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学对战进行时》一张渔网

3、第 3 章

　　在医院办手续和被警方询问期间，江浸月感觉自己的衣角一直被旁边的小孩紧紧攥在手里，似是极度缺乏安全感。
　　问题不大，对于已经炸成蓬松毛球的应激小猫而言，这种状态已经算好的了。
　　‘要真的目睹自家被灭门还毫无波动，那我才要怀疑这小孩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江浸月收回视线，默许他拉着自己的衣角：‘毕竟现在才认识不到一小时，骤然和陌生人接触容易触发未知负面状态吧？我可没有欺负幼崽的那种恶趣味。’
　　少年安静地跟着警察们的指示行动，只是经常侧头确认一下旁边小孩的状态。
　　在周围警察们的眼中，这就是一对大难不死的亲兄弟。
　　“感情真好啊……哥哥很照顾弟弟呢。”有些警官这么感慨。
　　两个紧急止血后的大人被救护车送进医院，两个报警的小孩在警察的陪伴下紧跟其后，剩下的警察们在现场取证。
　　在医院，诸伏景光看着自己的父母躺在床上被推进抢救室。虽然结果未知，但医院在父母的教导中代表着“安全”和“治疗”。
　　看着父母得到救治，诸伏景光也稍稍放下心来。
　　不过还没等他到处张望，就被一只手扣住了后脑，让他垂首视地。力道很温柔，偏向引导而非强制。
　　这只手来自旁边正在接受警方问询的陌生少年。
　　虽然不太明白，但诸伏景光知道他没有恶意，所以也乖乖地顺着他的力道低下头。
　　江浸月隐晦地扫了小孩刚才即将看过去的方向一眼。
　　那边是医院大门口，那里充斥着嘈杂的人类。以他的五感，自然嗅得出那边浓重的血腥味。再加上人数……要么□□深夜械斗，要么小型车祸。
　　‘死多少人我不在意，反正自作自受。但我旁边这个幼崽短时间内显然不适合再接触血腥。’江浸月把小孩往自己这个方向又拉近一点，让他紧贴着自己。

　　——

　　第一遍问询结束，长野警方发布通缉令进行全县搜查。
　　大部分警察都走了，而剩下几个刚到的年轻警官试图从江浸月这里得到一些细节。
　　他们几个来晚了，只赶上了第一遍问询的尾巴。
　　‘本来应该去找前辈要笔录的，但这里可是有目击证人，再问一遍不就好了？’
　　‘万一有什么前辈们没能问出来的线索呢？’
　　‘万一这线索就是关键线索能帮我们破案呢？’
　　‘那我们可不就扬眉吐气一步登天了？’
　　‘……’
　　江浸月小孩的皮下的灵魂有八百多岁，他怎么会看不出这群愣头青的想法？满脸对升职加薪的渴望将这些警察原本干净的脸染上了低劣的颜色。
　　‘这个小世界的警方素质堪忧啊……’江浸月快要忍不住叹气了：‘当着受害人家属的面逼迫他们再回忆一遍案发过程？甚至不愿意自己去找找笔录。亏得我不是真小孩，要是真小孩在这怕不是要被你们搞得眼泪汪汪。’
　　江浸月眨眼间就想到了个好主意：‘啧，想要再问一遍？谁惯着你们？’
　　这群心高气傲的警官们本来想直接问，但少年正带着弟弟忙着跑上跑下缴费补办手续。他们只能紧紧跟在两个后面，像一条臃肿的大尾巴。
　　可能是觉得小孩年纪不大听不懂，有两个警官甚至直接压低声音议论起来。
　　“真是麻烦……”
　　“早点说完我好去追犯人啊……”
　　“长野……大案……立功……”
　　诸伏景光眼角微微下垂，情绪低落。而江浸月是真没想到这群所谓警官们的情商能这么低。
　　少年扫了那边一眼，安抚性地拍拍小孩的发顶。
　　几个成年人对上他的眼睛，竟感觉到莫名的心虚。那两个大嘴巴的警官的脑袋被前辈扇了一巴掌后，默默收声，只不过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不忿。
　　见状，江浸月淡淡地开口。
　　“具体的情况我们已经跟其他警官交代过，全无隐瞒。如果几位警官先生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可以去看笔录。”他拉起旁边小孩的手，牵着他往前走：“我们已经给警方提供完消息，接下来要做我们自己的事了。如果几位警官先生没有帮忙的打算，还是回去做自己的工作比较好。”
　　少年声音冷淡，如冰泉流泻：“你们有点碍事。”
　　诸伏景光抬起头，眼睛有些亮晶晶的：‘虽然不太符合妈妈教的东西，但这话听上去好爽啊……’
　　然后他收获了一个揉头。

　　——

　　日本人说话一向含蓄，这种直接挑明的说话方式显然让几个年轻警官不太适应。
　　“喂！你……”
　　有一个警官正想呵斥江浸月不懂礼貌，就被旁边的前辈按了回去。
　　“闭嘴吧你们！”
　　那名警官看上去年纪略大，此时面色有些不善。
　　他瞪着这群后辈。
　　“本就是你们不对！怎么，别人都能去查笔录，就你们不行？”
　　有个脸嫩的嘀咕道：“那不是方便吗……”
　　年长警官嗤笑一声。
　　“事事都要方便你来当什么警察？”
　　把这群不省心的后辈们撵去查笔录后，这个警官跟上了前面已经走远了的两个小孩。他拍拍大一点那个长发孩子的肩膀，蹲下身子对着两个孩子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要帮忙吗？有些事成年人来可能会方便一点。”
　　在这位年长警官的帮助下，江浸月带着小孩快速搞定了其他手续。
　　‘比预期效率要高，还不错。’江浸月对此很是满意。
　　不过他也看到了那群骂骂咧咧查着笔录的年轻警官们。他们好像还没死心，冲着两个小孩这边跃跃欲试。
　　江浸月感觉旁边靠在他身边的幼崽好似瑟缩了一下，于是对这群人的不喜又多了一层。
　　他往椅背上靠了一下，侧脸贴到景光的发顶，表情有些疲惫。
　　“我们所知道的都在笔录里面，你们还有什么事？”。他咽下口中的“没事快滚”，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当然，我代表我和我弟弟向这位帮了忙的警官先生道谢。”
　　“但是现在没什么东西可以补充的了，我和弟弟接人待物还不成熟。为了不冒犯各位警官，还是请各位先离去吧。”
　　少年蹭了蹭旁边小孩的发顶，眉眼微垂，言语中意味不明。
　　“当然，还是感谢各位警官的无私跟随。”
　　“虽然只有跟随。”

　　——

　　见两个小孩身上没什么可图，又被江浸月夹枪带棒地刺了一顿，几个年轻的警官脸上挂不住，愤愤离去。
　　江浸月抬头看看身边那个较为年长的警官：“你不去吗？立功。”
　　身边的诸伏景光也抬头看向他。
　　年长警官被一黑一蓝两双眼睛齐齐盯住。
　　两个小孩的眼神清澈，看得年长警官略有些心虚。他苦笑了一声：“你们听到了啊……我是中森银，那群小子比较急躁，不过没有坏心思。我代他们向你们道歉。”
　　江浸月倒也没揪着不放。非亲非故，他还没那么心善什么玩意都要管一管。反正那几个人要是不改，以后会遭到现世报的。眼前这人的人品倒是还行，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不过也不能迷信……’江浸月的目光移到旁边小孩的脸上：‘我旁边这个也是来自善人之家，不也是差点遭了死劫？’
　　中森银还有工作，不便久留。于是他找护士站要了毯子和热水给两个小孩，然后拜托护士们帮忙看顾一下，也跟着那几个年轻警察离开了医院。
　　江浸月在走廊上目送他离开。
　　想要升职加薪，想要建功立业，这都是人之常情。不过那几个年轻人表现得这么急切，这让他暗自摇头。欲速则不达，怕不是要跌个跟头。
　　不过也能看出，这个时间点的这个地区相对和平。热血未凉的年轻警察们整天无所事事，碰到大案第一反应不是叹息悲悯不是感慨加班，而是热血沸腾想要一展身手。
　　像是没有被消耗掉精力的哈士奇？当然，是劣质哈士奇。不过，这些事轮不到他一个旅人来管。该为他们操心的，是养出这帮人的当地社会和他们的家庭。
　　现在更需要注意的，是那个一直跟着他东奔西跑的幼崽。
　　回首，江浸月正好和探头探脑的小孩对视上了。
　　那孩子的眼睛像一汪湛蓝的湖水，温润而内敛，将所有刺向他刀片沉默地掩盖在水下。像是极能忍痛的布偶猫。不言不语沉默温和……长得也很像。
　　少年把自己放到和小孩一个水平高度，放柔声音：“一直小孩小孩地叫你也不好，你的名字是？”
　　诸伏景光对此早有预料。他递给这个陌生少年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もろふし ひろみつ”
　　“诸伏景光，对吗？那我怎么称呼你？”
　　江浸月观察着面前幼崽的神色，小心试探。
　　这种年纪不大的受害者家属一般很难搞。嚎哭、尖叫、向每一个路过的无辜人士索要他们的父母……然后还不能打不能骂呵斥也不忍心。
　　总之就是很难搞。
　　这个叫诸伏景光的幼崽全程不哭不闹，很是省心。但也不能因为他省心就欺负人家。不会哭的孩子也应该得到他应有的待遇。
　　少年偏头想了想：“Moro，可以吗？”

　　——

　　“Moro，我是江浸月，你可以随意称呼我。”
　　诸伏景光看着眼前的陌生哥哥在尽量放柔神色，能看出来他尽力了，但是这个哥哥显然不怎么用这种表情，搞得脸部肌肉有些僵硬。不过他能感觉到面前人努力展现给他的善意。
　　“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以后我可以给你讲讲我名字里的故事。但是现在，你要不要先睡一会？”
　　自晚上七点多遭逢巨变起，到现在东方欲晓的第二天六点，诸伏景光一直处于神经极度紧绷的状态中。
　　黑暗，血腥，寒冷。不管哪个要素都会勾起他内心深处的恐惧。
　　公事公办的警察冰冷而傲慢，人来人往的医院常伴血腥与死亡，围上来问七问八的陌生人实则隐隐不耐。
　　这种环境让他不安。
　　唯一能把他与这种环境隔开的只有那个人，那个莫名出现在自己家里的“流浪者”，江浸月。
　　他很温暖。
　　他的手心中似是有一团温热的暖石，让冰凉的手脚回暖。
　　他面向自己的言辞温和而可靠，让他忆起远在他方的兄长。
　　而且，他会注意尽量不让自己接触到血腥。
　　这是个好人。
　　‘如果是在他身边的话，应该安全吧？’诸伏景光这么想着。
　　他乖乖跟着江浸月去洗脸洗手，又一起裹上护士小姐提供的毯子。
　　两个小孩挤在同一张厚实的毛毯里，像两只柔弱的小动物，挤挤挨挨地靠在一起取暖。
　　诸伏景光靠在旁边人的身上，闻着他怀里淡淡的香气，就这么睡着了。
　　‘真是……骗人也找个好借口啊，流浪者哪有这么整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