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书后小夫郎他直了》笑三金

39、第 39 章

　　在世家长大的孩子懂得怎样权衡，如果办不好一件事，一定是给的报酬不够多，可少年连件蔽体的衣服都没有，何谈更多的报酬。

　　“你身旁的那位才是郎中，你该问他才是。”李叔瞥都没有瞥少年一眼，只专注着手中的菜苗，季怀安却感觉李叔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李大自然也瞧见了季怀安，恶狠狠地说道：“你们若还不走，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完，又转过身去仔细地挑选着菜里的苗。

　　季怀安目光停在他手中苗上，枝条往下蔫去，叶子和茎呈暗绿色像被热水煮沸过一般，一看就是被冻坏了的模样，看来李大也看了出来便将它拔了去。

　　放远望去，泱泱一片，将近一半的苗都被拔了出来，就连是外人看到了都会心疼的程度，更别说李大自家了。

　　此刻，他们正在硬头上找人帮忙，就连李叔见李大这般决绝无奈地摇摇头，可池狗蛋扎根在这泥地一般，绝没有往后退半步的模样，又哀求了好几遍。

　　李大却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季怀安轻拍了拍少年的肩头，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了，若真的把李大惹恼了，不仅薇薇的病寻不到救处，这往后他同李大的关系只会越来越恶劣。

　　他本想着，等到开春再去李大家摆放，世事难料，竟然在这个时候被迫找上门去。

　　顿时，气氛僵持着，就连空气中飘浮的草木香也凝固起来，化作四堵墙将他们围绕起来。季怀安不计前嫌，朗声说道：“李大叔，你这苗还未坏，怎么就拔出来了。”

　　太阳也从山间徐徐升起，淡金光轮透过轻拢白纱散发出光辉，驱散了隆冬寒夜的凉。李叔听到这番话，这才又瞥了眼季怀安，自打初见起，这人就一副纤孱弱模样，想必活不了多久。

　　季怀安裸露在宽衣外的手腕，白皙而臞然，满身书卷气而无一力气种地的姿态。为人倒算得上和善谦逊，不想别的书生表面有礼有节，实则心高气傲，谁都瞧不起。

　　不过到有一点和别的书生相同，就是自以为看了很多书，就能通晓世间道理，以为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便可教导起旁人来了。

　　李大他可不吃这一套。

　　一想到这，李大又冷嗤一声，就这一书生，恐怕连锄头都没碰过，竟还在这说三道四的，不觉脸色又黑了个度，嚷嚷道：“老子平生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人，快些滚吧，我是不会帮忙的，别碍了我干活。”

　　话虽说得这般粗鄙，但却丝毫没有让他们好看的模样，想来李大也不是粗莽之人，季怀安如今同邻里乡亲熟稔起来，若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闹掰的。

　　季怀安又往前迈了两步，半蹲在湿润的泥土旁，端详着着些蔫了吧唧的植物，“李叔，这些菜苗只是被冻坏了，并非被冻死了。如若将冻伤的枝叶剪去，再浇点水，若在菜地里搭起个棚子，还能保温就可将这些冻坏的苗救活过来。”

　　见李大没有出声制止，又伸出手将叶片上的薄雪扫去。在菜地里搭棚子容易，可保温太难了，木炭又太贵了了，根本不是他们能买得起的，哪怕买得起，也不会用在这处。

　　秋日里收到秸秆还剩了不少，一烧烟浓得人都活不了，更别说还要搭棚子了。不待李大出口反驳，季怀安又出口说道：“李叔，今年秋子，孟珏在山上捡了很多麻核桃，这麻核桃烧起来烟少，还能烧很久。若是你不嫌弃，我等会就让孟珏给你送来。”

　　当下这么多菜苗都被冻坏，就拔掉的话，对于农民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季怀安又起身望了一眼这些菜苗，若李大种的同乡民种得是一样的菜，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可李大种的却是茼蒿，还有春季才适合种的番茄。

　　虽不知李大为何要在冬季重这些

　　李大觉得季怀安说得法子不错，转念一想他又没有种过地，书本上的东西同话本一样又可以胡编乱造，但眼下好像是唯一的法子了，依旧不放心地问道：“你这从哪册子上看来的法子？”

　　“李叔，这不是我从那本书上看到的，我以前在十里村教书的时候，村民告诉我的，还和他们一同搭过棚子。”季怀安拍了拍衣摆的杂土，自己帮李大出谋划凑，李大也该应下救人一事。但治病不等人，救活了整片菜地再好不过，若是没救活......

　　季怀安思忖着，面不改色地顺手将一旁的杂草连根拔起。

　　李大闻言更加动容，见季怀安运筹帷幄的神态，松了口道：“那便照你说得法子试试，若是没有将苗救活，等到开春你亲自到我家田里耕地。”

　　“好嘞，李叔，菜苗肯定会救活的，来年开春我带着孟珏一同去你家耕地。”季怀安知道李大说这番话的目的何在，他身体孱弱不宜做重活，想来看他笑话罢了。

　　说着，他又复杂打量了眼一旁破落的少年，邻里乡亲和蔼可亲，互帮互助讲究的是情分。季怀安找上门来料想就是为这少年求情了，放下了手中的菜苗，“你妹妹在哪里？”

　　“在季夫子家里。”池狗蛋见他松了口，鼻涕和眼泪早就混杂在一起，晕染在破旧的衣襟上，感激涕零言道。

　　李大重新刨了个小坑将菜苗种了回去，沾满泥土的手相互搓了搓，才拍落了腰间的杂尘说道：“走吧，先去看看，顺便去拿核桃壳。”

　　一番商讨过后，已是快近正午，冬日的暖阳已悬挂在长空上，衬映在枯褐的枝干，融化掉层层积雪。四人回去的路上，路过了李大家。

　　李明杰踱步在家门口，时而探出个头来，瞧见他们的身影却哆嗦着望屋子里跑去，直到李大走近却没有踏入家门口，他这才急缓着踏出步子，试探地问道：“爹，你们这是去什么？”

　　“我去他家有点事，你们先吃，我回来晚了热点饭就是。”李大回头看了他眼，说得不咸不淡，仿佛例行公事般交代事情，偏偏后半句又让人感觉熟悉又落寞。

　　李明杰早已习惯他爹这副模样，只应了声好，眼神却流转在季怀安脸上，两人相约定好的事情，在那天没有来事前，总是期待感满满。

　　季怀安朝他浅笑着颔首，示意放心，便跟着一行人往家的方向走去。

　　池狗蛋脚下生风般走在最前头，步子最急最快，同他们拉开了点距离，又反过头来打量着，放慢步伐等大家跟上了，又不自觉地加快脚底的速度。

　　一路上，李强同李大讲了些女孩生病的症状，李大走在少年的身后，步子不急不慢，只是在最后头迈的步子大了些。

　　当他们再次回来时，薇薇已经睡了过去。他们踏门而来发出的响声也没将女孩吵醒。

　　孟珏同李大打了声招呼，季怀安就简单同青年交代了几句，随后说道：“李叔，就是这小姑娘生病了。让孟珏先去帮您拿核桃壳。”

　　李大凑身上前，直接探手把在了女孩的手腕上，屏息凝视地观察着，季怀安作为一个现代人，自然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妥，许是无意的一瞥，却瞧见池狗蛋眉头微蹙，微咬着下唇，原本就不显血色的脸蛋更是发白。

　　池狗蛋偏过头去，脸色这才好了点。季怀安恍然大悟，在世家里长大的孩子受过严格的教育，对于男女老幼都有明确的相待礼仪。

　　也正是这群出自豪门的人不顾这些规矩玩得最欢，可一旦被旁的人打破，无论是对谁都没有好处。

　　季怀安知晓池狗蛋在难受什么，也知道他为何不能表露出来，其实这都没有什么，不过是从小接受的观念不同罢了。

　　女孩在这般折腾下，脸不自觉地抽动了下，这才费力地睁开双眼，方才还见得湿润的杏目，现在干巴得不成样子，眼白仿佛太缺水而显得黄浊。

　　女孩迷茫地望着大家，一眼锁定了躲在李大身后的池狗蛋，轻唤了声：“哥哥。”

　　“薇薇我在。”池狗蛋心切地往前迈了一小步，李大也检查完毕，转身朝李强说道：“是风热，这风热已到肺腑，若是再晚些就无法控制了。”

　　这些话是对李强诊断的认可，他又侧了身子对季怀安说道：“她应是饿了好些日子，又受了寒，身子太虚才会昏了过去。”

　　说到这，池狗蛋不自觉地低下了头，脸上的泪痕还未擦去，眼眶又不住充盈着泪水，呜咽着说道：“是我没照顾好薇薇。”

　　在短短的时间内，少年经历了几番曲折，希望之后是失望，失望过后又重新燃起希望，到现在又重新自责愧疚，试图想要将天道不公揽到自己身上。

　　毕竟也才十几岁的人，季怀安于心不忍，轻声说道：“不怪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语言的力量是很雄厚的，同时也是很贫瘠的。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池狗蛋仿佛受到激励般越哭越勇，一边哆嗦着说道：“对......对不起，季夫子，我把你的......披风弄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