃喃自语：“你哥可不是好人……”

　　晚上九点，风华大楼里只剩保安和把办公室当半个家的工作狂与工作狂可怜的助理。
　　郑岩收拾好吃光的外卖盒扔到楼道间的垃圾桶里，回办公室，发现上司的姿势和表情与十分钟前一模一样——也就是面无表情，眉头紧锁。

　　他见怪不怪，正想溜回自己的工位，大老爷的召唤不约而至：“郑岩，过来。”
　　“你查一下最近几年，包括各大影视戏剧院校的毕业生，偶像公司的练习生团体里有没有谢予乐，找到了，查一下履历。”安君齐手指一下一下敲打桌面，郑岩觉得也敲在自己的脑袋上，敲得他头皮发麻。

　　助理考虑片刻，斟酌着开口：“这……谢老师的简历上，履历挺清楚的。”
　　“我没说不清楚。”安君齐摘下防蓝光眼镜，捏了捏鼻梁，他忙了一天，太阳穴附近阵阵抽疼，实在没什么兴趣再和助手长篇大论——而着手调查谢予乐也不过是因为没能捱过好奇，而这点倒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那……”郑岩向上司确认：“还是要查？”助理开始翻手机备忘录：“您什么时候要？”
　　沉吟之间安君齐改了主意：“这个事你慢慢做，我不着急。”他瞥了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挺晚了，今天就到这儿吧。”经纪人很快下了决断，推开椅子站起来，拎起挂在椅背的外套，“我自己开车回去，你先回家吧。”

　　在踏出办公室前安君齐停住脚步，犹豫几秒钟，他微微偏头，吩咐等在一边的助理：“这件事就不要往外说了。”男人穿上外套，整理好袖口，随口道：“毕竟影响不大好。”

　　几乎在同一时间，吃饱喝足赖在榻榻米上和谢予乐东拉西扯互相嘲讽的求璆忽然想起来：“对了，之前问你，为什么突然就跑国外去了？”
　　谢予乐突然对IPAD里播放的综艺很感兴趣，歪着头不看发小，含含糊糊避重就轻：“就一时头脑发热。”

　　求璆看穿他的伪装：“装，继续装。”
　　“问那么清楚干什么。”谢予乐躲不过，叹着气捡了个靠枕抱在怀里，两道眉毛耷下来，连上翘的眼尾似乎都跟着眉毛一起耷下来，“不知道这是爸爸的伤心事啊？”
　　求璆熟练地与谢予乐互为父子：“所以才要分享啊，赶快，让爸爸好好高兴高兴。”

　　“原因非常蠢。”谢予乐一脸往事不堪回首，“和人聊了几句，然后被对方的花言巧语打动了，”他语调毫无起伏，就如现在平静入死水的心情，说完了自己总结：“就是小孩儿太傻。”
　　“……”求璆把特别伤人的话憋回去，“网恋啊？”

　　“恋你个大爷。”美丽皮相翻出的白眼倒也带着几分漂亮，谢予乐说起当年也觉得不可思议：“就是网上认识的，朋友，聊了几年，然后和他说起当演员的梦想，对方说也正在为梦想努力，大家互相打打鸡血，”青年耸耸肩，宽大的套头旧T恤随着动作露出轮廓分明形状优美的锁骨曲线，“小孩儿嘛，大脑充血，想干就干。”

　　“嗯，现在有家回不得。”求璆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为谢予乐当年的头脑发热总结：“所以说小孩儿就得看好，不然很容易被骗。”
　　“这破事说它干什么。”谢予乐不想再面对年少无知犯的傻，故意扯开话题，他拿起平板，随便点了个APP，倒是想起件事：“之前听柳珩说，《燕都》今天要放第一条片花。”

　　求璆拿靠枕砸他：“这么重要的事现在才想起来！？”
　　谢予乐不甘示弱砸回去：“你还是助理呢你也不记得啊！”躲开发小的反击，义正辞严地招呼他：“停停停，看片花。”

　　正午刺眼的阳光毫无预兆出现，监斩官丢下血色斩字牌，冰冷的鬼头大刀带起风声，人头落地；前一刻娇弱柔笑的宫妃后一刻冰冷阴狠，看着某人的眼神几乎淬毒；镜头从街巷坊市飞快掠过，将摩肩擦踵的行人，热闹喧嚣的集会，各式吆喝叫卖，闾里百姓家，人间烟火气，童稚欢笑与长者悲歌一一展现，孩童互相追逐嬉闹，小小木剑挥舞相击，下一刻，木剑变成长剑，而笑声变为濒死的哀鸣，华贵宫殿熊熊燃烧，化为红遍半天的巨大火炬。
　　镜头越拉越高，火炬变小，最后落为一星豆灯，书生据案苦读，转场之后，已是释褐之后的青袍官员，再然后，他与君王遥遥相对，说“圣人不公”，然后一切世界转为黑暗。

　　条几拉开白色熟宣，一支饱蘸浓墨的狼嚎大笔写出四个墨意淋漓铁画银钩四个大字：《燕都风云》。
　　视频至此结束。

　　两个人愣愣地看着已经彻底变黑的屏幕，求璆竖起手指轻轻捅了谢予乐一下：“最后那个，是你吧？”
　　正在发呆，还没反应过来的谢予乐差点被发小的大力金刚指捅下榻榻米地台，歪出去大半个上身，求璆赶紧抓住他衣角把人拖回来。

　　“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错的话，”谢予乐犹如梦游，眼神发直声音发飘：“应该是我。”
　　求璆和他一样飘：“怎么办乐儿，爸爸我居然觉得你可能会红。”

　　“儿子，爸爸居然也有一点点类似的想法，”先顺嘴把便宜占回来，谢予乐终于回神，他脑子里转着千万种念头，最后却不期然想起当年第一张专辑爆火之后的那个晚上，他和同甘共苦的伙伴们也是这样挤在电脑前，不可置信地看着播放数节节攀升，最后到达一个对新人来说堪称奇迹的数字。
　　而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哇评论都特别好！”求璆注意力在视频评论区里，没注意身边人的沉默，他一条一条往下看，平时冷静稳重的人这时候也难免激动：“大家都说特别好很带感，都在猜这个人是谁！”
　　发小的声音帮他从旧日的回忆中挣脱出来，谢予乐不动声色地加入进来，嫌求璆看得太慢，索性拿手机自己一条一条看。

　　微信对话框突然在手机屏幕上方跳出来。
　　安老爷：“恭喜。”
　　安老爷：“赶紧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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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加班，两章只来得及写完一章
明天十点的更新我尽量在凌晨零点前完成
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