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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   刚放寒假的时候,伍月给许袂打过电话,问他放假要不要回琅里。

      “回去干什么?”许袂反问。

      伍月也有点讪讪的,“那你来妈妈这里过年吧,我和你赵叔叔说说。”

      然后几天过去了,再没有回音。

      许袂当然不会打电话过去询问,更不会自讨没趣地主动上门。

      他不打算回琅里,出租房过年未必很凄凉,在城市没有归属感的人太多了,以至于孤独变成很普遍甚至流行的状态,年轻人对传统节日的仪式感,也远没有上一辈那么强。反而在小镇上,家家户户的那股氛围实在太浓郁,熟悉的事物更会勾起人数不尽的回忆。

      除夕夜,街上人流涌动,为了庆贺,道路两旁的行道树枝干,都被缠上了一匝匝装饰灯,宛如火树银花。

      许袂原本只是漫无目的地闲逛,他在这里上了三年高中,每天两点一线,生怕辜负光阴,其实从未好好看过这座城市。

      既不是主人,也不是游客,如今更不知道为什么而努力。

      等他反应过来,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走到了周曼侬家楼下。

      她在家。

      许袂抬起头,心情复杂地望着那扇陈旧的毛玻璃窗,里面透出来清冷的白炽灯光。

      两个人一起坐船去海葬,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

      许袂总会想起那双宝光灿烂的眼睛,而他不能为这双眼睛做任何事。

      他在南方阴湿彻骨的寒风中,不知是僵站了五分钟,还是十分钟,醒神后也觉自己怪异得可笑,转身就要离开。

      衣袋里的手机突然在这时震了一下,许袂的心也在这一刻急促剧烈地跳了一下,没有任何理由,他就觉得会是她。

      不如说,他强烈地,迫切地希望是她。

      周曼侬曾说过,除非她打给他,不希望他主动联系她,两人关系的主动权完全掌握在她手里。即使三个月来只有那么一次,即使只是一个微弱的可能,也在这个除夕夜燎原成连绵野火。

      他想见她。

      许袂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人,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他闭眼用力深呼吸了一下,才接起来。

      “……周曼侬?”

      周曼侬似乎因为电话太快被接起,有些不知所措的沉默,随后她开口,声音略带疲惫的沙哑。

      “喂。”

      说完这么一句,周曼侬又不出声了,许袂屏气聆听这一段沉默,她好像随时有可能挂掉这通电话,而他竟然也没有先说话的勇气,脑子里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许袂,”最终她还是又开口了,“你在哪里?”

      “我——”许袂只发出一个音节便陡然失声,怎么说,说就在她家楼下?他一般不干这种事,但现在好像一个深情的变态。

      不过周曼侬没介意,“你在家吗?”

      许袂喉咙滚动着,“不在。”

      “我不知道……”周曼侬似乎烦恼地摇了摇头,”如果你和别人在一起的话,就当我没有打过这个电话。”

      “我没有和别人在一起。”

      “如果你现在是一个人的话,那要不要,我们现在见一面?”

      -

      周曼侬轻声说完这句话,就听见那一头呼啸的风声,随后是年久失修的铁门被拉开,刺耳的嘶啦声。

      老房子隔音差,周曼侬盘腿坐在沙发上,听着那咚咚的脚步声从楼道也从手机中传来,好像踏在她的心上。

      然后,她家的门铃响了。

      周曼侬走过去开门,少年穿着白色羽绒服,眉目清晰的俊朗,脉脉无言地看着她,他的瞳孔像浸没水中的黑曜石,静谧深沉。

      阴暗狭小的楼梯口,他就那样出现在她面前,窗外响起噼里啪啦的烟花声,已经有人开始放烟花了。

      “进来吧。”

      十分钟后,周曼侬从厨房端出两碗清汤寡水的挂面。

      “只有这个了,别挑。”

      许袂坐在餐桌前正对窗户的椅子上,挑起一筷子吃了,简单评价道:“好吃。”

      周曼侬在他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烟花,一枚枚烟花窜至高空,在天鹅绒般的墨蓝夜幕中极致灿烂地绽放,好似银河倒转,群星跌落,虽然只是稍纵即逝的美丽。

      她仰头看着,忘记吃自己的那碗面,听见身旁的男生问道:“那个行李箱是干嘛的?”

      许袂一进门就注意到了,茶几上摆着几个空了的啤酒易拉罐,她喝酒了,虽然没有喝醉,但整个人的状态十分疲倦,毫无过年的喜庆。

      沙发边上立着一个大号的黑色行李箱,和一个同色系旅行包。

      周曼侬说:“搬家用的。”

      许袂转头,“搬到哪里去?”

      “就在这个城市。”周曼侬好像知道他的想法,“当初为了给我妈治病,这个房子抵押出去了,钱还不上,现在借贷公司来收房子了,他们说可以宽限我到过完年后搬走。”

      许袂的心抽疼一下,他不知道有什么能说的,就把最浅层的想法说了出来:“你搬家,就带这么点东西?”

      确实,一般概念里的搬家都是大包小包,大箱小箱,何况是搬离一个从小生活到大的家。

      周曼侬笑了一下,“家具肯定带不走了,变卖的话又能值几个钱?我才懒得费这个事,其他的……你觉得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有什么东西是必须带走的?”

      这话说得好像有点哲理的样子。

      周曼侬低头吃了两口面,抬手浅浅地把头发撩到耳后。

      “你找好落脚的房子了吗?”许袂问。

      周曼侬懒懒道:“不太好找呢。”

      许袂未经思考,脱口而出:“那你要不要过来和我一起住?”

      周曼侬闻言顿了顿,看向他

      许袂话刚出口,也意识到不太合适,表情轻微的不自然,强撑着找补道:“我是说,如果实在找不到的话。”

      周曼侬来了兴趣,“你那里有几个房间啊?”

      许袂更不自然了一点,“一个。”

      “哦,一个啊──”周曼侬拖长声音,“那有几张床?”

      许袂无奈闭了闭眼,“如果你要来的话,我可以打地铺。”

      说完又懊悔,说得好像坚持要她来住一样。

      周曼侬哼哼道:“那就是只有一张床了,你居心很不良嘛。”

      许袂耳尖微红,简洁道:“没有。”

      周曼侬知道他没有,不然也不会让他坐在这里,她正经起来,“好了,是说不太好找,不是说找不到。”

      “那你什么时候搬,和我说一声,我来帮你搬家。”

      就一个行李箱一个包,其实用不着要人帮的程度,但周曼侬扫了许袂一眼,没拒绝。

      “好啊。”

      两人吃着面,最后一朵烟花落下后,周曼侬有些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安静,拿了遥控器来开电视。

      今晚的电视当然只有春晚可看,他们坐的椅子却背对电视,也没有人是真想看春晚,就只是放着当伴奏,让屋子里有点声响,不至于静得太暧昧。

      —

      当晚两人没到一起守岁的地步,九点多的时候,许袂就告辞了,第二天早上又过来帮周曼侬搬家。

      其实房子早就找好了,不然也不会收拾东西,周曼侬不屑于那点宽限时间,要搬就快搬,她没什么可留恋的。

      她新租的房子,离原来的老房子也不是很远,房东是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妇,女儿在别的城市结婚定居了,于是把二楼空出来的房间出租,许袂跟过去看了一眼,觉得还挺放心的。

      房租是按月缴付,但说好了要租至少半年。

      半年,许袂不能不想到,半年后已经是高考后了。

      谁知过了几天,他又在晚上接到周曼侬的电话,当天两人在警局折腾到深夜。

      周曼侬之所以看中这个房子,是因为既挨着人住,又有独立空间。

      房东夫妇住一楼,一般不会上二楼来。二楼一共有两个房间,厕所在公用区域,但只有她这个房间租出去了,另一个房间堆满杂物,房东说不准备出租了。

      这对夫妇中的妻子姓王,是个胖胖的女人。丈夫姓刘,身材干瘪,快六十岁了,周曼侬喊他刘叔。在她最初来看房的时候,刘叔很不好意思地说卫生间没镜子,让她不要介意,反复说了多次。

      周曼侬不觉得没镜子是什么大事,她自己买个镜子不就可以了。

      在她正式入住的当天,刘叔又提了一嘴没镜子,周曼侬再次表示这不算什么事。

      住进来后的第三天下午,周曼侬出了趟门,回来的时候,发现卫生间里装上了新的镜子。

      刘德特意跑上来说:“怕你用着不方便,下午找人过来装了镜子。”

      周曼侬没觉得感动,反而心头掠过一丝怪异,她当时没说什么。然而回到房间后,那股怪异感始终挥之不去,也说不清是哪个细节让她起了疑窦,或许是她这么多年群狼环伺下的生存法则,她就是比一般很小心的女孩子还要更小心,更提防。

      当晚洗澡前,周曼侬合上卫生间的门,关上灯,用手电筒仔仔细细察看着这个镜子的边边角角,看着看着,她的瞳孔忽然紧缩。

      然后她出门买了扳手等工具,回来自己把这个镜子给卸了下来。

      周曼侬真的很希望她在这方面的直觉能有一次失误,但是没有,里面果真有摄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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