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学对战进行时》一张渔网

83、第 83 章

　　阴冷的雨滴渗入里昂的大街小巷，偶尔落在蜘蛛的细网上。它微微显形，但又很快变回透明融入空气。
　　这座城市太过古老了，几乎每一块砖石、每一片瓦砾都承载着厚重的时光。地中海沿岸的城市颜色大多鲜丽，只是在雨水的浸润下，古旧的石头颜色渐深，隐入深沉的夜色。
　　雨夜中，不时有鸦羽落下，形似暗藏杀机的尖刀。街道上偶尔路过一两个穿着厚实大衣的黑衣人。他们压低帽檐，行色匆匆，如同每一个急着回家的普通人。
　　他们的橡胶雨衣略显宽大，在夜色的掩饰中看不见内里。
　　但在路灯昏黄的灯光下，某一刻，他们的影子隐约如展翅飞翔的乌鸦。随着他们的动作，一只巨大的捕鼠笼悄然扣在里昂的贫民区上空。
　　法国的里世界近乎惊恐地看着围绕着里昂的波谲云诡。夏布利揉揉太阳穴，略微闭眼，润了下因长时间工作而略有些胀痛的琥珀色的眼睛。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上面两位神仙打架，下面总有些倒霉的小角色会遭殃。朗姆怒斥柑曼怡为叛徒，但柑曼怡对此的解释是朗姆叛变了组织。
　　因为情况不明，法国分部的代号成员们刚开始没有急着站队，而是作壁上观。
　　朗姆是深受BOSS信任的情报组头头，也是组织的元老。他在组织中经营多年，家底深不可测。如若不能一击必杀，必将后患无穷。
　　柑曼怡是莫名消失两年的行动组新星，也是组织最强的利刃。她虽然根基浅薄，但却是个年轻的六边形战士。与朗姆交手，胜负还不好说。
　　但现在，法国分部的绝大多数，已经站到了柑曼怡这一边。
　　因为在她的布局已然收网的现在，所有人都看得到——朗姆撵得跟丧家之犬一样疯狂逃窜。朗姆在法国培育多年的势力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柑曼怡和她的部下们连根拔起。
　　朗姆能纵横里世界这么多年，能力自然是没的说。作为情报人员所应该具备的伪装、表演、潜伏、探查，以及逃跑的技术，都处于组织的顶尖水平。
　　但谁也不知道柑曼怡是怎么从茫茫人海中一眼发现他的。一眼定位，精准打击。被月余的追击消耗了所有底牌的朗姆无法联系自己的下属，只能靠着自己本身的能力，疯狂逃窜。
　　随着预留好的后手一个个用掉，忠心的下属一个个失联。夏布利仅仅从屏幕上柑曼怡允许他查阅的情报来看，都能看得出来：朗姆的阵脚，乱了。
　　朗姆本人也很费解。
　　在过去的那段时间里，不管他往哪跑，柑曼怡都能如影随形地跟在他身后。但她不追上来，只是保持着一个适当的距离坠在他后面。时不时跟得紧一些，逼迫朗姆掏出压箱底的后手拖住她的脚步。
　　埋藏在各处的炸弹、组织内部忠心耿耿的部下、关系很好的政府官员……这一个月里，柑曼怡冷眼旁观朗姆拼命挣扎。
　　她像一头极有耐心的黑豹，在捕猎的过程中不介意让猎物再挣扎一会，以此娱乐。明明两人之间相差了二十多年的岁月，但年轻的那个反而比年长的那个更为老辣。
　　朗姆靠在贫民区某座小板房里，喘着粗气。他面前的地上倒着这房子的原主人的尸体。少了一只眼的中年男人面色狰狞。他咬牙切齿地用匕首剜出嵌进右臂中的子弹。由于疼痛，他的光头上冒出了大颗大颗的冷汗。
　　现在的这位朗姆不是原来的朗姆，而是他的儿子。他作为情报组，哪怕跟行动组跑过任务，那也是很久以前了。曾经充沛的体能随着时间和办公室的座椅逐渐下降。不过哪怕是在他最年富力强的时期，他也没法比得过组织中威名赫赫的柑曼怡。
　　“该死的，那个＊＊是个什么东西！”朗姆掏出干净的绷带和药物为自己包扎，一边愤愤不平。“女人的体能不都是弱得要命吗，怎么柑曼怡就这么牲口！”
　　他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警惕着周围的环境。到里昂后，他明显能感觉到，周围的追杀密集了起来。这次的追杀不单单来自柑曼怡，还有法国分部的废物们。
　　朗姆愤怒地冷哼一声：“看来法国分部站到了柑曼怡的那一边？”
　　“一群叛徒！”他发出了低低的咆哮，“居然敢忘记BOSS的恩德……”
　　他突然听到有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因为外面还在下雨，那靴底踩进路上的水洼，与石板相碰，发出些许轻响。来者没有刻意控制脚步声，显然是刻意让他听到，以加重他的心理压力。
　　这个节奏……是柑曼怡！
　　那个脚步声停在这栋小房子前，有人礼貌地敲敲门：“里面的那位先生，请问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进去把你抓出来？”
　　朗姆顾不得右臂上的疼痛，绷紧肌肉，准备从后面翻窗逃跑。然后门口那个慢悠悠的声音就又开了口，仿佛她本人就站在屋里看着他的动作。
　　“前后门窗都被封死了哈，不建议你翻窗，因为一踩下去，你就会变成一朵绚丽的烟花～”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他不是没想过投降，暂时为柑曼怡所用然后伺机反杀。
　　但是柑曼怡从一开始就是奔着杀了他来的。
　　朗姆哪能不知道自己被选成了杀鸡儆猴中立威的那只鸡呢？
　　若要在黑暗的一侧立威，需要滚烫的鲜血铺路，需要白骨如山垒成新王之座，需要将旧王的一切击碎碾平以宣告新王的诞生。朗姆不敢抱有侥幸心理，相信在有一个与自己有旧怨的目标在眼前，柑曼怡会放弃他转而寻找另一个目标杀来立威。
　　所以他选择战斗到底，哪怕只是狼狈的拼死反扑。
　　他摸摸贴身绑着的炸弹，眼神逐渐狠辣起来。
　　——
　　见里面毫无动静，门外的柑曼怡沉吟了一下，通过耳麦小声说了些什么。围在小屋周围的几个高大男人默默后撤，在板房周围放下一颗颗□□，全程悄然无声。
　　朗姆在板房内听着外面那个声音悠闲地吐着垃圾话：“看来朗姆先生是要做缩头乌龟了哎——这么逊的吗？”
　　“好吧好吧，既然朗姆先生您不出来……”
　　朗姆掏出枪拉开保险，眼神阴狠：我死之前一定会把你这个叛徒拉下去！
　　他听到屋外传来金属的响动声，是柑曼怡在掏枪？
　　然而他不知道，柑曼怡和几个法国分部的组织成员早就退远了，说话的是门口挂着的一支录音笔。
　　柑曼怡站在一条街外远远看向那栋毫无动静的板房，身后一个高大的少年恭敬地站在她身后，为她打伞。他的面孔稚气未脱，看向柑曼怡的眼睛里满是崇敬。
　　他是被梅洛派来常驻里昂的据点的“圣玛丽安”们的头领。这也是他自从离开圣玛丽安之后第一次见到柑曼怡。见到将他从无边的血色泥沼中拉出来的母。
　　除了跟在柑曼怡身边的这几个人以外，在这片街区还潜伏着无数的乌鸦。一双双眼睛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盯着朗姆现在所在的那栋板房。他们来自法国的各个地方，而总部的内网上，对“叛徒”朗姆的通缉令的字眼鲜红，几近血色。
　　由大半个法国分部所见证的围剿，即将步入尾声。
　　鸦群振羽，到收网时刻了。
　　虽然这位大人面上没什么表情，周围几个底层成员隐隐能从中看出嘲讽。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以为都到这个地步了我还会跟你1v1吧？都把老鼠赶进捕鼠笼了，为了杀死老鼠，最稳妥的方法难道不是将老鼠连同捕鼠笼一起毁掉吗？
　　谁要陪你玩这生命最后的决斗啊？再因为不必要的事情受伤等回去真的会挨揍的。阿阵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哦。虽然我不怕打架啦，但是还是不要因为这种事，给本就累得要命的阿阵增加负担了。
　　女人打了个哈欠，从大衣的口袋里摸出一只方形的遥控器。
　　然后拇指抬起，往下一按。
　　一声与雷鸣同时响起的爆炸巨响，远处那栋被笼罩在雨夜中的板房升起了绚丽的火光，恍若从地狱爬出的至澄火焰，洗净一切罪恶。
　　雨夜中，柑曼怡平静的眼睛倒映着眼前的景象。
　　贫民区的人从小生长在泥泞里，对危险的感知自然灵敏。他们早就离开了这片经常出没陌生人的地区。
　　她按住耳麦，墨色沉沉的眸子紧盯着那片火光：“各点位汇报情况。”
　　“一号观察点未发现目标。”
　　“二号观察点未发现目标。”
　　“三号……”
　　十八个观察点在通讯频道里挨个报下来，没有人见到朗姆从那样强烈的爆炸中逃出生天。
　　——
　　早在柑曼怡还在马赛享受亲子时光时，在她指挥下的组织成员们便各自找好了观察点。他们看着朗姆在柑曼怡的追击下进入原定片区，又看着柑曼怡上前又远离，如猫戏鼠。
　　她甚至还有闲心找刚到里昂的梅洛先安顿好她身边那个弱唧唧的小孩！
　　缜密如蛛网般的布局让朗姆彻底身陷其中。他们在屏幕前、望远镜后、那位大人的身边……他们沉默地注视着那片火焰。不管是忠诚于朗姆的、忠诚于柑曼怡的、又或是忠诚于“那位先生”的。
　　这批成员见证了一位组织高层的陨落，也将为各分部带去乌鸦军团内部权利换代的新风向。
　　所有人心知肚明朗姆的“叛徒”身份有蹊跷。
　　但那又如何？
　　他们是逐利的红眼乌鸦，是醉人的酒是夺命的刀。
　　有蹊跷又如何？
　　只要新王能带领他们继续胜利下去，继续得到更多的金钱、鲜血、权力、暴力……他们就会紧紧围绕在她身边。
　　柑曼怡在雨中凝视了那片火光一会，似是秉持贵族傲慢而优雅的礼仪在为对手送葬。
　　当然也可能是在，防止死者重归人间。毕竟她这次的目标可是乌丸莲耶最信任的朗姆，谁知道他们身上是否有什么黑科技？
　　许久，为她撑伞的高大少年遵循她之前的吩咐，没有靠近，而是保持距离低声提醒她：“大人，叛徒的尸体已经烧成了焦炭。”
　　柑曼怡的眼神从涣散放空到重新凝实，只用了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只金属珐琅小盒打开，抽出一支女士烟，慢悠悠地点上火。
　　她吸入一口烟，又缓缓吐出。略灰的烟雾迷蒙了她的面部线条，为她明艳的脸蒙上一层灰色的纱雾。
　　靠不近、看不清、触不到。
　　抽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颓废与胡茬，还有流浪的歌手与沙哑的嗓。烟草很容易使人的心智迷失在那一瞬的享受中，从而习惯从而依赖从而非它不可。再坚定的人也会偶尔沉溺于烟草所带来的满足感。
　　但柑曼怡不是这样。
　　烟草于她不是必需品，而是一样普通的工具、一样还算有点用处的装饰品。
　　她眼中的烟草是工具，而不是能束缚住她的枷锁。她哪怕正在享用烟草，享受它所带来的一切，她的脊背也依然笔直，姿态依旧那么傲慢。
　　是她在享用烟草，而且她不会给烟草享用她的机会。
　　一支烟的时间过去，远处的火焰也渐渐熄灭。柑曼怡将烟头扔进乖觉手下捧上来的烟灰缸中，重新扬起眉眼。
　　“各分队收尾，将目标DNA与朗姆DNA进行比对。”
　　“比对结果出来后，如果一致，悬赏令即结束。”
　　她转过身，衣摆掀起一道柔软而带着些许潮湿的夜风。
　　“行动3队留下辅助后勤组收尾，情报1队2队汇总情报收入内网数据库。”
　　她的马丁靴踩在贫民区泥泞的街道上，带着自己的大黑伞独自没入黑暗。
　　“收尾结束即自己撤离，不用等我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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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快了快了法国篇快结束了（抱头鼠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