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起，潮落》行途将半

42、第二章 风 暴（续27）

　　第十节

　　腊月将至，天色逐渐好转，阳光和温暖潮湿的海洋气候齐聚一堂，给人们送上了温暖的年终祝福。

　　张姑子也很忙碌。她一个人，当爹又当娘，里外一把抓；这么些年，算是把这个贫苦困顿的小家庭给支起来。

　　“十件、二十件、三十件……”张姑子在计算着今天的完工件数。她的裁缝技术相当了得，哪怕是隔壁几个村的村民，都认得张姑子这个裁缝师傅。

　　她的客户分为两类：一类是需要定制衣服的村民，这类客户的货值较高，但量不大，钱不好赚，但可以赚个名声，属于锦上添花的业务。

　　真正的大头是第二类，这类客户都是一些外贸公司或服装加工厂，他们因为产能有限，碰到一些急单或特制单时，总是需要委托外加工。像张姑子这类技术较好的本地师傅，他们是愿意合作的；一般像张姑子这种师傅，每次都会拿到几百件甚至上千件数量的订单，客户的要求就是质量过得去，但交期一定要准时。而且张姑子也不用操心原料采购、送货之类的事情，客户往往都是包下所有，只是要师傅们的人工。客户给的人工费不高，但算上量，总数就非常可观了；尤其是张姑子这种师傅，通常还带着几个下手的，更是优质的分包商。

　　“细妹，细妹。”张姑子算完了件数，开始找自己的小女儿。

　　细妹一听到妈妈的叫唤，便应声来到张姑子的房间：这不仅仅是张姑子的房间，更是她的工作室，或者说，加工车间更合适。

　　“细妹，我要去你二姨妈家，你三表姐过一段时间就要嫁人了，我去给她量好身子，给她做几套衣服。我晚点回，晚饭都在厨房内，想吃的时候就自己热一下。你二哥回来了，就让他自己去厨房吃，听明白了没有？”张姑子等会要出去，生怕孩子们饿着，就早早把晚饭给做好放厨房里。

　　细妹好好记下张姑子的话，她朝张姑子点了点头，然后甜甜地说了一句“阿妈出门要小心，注意安全”，这惹得张姑子瞬间泪目，心里直夸这小妹真贴心。

　　“今晚吃番薯白米饭，有炸鱼饼、咸菜炒猪肉、紫菜鱼丸汤和猪油炒芥兰。你要是肚子饿了，就自己先吃饭，不用等你二哥，懂不？”张姑子俯下身，用粗糙的手摸着小女儿光滑的后脑勺，温柔地说着。

　　就在张姑子沉浸在母女情深的意境时，家里的大门突然“砰、砰”地被撞开。

　　“阿妈，阿妈。”二儿子的大声叫唤，打破了原本温馨的一幕。

　　张姑子有点不悦，这个二儿子，平时就调皮捣蛋，没有大哥阿勇的坚韧和耿直，也不像小女儿这么可爱怜惜。
　　“干什么，别吓着你妹妹，一天天没大没小的。”张姑子对二儿子发火。

　　二儿子抓起桌上的搪瓷杯，灌了一口水，然后喘着气擦了擦嘴巴，便把书包翻开，里面，夹着一封信。

　　“阿妈，细妹，哥哥来信了，哥哥来信了。”二儿子特意把“哥哥”两个字说得特别洪亮。

　　“什么？阿勇来信了？快，打开给阿妈读！”张姑子一听说是阿勇的来信，立即兴奋到有些手无所措，她不认字，只好让二儿子给她念信。

　　阿勇并不是常常来信，基本上属于偶尔来信的水平。即便是这样偶尔的一封信，也足以让这个小家庭的所有人感到欣慰与满足。

　　“你快点，快点读。”张姑子已经忘了要去亲戚家的事，她现在的全部心思，都在阿勇的这封信上。

　　二儿子阿胜，拿起哥哥阿勇的信，一字一句地读起来。他认真地读，张姑子认真地听，连细妹也跟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着。阿勇在信里，首先表达了对家人地思念之情，接着便讲述这段时间在部队的生活和学习，他讲到自己去参加救灾抢险的经过，讲到了班长和上级对他的关心和爱护，也讲到了这段时间又结交了许多战友。不过最重要的是，他讲到了自己准备去读军校的事情。原来，阿勇在服役期间，表现突出，获得上上下下一致的好评，部队有意识的要培养他，要他去读军校。阿勇思前想后，觉得读军校才是他一直想要的出路，于是便潜下心来学习，准备去军校进修，然后再回到部队，提干。

　　当张姑子听到“提干”两字时，她终于止不住地流下了眼泪。这么多年，她终于能够熬出头了，她的大儿子，终于可以给自己和小家庭扬眉吐气一番。阿勇，将来不单是公家人，还是军官。张姑子想起亲大哥曾经说过的话，他说，阿勇身上，有着和他年轻时一样的一股狠劲，这股劲，要是用好了，前途无量。

　　现在，大哥的预言终于兑现了。张姑子也算为他老郑家的门楣尽了最大的努力。

　　“老二，你拿笔，给你大哥回信。”张姑子给二儿子发话。

　　“阿妈，你不是要去二姨妈家吗？”细妹问道。

　　“不去了，明天再说。”张姑子觉得，给儿子回信是天下最大的事。

　　阿胜拿好纸和笔，记录着张姑子的话。张姑子没读过几年书，自然也不懂怎么写信。她让阿胜给她写了个大概，意思是要阿勇在部队一定要听话，要继续努力学习，不要辜负部队的培养；同时，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注意休息；最后，自然是当妈的想念他，希望他有空可以回家一趟。

　　阿胜写好后，张姑子拿来过了目，便用信封封起来，明天张姑子亲自去镇里的邮局把信给寄出去。
　　“对了，明天我还要给你大舅电话，告诉他这个好消息。让他也开心开心。”张姑子得意地说。现在，阿勇就是她最大的脸面。

　　然而，她忘了，阿勇所在部队的大首长，正是自己大哥多年的好战友。阿勇的事，大概早就被她大哥所知。

　　“阿妈，我饿了。”阿胜又开始大声喊道。

　　“细妹，走。和妈一起去拿碗，开饭！”张姑子更是声音洪亮。

　　门外，夕阳早已下山，北风微渐，天空格外晴朗。春天，已在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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