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学对战进行时》一张渔网

2、第 2 章

　　“不出来吗？”外面那个少年对诸伏景光招了招手，看上去没什么恶意。
　　少年眉眼精致身形纤细，一头长发披在身后，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漂亮的女孩子。要是在平常的路边遇到这个人，在对方主动打招呼的情况下，诸伏景光可能会试着和他交个朋友。
　　毕竟，好看的人谁不喜欢呢？
　　但此时这个人出现在满地血腥的凶案现场，还是他家，这就很不对劲了。
　　出于基本的警惕，诸伏景光没有任何动作。其实他目前的状态也不允许他有什么动作。
　　一顿本该普通的晚餐因恶客的来访而染上了血色。七岁的诸伏景光在被母亲抱起来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不过他被教得很好，知道自己最好乖乖听话，不给爸爸妈妈添麻烦。
　　于是他安静地呆在狭小黑暗的衣柜里，一动不动。但是黑暗会放大人的感知，尤其是想象力极为丰富的小孩。
　　诸伏景光本身不怕黑，他之前经常会和好友趁着夜色去长野的山林中捕捉萤火虫。但此时被禁锢在狭小的柜子里，被黑暗与寒冷吞入腹中的他禁不住发散思维。
　　不过，这显然不是个发挥想象力的好时机。于是他把注意力转移到外面，不去想与黑暗有关的事。
　　但是外面的推攘声、喝骂声、母亲愤怒的喊声加剧了他的不安。
　　起先他在衣柜里安静地等待，侧耳细听，试图捕捉母亲的声音。
　　他几乎能从那些声音中推测出外面的情况。
　　‘母亲正在和那个人交涉……她很生气……父亲为什么不说话？’
　　出于莫名的不祥预感，诸伏景光极力让自己忽视这一点。
　　很快，随着母亲的一声痛呼，以及一个不甚明显但是有点熟悉的声音，母亲的声音几乎消失了，只剩若有若无的呻/吟。
　　他在自己的记忆里搜寻这股熟悉感的来源，试图找出母亲声音消失的原因。
　　后来他回忆起，那是母亲曾经用菜刀切肉时发出的声音——在母亲富有节奏的刀法下，案板上厚实的肉块被银亮的寿司刀切成薄片的时候，肌肉的纹理与金属相摩擦，从肉片的缝隙中泄出一星半点的声响。
　　而另外大部分的声音，被肉块本身吸收吞没。
　　诸伏景光的思维在一片漆黑中不自觉地发散。伴着外面痛苦的□□，他一点点回忆刚刚发生了什么：我在被母亲抱上楼时，父亲在玄关应对来访者。那时父亲就在和那个人争吵吧……母亲后来在二楼和歹徒搏斗时，没听到其中有父亲的声音，父亲是，已经遇害了吗……
　　他越是恐惧越接着想，越想越是恐惧。突然，他听到外面有个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朝自己这个房间走来。
　　是那个歹徒！
　　——
　　“景光，绝对不要发出声音，也绝对不要出来！”想起母亲离开前的告诫，诸伏景光在衣柜里把自己团成一小团，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随着脚步声一点点接近，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也随之扑进了这个狭窄的衣帽间。
　　诸伏景光只感觉遍体生寒。明明正当初夏，他却感觉有刺骨的冷意顺着他的脚踝一路向上蔓延。
　　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深海，口鼻都被冰冷彻骨的黑水漫过，封堵。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诸伏景光挣扎着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透过百叶门的缝隙向外偷偷观察。
　　‘至少，至少让我看看到底是谁杀害了我的家人……’
　　衣帽间里没有开灯，诸伏景光只能借着月光观察。他看到衣帽间里有个黑影正在翻找东西，一边找一边哼着他听不太清的童谣。
　　小孩强忍恐惧，睁大眼睛试图找到凶手的一些特征。
　　‘他的手臂上……是个纹身？’
　　‘好像是高脚杯式的！’
　　朦胧的月光下，诸伏景光看不太真切。他有些急切，这时，那个黑影转过身来，直直看向了这个方向！
　　诸伏景光呼吸一窒，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动不敢动。他的大脑不断地重复着一个指令——“不要说话”。
　　这是生命在面对危险时的本能反应。
　　小孩的第六感告诉他，绝对不能让那个人发现自己！不然，他没法想象后来会怎么样。
　　来自恐惧的寒冰和源于愤怒的烈火在他心中交织。冷热交替间，诸伏景光的大脑混沌而清醒。直到外面那个黑影离去了，屋里的血气却好似更加浓郁。
　　诸伏景光被这味道熏得有些反胃。但理智让他保持一动不动的姿态，避免发出声音。由于长时间的紧绷，他的肌肉已经变得僵硬，手脚也麻过了两轮，已经没什么知觉了。
　　‘但现在还不能放松。’
　　小孩强逼着自己绷紧心神。
　　‘外面那个杀人犯还不知道会不会回头，不能动！’
　　他又等了一会，感觉大脑愈发混沌，眼皮也渐渐不知不觉地耷拉了下来。
　　这时，外面传来轻微的响动。在一片死寂的室内，这声音虽然不大，但也足够让精神紧绷的诸伏景光一个激灵。
　　‘那个人回来了？！’
　　他凑到百叶门的缝隙前向外望去，看到了一个比自己略大的漂亮少年。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个少年好像往自己这边扫了一眼？
　　‘是敌是友尚且未明，而且我不记得附近街区有谁家的孩子长这个样子。’
　　‘别的不说，那头长发太显眼了。’
　　诸伏景光屏住呼吸，再次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
　　不知又过了多久，久到诸伏景光手指冰凉。这时，屋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小孩，人走了。”
　　小孩几乎被吓得尖叫起来。
　　察觉到那边幼崽突然加速的呼吸声，江浸月迅速移到距那个换气扇最远的地方。他向那个方向展示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以及这张玻璃娃娃般娇弱的脸。
　　‘首先，展示自己的无害性，取信于人。’
　　‘幼崽灵感高，对恶意很敏感，保持问心无愧就行。’
　　“我没有武器，而且我目前应该和你差不多大，没有伤害你的可能。”
　　少年缓缓下蹲，尽力把自己最温和的一面展示给小孩。
　　‘人家幼崽刚经历过灭门事件，差点变成流浪猫，正处于应激状态。’
　　实际八百多岁的江浸月不介意给幼崽更多的耐心。
　　他放柔声音：“我是误入你家的流浪者，虽然我本该跟你详细讲讲我的来处，但是我刚才看到你的父母了，他们的情况可能有点危险……”
　　听到衣柜里骤然响起而又突然消失的声响，江浸月几乎能想象出小孩惊慌失措的样子。　　‘
　　还是吓到幼崽了……’他在内心轻叹一口气。
　　不管是出于成年生命体的责任感还是出于执法官的习惯，他从来没有吓小孩的爱好。
　　少年补上后半句，语气淡定，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但如果现在叫救护车的话还能救回来。”
　　诸伏景光听着外面那个稚嫩而沉稳的声音说：“我对这里不算了解，我需要你来帮我叫救护车、报警、以及给你的父母做临时急救。”
　　‘明明是差不多年纪的声音，听起来却无比可靠。’
　　诸伏景光仔细衡量着现在的情况，即便现在他状态不佳，他也明白现在不是倒下的时候：‘刚才看到的黑影明显不是少年体型，现在外面这个和犯人应该不是一个人。加上这么久，那个犯人哪怕再翻三遍一楼都够了，外面也没有上楼的脚步声。那就……试着相信一下这个人？’
　　诸伏景光盯着百叶门缝隙里那个人露出的下半张脸看了一会，最终选择拉开衣柜门。
　　见衣柜开了一条缝，江浸月有点惊讶：‘哇，这小孩心理素质还不错。’
　　少年眨眨黑亮的眼，他都做好自己去找地址簿的准备了。而且看地上的脚印，凶手刚才来过这里。
　　这小孩居然能在和自家灭门凶手贴脸后，还保持着一定的理智和思维能力，这点很多成年妖都做不到呢。
　　江浸月不介意自己去搜寻信息。
　　他不认识楼下那俩伤患，能帮一把是出于执法官的习惯性怜悯，而非对那两个人另眼相看。
　　报警、叫救护车，做到这两点后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但幼崽不是。
　　少年保持着平稳的气场，没有更进一步去安抚柜子里那颗水蓝色的翡翠灵魂。
　　“每一个成年生命体，在不危及自身的前提下，对处于困境中的幼崽都有平等的救助责任。”
　　这写在《万象通则》第一章第九条。
　　而柜子里那个小家伙完美符合这一点。反正捞两个人对他来说也不费事，顺手为之而已。
　　加上他本身也很喜欢翡翠玉石，对有这种灵魂的人类有着天然的好感。
　　但是，虽然有使用童工的嫌疑，江浸月还是选择尝试把小孩扒拉出来帮忙。
　　一个是因为他初来乍到对这里不太熟，需要原住民来帮忙，而这里的原住民三个喘气的就剩个幼崽能活动。
　　另一个，也是为了这个幼崽的心理健康。
　　这种时候最忌讳让受害者家属自己呆着。手里有事做一定程度上可以转移注意力，不然等安全了这小孩肯定要大病一场。
　　不过，里面在刚开始动了一下之后，就再没动静了。
　　江浸月偏头想想，明白过来。
　　他稍微靠近了一点，伸出一只手：“腿麻掉了吗？可以借着我的手出来。”
　　衣柜里那一小团动了动，慢慢伸出了一只手。
　　‘果然还是幼崽呢。’

　　——

　　在小孩的帮助下，江浸月给两个大人做了简单的急救。
　　他刚用家里的绷带给两个大人简单止血，正准备找几床冬用棉被给他们裹上防止失温。
　　一回头，少年就看到拿着电话的小孩一脸无助。
　　他张着嘴，一直重复着那几个口型，但是就是没有声音。
　　电话对面的警官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打了报警电话又不出声，恶作剧吗？”
　　‘这里的警方素质有待提升啊。没考虑过对面报警的人有特殊情况的吗？’
　　电话里警察表现出来的素质也侧面给江浸月提供了信息，关于这个时代的准确定位。不过那都是后续的碎片处理过程。
　　眼下，见小孩快急哭了，江浸月擦擦手，接过电话。
　　“不好意思，刚才我弟弟有点急，没能说出来话。我要报案，在……”
　　他看向小孩，小孩会意地举起了一张写着自家地址和父母名字的纸。
　　‘不错啊，不大点个孩子会这么多字。而且确实是日语。天照家的孩子没跑了。’
　　虽然脑内在漫无边际，但一心多用可是执法官的基本技能。
　　江浸月清晰地念完，一边示意小孩接替他去给两个大人盖棉被，一边接着说：“在这里刚刚发生了一起杀人案，受害者是我们的父母。”
　　电话那头的警官听到这里才严肃了起来。
　　经过简单的确认流程后，长野县警方迅速出警，救护车也随着警车一起赶来。
　　江浸月让小孩带上证件和银行卡，坐上警车一同去了医院。
　　这东西他可不知道在哪，是交给小孩自己去翻找的。
　　等小孩噔噔噔跑过来时，他还从各种证件中发现了一沓现金。
　　奇妙。
　　入室杀人，但分文不取，仿佛就是为了杀人而来。
　　杀人动机无非就是那么几种，仇杀情杀财杀买凶杀。
　　目前能排除买凶杀，也能排除财杀。而情杀……江浸月回忆一下这家女主人身上毫不留情的刀口，摇摇头。
　　虽说事无绝对，但情杀可能性也不大。
　　所以仇杀？
　　还和那个“有里”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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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重开第十九次（心如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