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学对战进行时》一张渔网

41、第 41 章

　　他们两个将视频重复播放了六次。

　　清水悠人第一遍大吐特吐，第二遍吐出来的只有透明的水液，第三遍虽然面色惨白但尽力克制……到最后一遍，他已经能克制住自己所有的负面反应了。

　　他的身体摇摇欲坠，精神反复破碎而又重建，眼中原本澄澈的琥珀茶色似是逐渐沉郁……看着清水悠人逼着自己直面真实，诸伏浸月突然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我给他太大压力了？

　　正常的小孩像清水悠人那种能临危不乱摆出架子封锁消息就已经非常非常棒，算得上别人家的孩子了。诸伏浸月之所以能以一个如此年轻的年纪直接参与重要决策，是因为他国中生壳子底下是属于江浸月的八百多岁的灵魂。

　　在同样的年纪，还是人类时的我在做什么？

　　虽然我记不太清了，但那是一段非常不好的回忆，充满了僵硬的束缚感。能确定的是，在同样的年龄，我所能做到的远不及清水悠人。

　　现在他和清水悠人的起点就不一样，而这个倔小孩在试图追赶他。他可能终其一生都追不上，因为我们之间隔着八百年的岁月。

　　皮下的江浸月冷静地想：我就不该让他看这个。幼崽是需要被保护的，尤其是脆弱的人族幼崽。我刚开始就应该敲晕他，然后把他塞到清水夫人那里呆在安全的地方，这是我作为成年灵族应该做的，也是《各种族幼崽保护法》的要求。

　　我有很多很多的理由支撑着我去强硬地敲晕他，让他和医院里那两个清水躺在一起直到一切尘埃落定。

　　我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

　　可能是……江浸月看向那个哪怕再不适应也在逼着自己成长的小孩。

　　虽然已经认识好久了，属于诸伏浸月的那一部分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把他纳入了自己的地盘内，但他作为江浸月的那一部分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向他的眼睛。

　　清水悠人的眼睛之前类似透亮的浅棕色，但又有些差别。准确而言，他的眼睛是茶色玻璃被阳光透过时，那种接近金色的棕褐色。像是梦中午后的教堂，清透明净，而又脆弱如掌中雪片。

　　但现在又有些变化。
　　之前是轻薄的玻璃，美好而易碎，如梦中的沫影。但现在那双眼里有熊熊燃烧的火焰，让江浸月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燃尽凤凰台的那场烈火。
　　那是他的第一位师长送他的第二件礼物——一把燃尽污浊的樊笼，许他自由的烈火。

　　易碎的玻璃在烈火中熔炼、重生，有了金属般的坚硬和故我本质的澄澈美丽。
　　这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而作为此刻唯一见证这双眼变化的人，江浸月不得不说，他第一次完完整整地把这个人的样子映入了眼睛里。
　　这个人的名字是清水悠人。
　　我记住了。
　　他也第一次正视了这个一直被他视为幼崽的存在，将他提到了有资格追赶他的后辈位置。

　　——

　　诸伏浸月的脑子经过特殊训练，录像带播一次还是播六次区别不大，多出来的五次主要是给新晋后辈清水悠人看的。
　　幼崽可以享受绝对的保护和一定的软弱，但立志要追赶他的后辈不行。

　　“悠人，从刚才的录像带中能发现什么？”

　　两人把录像带抽出来收好，然后面对面。诸伏浸月往后稍微一倚，靠在了身后沙发的软垫上。他捻起鬓边垂下的一缕发丝，一边绕在手中无意识地把玩，一边看向清水悠人。

　　他没有刻意调节神情以使自己显得更有威慑力。但被那双乌黑的眼一扫，清水悠人不自觉地板出了一个规规矩矩的样子。
　　此时的气氛竟然有些类似考核。清水悠人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课堂上，正在接受老师的提问。他下意识坐直了身体，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是表情严肃地回答道。

　　“第一，视频中动手的人皆身穿黑衣，而且有两个人疑似之前绑架过我们的人，敌人大体可以确定为那个组织。”
　　嗯，总体概括，而且找准了目标，对人像记忆力也还不错。
　　“第二，在视频的第三分钟左右…”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但还是继续。
　　“射击的枪支疑似M1911手枪。”回想起那惨烈的画面，清水悠人的脸色还是有些泛白。不过他用毅力压制住了，把生理上的不适转化为熊熊的怒火和越发冷静的头脑。
　　“初步怀疑该组织与美军内部有联系。”

　　细节还不错，不过能说出“疑似”这个词来，看来他在这方面有了解，但估计是兴趣方面，就像他的吉他冰球马术声乐……多而不精。
　　“第三点，不知道对不对。”清水悠人抬起头，表情有些不确定。“我在视频的最末尾听到了一个单词：‘Glenkinchie’。”
　　“应该是……最后动手的那个金发男人的名字。”
　　诸伏浸月抬手摸上他的发顶，表情隐隐有些欣慰：“做得很好。”
　　我还以为他不会注意到这个，本来还打算把这个作为散碎但关键的信息点给他补充上的。悠人一直比较粗心大意，怎的这次……啊，大概是因为视频的主角是他的亲人。

　　Glenkinchie，格兰昆奇苏格兰威士忌，来自英国苏格兰的低地产区，因为临近爱丁堡所以也被称作“来自爱丁堡的麦芽威士忌”。
　　这显然不是一个人名，那么更大的可能，就是某些组织的代号。
　　以酒名为代号的组织？
　　之前被绑架时那两个人互相称呼姓名，而刚才视频中那些罪犯隐隐以那个代号格兰昆奇的金发男人为首。所以，拥有酒名代号的人在那个组织中有一定地位。据那些人的态度能推理出来，恐怕这地位还不低，至少不是普普通通的小头目。

　　诸伏浸月垂眸摩挲了一下手中的发丝：可真看得起清水氏啊……
　　这个视频确实让人难过，但逝者已矣，生者不应沉浸在悲痛之中。对逝者最好的回应，便是带着有关于他的记忆继续往前走，让复仇的火焰成为人前行的动力。
　　话说回来，还得感谢这个视频的情报大放送，他们现在稍微掌握了一点关于那个组织的信息。
　　“那支枪确实是M1911，是美军制式武器。”诸伏浸月缓缓给他解释着。
　　“这也说明我们的敌人异常强大。”
　　美国的FBI虽然风评不好，但也并非全是废物。但这个组织旗下成员能光明正大地使用美军装备，显然不怕被发现。

　　也就是说，美国上层有这个组织的人。

　　“有一点你没注意，不过也不怪你。”诸伏浸月收回手撑着半边脸颊，但眼睛仍然注视着清水悠人。
　　“视频18分43秒，格兰昆奇左后方的人，他的手中拿着M60。”
　　见清水悠人不明所以，诸伏浸月补上后半句：“也许你不太了解，这是日本警察最常用的配枪。”
　　清水悠人的瞳孔收缩：日本警视厅内部有那个组织的人！

　　——

　　“行了别这个表情。”见清水悠人快凝固成一座石像了，诸伏浸月一巴掌轻轻扇在他后脑勺上。他没用力，但足以让清水悠人从自己纷乱的思维中走出来。
　　“那个组织能渗透到这种地步，肯定不止一两年的功夫。”长发少年垂眸看他，“当务之急是把你家眼前的难关过了。”
　　势力分布如此之广的组织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现在干着急也没用。但是如果清水氏倒台了，清水家所有人很可能都会遭到敌人的疯狂报复。
　　这个敌人可不仅指的是这个不知名的黑手党，或者说也许叫他们犯罪集团更合适？清水先生在政界打拼这么多年，仇家想必不会少，要是清水氏的大楼真的坍塌了，周围一直徘徊着的鬣狗们，恐怕就要一拥而上了。
　　所以现在的第一优先级显然是清水拓真先生的身体健康。
　　“我是外人，你年纪太小没经验。”诸伏浸月走在医院的长廊上，和清水悠人耳语，“你大哥的伤势比你爸爸重，所以寄希望于你大哥醒来撑起这个家还不如琢磨琢磨怎么让你父亲早点醒。”

　　“那个组织的任务应该是震慑，和建立起威信。”诸伏浸月捏着自己的鼻梁，神情略有些疲惫。
　　所以他们在清水拓真的面前暗杀他的长子，让本就身体不好的他怒极晕倒。但由于之前被清水氏追着咬，他们不想让清水氏彻底疯狂，所以没有杀了他们的继承人，而是稍微偏移了一点没有一击毙命。
　　可组织要建立威信，要宣告所有胆敢惹怒组织的人都会被组织报复。所以他们将清水氏的第三个孩子绑架，以及其惨烈的方式杀害，并录像，将录像带送到清水家。
　　继承人身受重伤使清水内部薄弱，一个孩子的死亡会让他们知道何为疼痛，从而对最后一个完好的孩子严加保护，继而对组织投鼠忌器。一举两得，还能为组织扫清障碍。

　　他们应该本来想让清水氏的三子跪地求饶，如果能录到什么画面，想来，他们不会介意给报社增加一点业绩。
　　但是东京的报社至今这么消停……
　　联想到视频中清水阳太至死也对绑匪们保持着嘲讽的笑容，哪怕招来更可怕的折磨。
　　诸伏浸月暗叹一声，大概明白了原因：虽然跟清水三哥不太熟，但他的灵魂想来也会是很璀璨的颜色。
　　这时正好走到清水先生的病房门口。诸伏浸月收了心思，敲门。
　　“啊，拓真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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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嗯……具体为什么会有这个案子原因写出来了，就是小月亮的分析。也算前面一堆伏笔的回收。
清水三哥再出场估计就是后面的各种回忆了。不知道有没有看过原版的，总之前面加了一点清水三哥相关的相处，不过感觉再加小月亮这边的片场就要拖太久了，所以剩下的我看看塞到后面哪个案子里。
之所以加这一段（目移）
没有切实的相处，读者们看他去世也就是看一个虚幻的影子消失，而没什么实感。所以我给他安排一些能体现他存在感的戏份，这样刀……啊呸，看起来才有实感（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