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学对战进行时》一张渔网

11、第 11 章

　　诸伏家已经搬到东京一个月了。
　　窗外的屋檐下，正坠着绵密而清冷的雨露。此时已至秋季，雨滴无声地落在将红的枫叶上，吻过叶脉肌理，顺着叶尖终归大地。
　　江浸月正坐在飘窗前，伴着雨声看书。
　　这是他的习惯——窗前听雨。他作为人的时候死于烈火，所以下意识地会亲近属性偏向“水”的物质。雨滴如此，而代表着温润的诸伏家的这几个灵魂也是如此。
　　出于危机意识，他正补充着当地的资料。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会用到什么。所幸他的脑子比较特殊，只需要忍受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代价，就能摄取到他所需要的所有知识。不过非特殊情况下，他还是更倾向于用人类的方法来汲取智慧。不仅是因为老师的要求，这也是他更习惯和享受的方式。
　　阅读这个过程本身就足够令他感觉到愉悦了。
　　诸伏景光贴在他身边，也捧着一本书在阅读。诸伏高明去医院陪两个大诸伏进行最后一次复查，一会才会回来。江浸月带着诸伏景光收拾了三个人明天复学要用的物品，然后就坐在飘窗前等他回来。
　　玄关处亮着暖黄色的门灯，厨房的灶上煨着白贝冬瓜汤，还在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电视里正在播报新闻：“近日，美国中央情报局位于弗吉尼亚州的总部发生爆炸，疑似与‘布莱克暗杀’事件为同一恐怖组织所为……”
　　不多时，江浸月感觉肩膀一沉，他捏着书页暗暗叹气：“又睡着了啊。”
　　从事发到现在已经三个月了，那个叫外守一的人类毫无下落。诸伏家的两个大人在一家人搬到东京后，立马带诸伏景光去大医院做全身检查。经诊断，诸伏景光可能因为直面杀人现场受到巨大冲击，患上了失语症。
　　虽然医生说这是可以恢复的，但一个月过去了，诸伏景光还是没能发出声音。
　　江浸月抬手把身边随时备着的毯子披到景光身上，又把电视声音调小。
　　人类幼崽可不像妖族的小崽子。他们比较脆弱，可得小心着凉。他转头望向外面迷蒙的雨雾，眸色沉静，“希望明天复学别出什么问题。”
　　大抵是否极泰来，诸事顺利，又或是诸伏一家善结良缘，长子可靠，诸伏家的两个大人顺利地在东京找到了新工作，他们还用存款购置了新的房产，也找到一家学费昂贵但安全性极高的私立学校，把三个孩子一起送回校园。
　　开学前，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诸伏百惠带着江浸月去参加了摸底考试。根据测试结果来看，他本可以直接就读六年级。但诸伏百惠出于谨慎，最终确定诸伏浸月按照九岁小孩的正常进度，入读国小四年级。学年结束后看他适应度和本人意愿，再考虑是否进行跳级或者转校。而景光则按照正常进度，回到国小二年级。
　　来到东京的新家后，诸伏百惠安排三个孩子一人一间房。但是第一天的深夜，江浸月的房门就被敲响了。江浸月一开门就看到门外站着抱着枕头，额头尚带冷汗的诸伏景光。从那以后，江浸月的房间就成了他和景光两个人的领地。他每天晚上睡着前，都会有一个幼崽带着枕头悄悄溜过来。
　　江浸月也不是没想过解决办法。比如在景光的房间等他睡着再回自己的房间、给他玩偶抱着睡、开着灯睡……但是每次江浸月刚离开不超过一个小时，门口肯定会多出一个泪眼汪汪的幼崽。在诸伏夫妇和诸伏高明也想不出好办法后，大家都默认诸伏景光跟江浸月一起睡。
　　少年继续翻过一页书，内心有些无奈：我又不是帝休，没有忘忧的作用啊……
　　雨还在下，瑟瑟秋意一点点沁入大地，檐边有一串串晶莹的雨滴顺着瓦片的边缘坠落。
　　秋雨的凉意被热汤驱散，玄关处靠着的雨伞虽然还在滴水，但是其上附带的凉意被屋内的暖意一点点驱散。
　　淙淙澈暮，檐雨如绳。

　　——

　　经过一夜大雨的冲刷，第二天早晨的天空如琉璃般明净。
　　诸伏高明此时已经到达班级门口，心却飘去国小部的两个弟弟身上。最后，他念着：“精用而不已则劳。一切早已安排妥当，莫要多想了。”
　　而此刻，被担忧的兄弟二人还在在二年级（a）班的门口交谈。江浸月正对着诸伏景光又一遍叮嘱着他早已记住的话：“遇到什么事来四年级找我知道吗？”
　　带了这孩子三个月，江浸月已经有些与放心不下自家小孩的父母共情了。尤其自家小孩的情况还如此特殊。他的眉眼间难免带上忧虑：‘天照御下的土地一向有着前后辈的传统。在这种传统的支配下，隐形的校园霸凌时有发生。Moro这么乖，还刚经过巨变性格内敛，要怎么应对这些人？’
　　诸伏景光有些无奈。他主动上前拥抱了忧心忡忡的兄长，小手在他背后轻拍，让他放心。之后他推推兄长，用行动告诉他：不必担心我，去报道吧。
　　“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跟我说哦！”诸伏浸月一步三回头：“如果遇到欺负你的人跟我说，不用管对方是谁，我帮你打回去……”
　　送走比自己还焦虑的兄长，诸伏景光转向一旁看戏的老师，礼貌鞠躬。
　　老师笑眯眯地看向他：“准备好了？那就进班吧。”
　　诸伏景光在黑板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按照事先准备的那样进行了自我介绍。毕竟离上次自我介绍也不过才过去一年，整个过程他非常熟练。他对外的转学原因是父母工作变动，一个很普通的理由。而声音的问题也只说是喉咙上的病症，不太方便说话。加上他本就在同龄人中比较出挑的外形和那双极具特色的水蓝猫眼，以及在家人的帮助下提前准备好的交流字条，诸伏景光的白天风平浪静。
　　下午放学时，他在教室里一边看书等着诸伏浸月来找他，这也是这位兄长临走前特意嘱咐的。
　　这时江浸月在做什么呢？
　　他在打架。
　　江浸月以全班第一的成绩进入四年级（1）班。他长相阴柔，又留着一头长发，还是插班生，在其他小学生眼里，自然是“异类”。不过他优异的成绩也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有许多人主动过来跟这个转学生交流，其中以女生居多。但这就引起了班级里一部分学生的不满。
　　四年级已经足够学生内部形成固定的小圈子了。
　　几个看他不顺眼的小男孩便攻击他的外貌，嘲讽他“娘娘腔”。作为实际年龄八百多岁的老人家，江浸月本来不打算搭理这些言论。毕竟他明白这只是一群想要借助打压外来者以树立可笑的威信的小屁孩，他们的不满流露在表面，一看就是一群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小子们。
　　但是诸伏家三兄弟转校不是什么秘密。
　　不过两天，全班的人都知道新来的转学生有个正读二年级的“哑巴”弟弟，而诸伏高明因跟弟弟们不同部惨遭“掉队”。就算他们都知道诸伏家还有个国中部的大哥，因为远水救不了近火，诸伏高明依旧被传言传播者们忽略。
　　大多数人与诸伏浸月还不算熟悉，加上对他的成绩比较敬畏，所以也没有贸然上前询问他的家庭隐私。但是那些本来就对他有恶感的人就不一定了。
　　“哟，诸伏。”
　　课间，几个嬉皮笑脸的男生凑了过来，言语间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听说你弟弟他……是个哑巴啊？”
　　江浸月此时正在整理手中的报纸资料。闻言，他的动作一顿。他放下手中的资料，缓缓抬起头，语气逐渐危险：“你们，刚才说什么？”
　　少年温和地笑了笑，看上去仿佛一枝柔弱而坚韧的兰花。他本身姿容极盛，就算还没长开，也能给这些小孩带来一种名为“美”的震慑。哪怕是同一性别。
　　有个男生被他晃得愣了一下。不过他回过神来，还是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弟弟是个……”
　　话音未落，他的脸就被江浸月扣在了旁边的墙上，吃了一嘴墙灰。
　　江浸月可不是什么骂不还口的好脾气。对于他自己的嘲讽，本着对幼崽的忍让，他选择无视。但是诸伏景光目前在他的地盘里，是他家的小孩。
　　“那是我弟弟。”诸伏浸月手上加了点力气，被扣在墙上那个人不敢张嘴，只能发出细微的“呜呜”声。诸伏浸月很认真地反问道：“轮得到你来说？”
　　和平年代的孩子显然没见过这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阵仗。这几个孩子被诸伏浸月这一手镇住。而班里对诸伏家的“哑巴”弟弟的议论，在明面上也消失了。
　　这天放学，江浸月正准备去二年级找景光一起回家。他刚出教学楼就被几个六年级的学生，以及他前几天小小“恐吓”过的几个同学拉到了小花园的角落。
　　江浸月不是很意外。本着一次性解决的心，他没怎么反抗地来到角落。
　　这所小学小花园位置比较偏僻，除了实践课时，基本没人会特意绕到这里。所以在放学期间，小花园向来没什么人。而这里外围还有灌木与矮树遮挡，非常隐蔽，是个干坏事的好地方。
　　微风轻轻吹过，小花园这边寂静无声。除了从教学楼上的某些特定位置向下观察，没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本来江浸月还以为当天放学就会被拉走来着，没想到等到今天才来几个“老的”。他本身可能要跳级，无所谓这些诋毁的声音，但是景光现在才二年级，不出意外的话至少要跟周围的人相处四年。他现在可是“诸伏浸月”，是他的二哥。做哥哥的总不能让别人一直叫他“哑巴”吧？
　　诸伏浸月揣摩了一下，不过还没等他做出决断，面前的几个小孩就已经等不及嚷嚷起来了：“哥，就是他打的我！”
　　一个六年级摆着前辈的架子，要诸伏浸月道歉。
　　“你父母没教过你吗？”这位前辈以一个高高在上的姿态对他训话：“要团结。你怎么能骂你的同学呢？”
　　虽然有所预料，但诸伏浸月还是为天照家小孩的思维感到惊奇。不过怕自己动手把握不好分寸，诸伏浸月也担心动起手来诸伏景光会等很久，于是很干脆的回道：“是这位同学先骂我的，学长。”他眉眼温润，一双凤眸眼尾微微下撇，很是无辜，只是嘴巴说出的话让这个空有架势的前辈很火大：“我的父母可没教过我要骂不还口。”
　　这位六年级的前辈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你居然这么跟你的前辈说话？”
　　诸伏浸月接着好声好气地说话，不过语气暗藏不耐：“请问几位前辈还有什么事吗？”面前容貌精致的长发少年弯起一对凤眼，温和一笑，“如果没事的话，我要回家了，麻烦让让？”
　　前辈本来被他展颜一笑弄得有些晃神。听到这话，他下意识地要拉住这少年的手腕：“你不能走，你还没……”道歉。
　　话音未落，他就被诸伏浸月一个过肩摔撂倒在地。
　　江浸月眨眨眼，感叹自己的肌肉反应很不错，但对上了几个自觉被挑衅了的六年级学生的眼睛，他知道已经没得谈了。
　　“正好用你们来立威。”他嘀咕了一声，接着摘下手腕上的皮圈，给自己扎了个马尾。
　　诸伏浸月向他们勾勾手指，说：“一起来吧，我会小心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