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世》壬申

13、第 13 章

　　“喂……方便方便，您说。”
　　李妍脑袋和肩膀夹着手机，弯下腰用胳膊肘按下电梯下行键，直身时两臂颠了颠，防止怀里的文件掉落。
　　“是，我在外面办事……什么？明天一早就要？……行，没问题！……没事没事，加个班的事嘛。”

　　等对面挂断电话后，李妍轻抬脑袋，手机滑落进手中敞开的文件袋中，她转了转发酸的脖子，恶狠狠地呼了口气，“他娘的，明天着急要的东西现在才安排我，早干嘛去了！”
　　电梯叮咚一声，铁门缓缓打开，李妍嘴里嘟嘟囔囔，“自己倒快活的要死，坐在那儿按个手机键的事。要不是干一份活拿两份工资我才不愿意受这个罪……”
　　刚踏入电梯，李妍发现角落里还站着一人，吓得赶忙噤了声。
　　那人长的雌雄莫辨，个子高挺却十分消瘦，一双眼睛勾魂摄魄，无论是谁一旦与它对上就像落入沼泽里一般，深陷进去，无法自拔，可就这样一人却浑身透露着生人勿近的气质。
　　李妍红了脸，小声打着招呼，“杜总好……”
　　杜一向她点头示意，“你好。”
　　他又看见李妍手上抱着的文件，“来公司里办事？”
　　李妍连忙回答：“是的，那边派我过来的。”
　　“最近辛苦了，有任何问题及时和我说，重心一定要放在那边。”电梯内因下沉导致的压迫感减弱，电子屏幕上停留在了“3”，杜一说完迈开腿走了出去。

　　董事长办公室在设置在最尽头，这样的设计是为了让当事人在办公室门大开时能一览整个楼层。
　　杜一推开办公室的实木门，入眼的便是待客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男人，他带着紫色墨镜，荧光色花衬衫尽显风骚。
　　男人右手食指中指并拢，紧贴嘴唇，送了杜一一个飞吻。

　　“大哥被起诉了？！”卓离不可置信。
　　胡律师面色沉重，“准确的说是前埔公司被起诉，目前只知道是官方提起的诉讼，这事可大可小，还得了解过后才知道。”
　　到达目的地，胡律师下了车，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了一样回头道，“你的案子我会正常受理，不用担心，一次处理两个案件而已，我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男子摘下墨镜，露出锋利冷硬的五官，懒懒散散地躺在沙发上，身体舒展，他勾起嘴角，“我今天看到你的宝贝了哦，还真是可爱，生起气来和小猫咪一样张牙舞爪的。我还真佩服你，居然喜欢那种类型，我一直以为你会喜欢那种热情火辣的尤物呢。”
　　“我也很佩服你。”杜一单手关上门，“才离庭多久就迫不及待地换上这身辣眼的衣服，你的审美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劲。”
　　“周锐。”

　　“行了，我们也别彼此彼此了，我来是说正事的。”周锐直起身，不再一副没骨头的样子，“就目前为止进行的很顺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之后再拖个十天半个月都不成问题。不过网上的舆论闹得挺凶，你得找办法压制一下，要不然到时候我没法脱身。”
　　杜一在办公桌前坐下，“这件事我会找人处理的。”
　　“哦，对了，还有。”
　　周锐捏了下眉心，伸出手指一点一点地像是在回想什么，“姓胡的那个老头儿，你要小心点他，年纪不小，比耗子还精，一张嘴能说死人。”
　　“我知道。”杜一说，他像是念稿子一般倒背如流，“胡建峰，司法史上少见的天才律师，执业24年，职业生涯中所经手的案子胜诉率近乎百分之百，当之无愧的律师之光，自从被前埔公司雇佣为私人律师后从未败诉过一次。我为了这次的计划调查了他近两年，他确实厉害，不过每一个锋芒毕露的人都有个致命的缺点，自负。”
　　杜一讽刺地笑了笑，“他还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神仙头上还有天皇老子。”

　　一周过后休庭结束，卓离重新坐上原告席，身侧胡律师信心满满，整装上阵，似乎打算一局定胜负。
　　但谁知每当他们费劲心思扳倒局势，M老师总能抛出下一个有利证据，让天平重新变回水平状态。
　　“这家伙到底什么意思！”
　　法院外，胡律师将公文包狠狠地摔在汽车后座上，脸上满是愤怒，“他当这是打回合制游戏吗！？你一回合我一回合，没完没了的是吧！”
　　卓离刚想开口劝他冷静一下，胡律师转身就一屁股坐到后座椅上，车门大开，他半个身子都露在了车外。
　　因为刚才动作过大，他原本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的头发这时候都散乱开，几根白发垂在脑门前面，本就因苍老而显得疲惫的面孔被衬得更加狼狈不堪。
　　“胡律师，这段时间真的很谢谢你，但是接下来你不用在帮我了，专心忙我哥哥的事吧。”卓离道，还有十五日，前埔公司的案子就开庭了，胡律师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
　　胡律师抬起头来，“难道接下来你打算一个人找证据？”
　　“不。”卓离否认，“我还可以以个人身份去请别的律师，又或者请求沈家提供帮助，方法总比困难多，一个一个试总会成功的。”
　　胡律师叹气道：“你这孩子啊……和你哥简直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我说过的，同时兼顾两个案子对我来说绰绰有余，你就放心吧，你和卓总，我就算豁出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你们输一场败仗。”
　　卓离刚想再说什么，背上就被重重地拍了几下，差点把他从轮椅上拍滚落下去，胸腔前后仿佛被穿透了一般，他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他抬起头来，对上了胡律师带着点慈祥的目光，是那种从历尽沙场磨难的沉静中破土而出的。
　　卓离张了张嘴，只说了声，“……谢谢。”

　　沈文旭低头回着消息，走到公司门口，红外线玻璃门感应到人体自动打开。
　　前台都是一群半大的小姑娘，趁着没人时候偷偷摸摸吃刚点来的外卖，听到动静后抬头一看，瞬间慌不择路，丸子刚塞进嘴里，吐也不敢吐，咽下去又怕被噎着，只能起身口齿不清道：“小沈总好……”
　　所幸沈文旭心不在蔫，只点个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前台拍了拍胸口，感谢平日里的自己多行善事，好人终有报。
　　谁知对方突然折了回来，“我问你……”
　　！！！
　　未咀嚼的丸子顺着口腔直接滑进了喉管里，前台被噎地两眼翻翻，就要撅过去了，一旁的小姑娘脑袋机灵，赶忙接上沈文旭的话，“您说。”
　　沈文旭皱着眉问，“刚才有哪个部门的人来了？”
　　小姑娘与身后被噎地不停抽搐的人对视一眼，犹豫着开口，“好像是群来检查的，只记得带着袖章……”刚才只顾着拿外卖去了，根本没刻意关注来人是谁。
　　看着小沈总越发严肃的表情，她心知完蛋。
　　估计饭碗得丢。

　　“我知道你很有野心，但要是不想让他恨你的话，就收着点吧。”
　　高速公路上，狂风涌进车内，风声呼啸将话筒里的声音几乎掩盖，杜一的衬衣领随着风卷起，但他没有关窗，他喜欢开着窗户，冷风刮在身上能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不是个死人。
　　杜一头靠在后座椅上，“都到这一步了还多什么嘴，你也知道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我要尽快那下前埔。”
　　电话的那头被噎了一瞬，“那行吧……我随便你。但最后再提醒你一句，小心覆、水、难、收。”
　　电话挂了。
　　杜一将手机从耳边放下，看向窗外向后飞驰的景色，却意外的瞥到后视镜中的自己，一股厌恶之情瞬间从心底蔓延开来。

　　还没到二审的正式开庭时间，法庭内工作人员正在安置被打乱的桌椅，一会儿这边少了，一会儿那边多了，挺热闹的。
　　卓离心里像是被一只大手揪着一般，紧张的要死。

　　沈家摊上了大事，现在自身难保，对于卓家的援助全部撤回救自家急火去了。
　　卓离现在不仅安担心眼前即将开庭的二审，还一直牵挂着大哥，前埔公司的律师团队这些天一直忙着应付从各处寄来的法律传票，沈家撤回援助，少了跟柱子，大石头全压在了大哥身上，把他压的喘不上气。
　　胡律师也是，在自己的强烈要求下，他才愿意把重心全部转移到大哥那儿，不再为自己分心思，但哪怕这样他的状态都一天天差了下去。
　　终归是老了，不比年轻时的状态。

　　卓离在胡律师的推荐下聘请了一位律师，他是胡律师的徒弟，年纪不算年长但也跟着胡律师打了许多年的官司，现在开了家私人律师所，按胡律师的话来说如果哪一天他落下神坛了，除了他再也想不出还有谁能重蹈自己的战绩。
　　况且虽然这位杨律师不如胡律师有那般伶俐的口舌，和极强的应变能力，但对手律师弱的和小绵羊一样啊。
　　卓离自欺欺人地想着，突然的他看见前方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M老师站在窗边打电话，眉头紧缩着，全然没有平时随和的模样，反而满身戾气。
　　卓离没有偷听墙角的癖好，再者上法庭前和对手在同一个空间相处的越久他心中的压力越大，他扭头就想走，却听到M老师口中传出了一个名字。
　　杜一。

　　二审正式开庭。
　　审判长道：“被告方对此项诉讼有何说辞。”
　　杨律师双手紧紧交握着，手心贴合的地方都起了一层薄汗，目不转睛地盯着被告方的席位，他头轻轻微偏，对卓离轻声说：“一会儿你发言的时候就按照我给你的稿子来。”
　　半天没有回应，杨律师皱着眉头看向对方，却发现卓离在发呆！
　　这人居然在法庭现场走神？！
　　即便杨律师行走法场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家伙，他连忙用胳膊抵了抵他，“听到了没有！”
　　卓离这才回过神来，含含糊糊地点头应是。

　　另一边，M老师坐直的了身子，他锋利的下巴微抬，“没有。”
　　审判长正要习惯性说出接下来的台词，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愣，随后问道，“那你是承认你抄袭了卓先生的作品？”
　　“没错。”
　　法场议论纷纷。
　　卓离也愣住了，他与杨律师面面相觑。
　　之前还斗天斗地，不死不休，杨律师写了快五厘米厚的稿子专门用作此次庭审，结果一套连环击还没打出对方就先一步举了白旗。
　　胜利来的太突然，两人都没来得及消化，都处于懵逼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