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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再没有过去1 ...

  •   肖沐言用暗色的檀木梳,缓慢地梳理着重新长出来的长发,“王大夫,好像和你在一起很久了,我头发都这么长了,差不多是我确诊病后,找你看病时的长度了。”
      王立泽仰靠在沙发上,看了看表,“喝了那杯豆浆,你该睡午觉了。”
      完全不接她的话茬。
      肖沐言光着脚跳到地毯上,在王立泽不厌其烦地警告会着凉的声音里,从卧室拿出一堆形状小巧,颜色五彩斑斓的玻璃瓶,还有一整盒棉签,扔到沙发上。
      “你觉得哪个颜色好看?”她问他。
      王立泽对这种不健康的东西,实在没什么好感,可知道女孩子都爱漂亮,有时候偶尔宽容下也是十分必须的。
      “墨绿的那个。”他勉为其难地给了意见。
      “你会涂指甲油吗?”肖沐言问。
      “当然…不会。”王立泽匪夷所思地看向她,“你觉得,我应该会?”
      肖沐言忍住笑,故作严肃地说到,“当然不应该啦。”她拧开装着底油的那个玻璃瓶,却没拧开,顺手递给他。
      王立泽沉默着,看了她好一会儿,不苟言笑地接过肖沐言手里的玻璃瓶,拧开,试了试感觉,随后握住她的手,低头研究怎么开始比较好弄。
      “先刷底油,这个比较方便,假如不喜欢了可以直接揭下。只涂四根指头就行,两个手的无名指和尾指吧。”
      肖沐言忽然伸出食指,钩住他的下巴。
      “王太太还有什么嘱咐?”王立泽眼睛弯弯,带着些软软的调侃。
      肖沐言满意颔首,“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涂,先中间刷一下,再两边刷一下,注意千万千万别重染太多,不然重叠部分就太厚了…”
      嗯了声,王立泽继续低头,开始动手执行。
      王立泽的耐心与细心都是远超肖沐言的预估。不一会儿,就完全进入了正轨。
      想到王立泽切菜的细致耐心。有些特质,果然是不分场合,与生俱来的。
      两个人光着脚,盘腿相对坐在毛茸茸地地毯上。他太仔细,于是给了他充足的时间,看着他细细打磨。她努力盘查他五官的样子,单眼皮,杏眼,浓眉,短睫毛,还有一点点卧蚕。
      “不知道浓眉、睫毛能不能遗传?”肖沐言不停地晃动染好的那只手,让指甲油尽快挥发凝固。
      “怎么了?”王立泽伸了伸懒腰。
      “我前姐夫样貌一般吧,但我姐家一个男娃,一个闺女的睫毛很黑,又很长。对了,我大弟弟家的闺女,就是你送了小马驹的那个小姑娘,你见过的,她的睫毛也是又长又翘,当然她妈妈的睫毛也是自然翘起,翘睫毛估计是遗传自她妈妈。说来也发愁,我们家几个女孩的毛发都是纤细柔软的,颜色可浅了。如果以后有了孩子的话,希望睫毛能又长又黑,眉毛和头发一定要像你的才行。不然你看我的头发,可愁人了。”
      “你的头发软,摸着舒服。孩子像谁都好,”王立泽握着刷子给她涂完最后一个指头,“都是我的宝贝。”
      “对了,嗯…”
      肖沐言欲言又止,王立泽抬起头示意她继续说。
      “以后我们要两个孩子吧,第一个孩子随你姓,第二个孩子随我姓怎么样?可以吗?”肖沐言抿起嘴唇,严肃地想了想,认真对王立泽说,“这样的话,这世上就有一个直接继承我姓氏的孩子,也代表着我在这个世间的存在。我…”
      “好。”王立泽想也没想,直接就答应了,“随谁姓又有什么关系,孩子身上都流了一半我的血脉。”
      “那你想第一个是男孩,还是女孩?”肖沐言继续问。
      “都行。”
      “不行。”肖沐言耍起赖,不让王立泽敷衍了事,“生男娃代表母亲的智商高,生女娃…女娃是爸爸的小棉袄。”
      他把玻璃瓶拧好,“你这都是什么歪理。”
      “哪有,这是网友们总结出来的,虽然不能全信,但还是有一定规律的。”不服气地反驳,顿了顿,肖沐言轻轻说到,“我其实想要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这样的话,哥哥能照顾妹妹,妹妹不用太坚强。但是做哥哥的就会有些辛苦了,以后除了要照顾媳妇,还要照顾妹妹。不过…”
      肖沐言停了下来,王立泽和她十指相扣握,观察她的指甲,抬起头,疑惑地看向她。
      “你本来就比我聪明,智商比我高那么多。”俩人对视着彼此,然后慢慢地笑了起来。肖沐言靠在王立泽的颈窝里,想起了以前的一个片段,突然蹦到脑子里的一个片段。
      当时,她骑车载着哥哥放学,哥哥坐在她的后座,一边晃着俩条腿,一边观察旁边小朋友得爸爸妈妈,抱着她的腰,问她,“妈妈,为什么我只有妈妈呢?”
      她说:“因为宝贝是妈妈最好的礼物,妈妈也不知道爸爸在哪里。”
      哥哥停顿了很久,虽然不理解,但还是说到,“好吧,那我要一直、一直保护好妈妈。”
      听小宝贝说完,她记得她当时还在心里愧疚地对宝贝说:妈妈很努力了,却只能从爸爸那里借到你…
      尤其怕一切会是谶言,肖沐言不由和王立泽说到,“最好还要个妹妹吧。小朋友也有个伴,一个孩子太孤单了。”
      她想,要是有个妹妹,妹妹肯定会是爸爸的小棉袄,那样的话她也能安心许多。
      两个人说了很多的话,大多都没营养,可是肖沐言就喜欢这样和王立泽说这些废话。对这种把一个不爱说话的男性变得也爱唠嗑起来,并且乖乖听从老婆吩咐做事的事儿,肖沐言乐此不疲。
      倚着软软的靠垫,肖沐言欣赏起两只手染得极其均匀好看的美甲,感叹着说,“果然还是需要别人帮着涂才能更好看。没有我,肯定没有办法展示你十分之一的魅力。”
      “没有你,这些乐趣确实和我无关。”声音有些玩笑,却又带上了认真的声色。
      不由自主地接到,“但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生活的常态都不可能会变化太多,只要从前做过,换个别人也可以重新做,都会是相关的。这个…”
      肖沐言认真回味,为什么话题忽然变得严肃了?
      王立泽屈指,弹了下肖沐言的额头,“说得都是些什么。”
      一把抱住瓶瓶罐罐,肖沐言拿回卧室,又跑回沙发。
      “大概的意思是,不该留恋的应该快速放下,当下最重要。”她弯下腰,蹙眉说,“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你比我大十岁,经历的事情肯定比我多,应该比我看得更开。过去了的就该烟消云散,没有对方,肯定也能继续过得精彩斑斓。不要去限定非得要某个人。”
      没等王立泽回答,她就兴冲冲地又回了一趟卧室。
      病友群里时常谈论的观点,她记得清清楚楚:pcr了也不是一定不会复发、转移,只是概率小很多而已。
      但她左边放疗,会影响到心脏,又是乙肝病毒携带者……总之一句话,意外和明天谁先到来,谁都无法先预知以后会发生什么。
      来病如山倒,去病如抽丝,没人敢赌。
      生命的脆弱,盲目自信不可,杞人忧天亦不可。
      没顾及太多世俗的框架,他们能坦然在一起,又共同渡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对她而言,已是幸事儿。不可再强求更多。有过一次任性,足以。
      不论如何,人是完整的个体,可以极致享受物质的支持和感情的喜悦,但人亦是整体,需要服从一些规则,承担一些责任。
      王立泽也是。
      有些人生来便比人多了很多不同的选择,但对她,特别的爱情一生难求,何来还有第二次?

      周六上午,肖沐言硬磨王立泽要了一根冰淇淋,端起已经洗过的水果,还有一杯牛奶,进书房准备看书。
      看了好几章,肖沐言正看得起劲。
      放下手中的电脑,王立泽突然对肖沐言说到,“言言,我们明天去登记结婚吧?”
      肖沐言以为自己的听力出现了问题,头也没有抬,继续看小说。
      “刚刚你说了什么?”搁下书,肖沐言还是决定问清楚。
      拉开抽屉,王立泽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红本子,又从钱包里掏出了几张银行卡,一边递给肖沐言,一边说到,“这是刚全款买来准备做新房的房子,这张是工资卡,这张是做其他投资的银行卡,两张卡的密码都是620**7。”
      “你真的决定了?”她一手捂住眼睛,一手擦掉掉下去的眼泪,哽咽地说到,“这可是人生大事,我不想你…我赔不起的。”
      王立泽把人揽进怀里,有些紧张地问到,“所以,你愿意吗?”
      头搁在他的肩上,双手穿过腋下环抱住他,拿起放一边的房产证和银行卡,肖沐言没有说话,只静静地把玩起银行卡。她想了许久,脑子里很多想法,但……笑了笑,挣开王立泽的拥抱,伸手向他说到,“钱包给我。”
      闻言,王立泽把钱包递给她,只见她将银行卡一一塞回他的钱包,神色不明地说到,“不用给我你的银行卡,也没必要跟我交代你有多少资产。至于房产本…”
      像丢钥匙一样,肖沐言把房本往上一丢,落回手里后,她将房产证又放回原来的抽屉里,冲王立泽笑着说到,“这些东西本来都是你的。我没有是你看得上的,我不怕你惦记我什么。况且…你都是我的。”
      王立泽看她翻也不翻房本,只好抱着她,十分不认可地笑到,“你,就是我最惦记的宝贝。”
      闻言,肖沐言抬头定定地看向他,她不知道原来她是他的宝贝啊。

      他们选了一个特别的日子去登记,6.20,是他们共同的生日。
      当时查身份证,王立泽把钱包递给她示意她拿身份证时,她无意看了眼身份证的后几位,当时她也吃惊不小。
      查完身份证后,当时他还问她,“我身份证怎么了?”
      “我的身份证月份是按照农历登记的。”肖沐言用指腹摸了摸上面的数字,笑着回到,“换算到当年的阳历的话…”
      “也是6.20。”王立泽替肖沐言说完。
      肖沐言耸了耸肩,就是有这么巧合的事儿。
      6月20日,两人早早起床,王立泽翻了很久的衣橱,却总觉得哪件都不是很满意。
      坐在一边护肤的肖沐言看他如此,最后走了过去,给王立泽挑衣服,“就选手里的那件吧,你穿得最多的色调,非常合适你。”
      她知道,王立泽是不想工作人员看出他们有太大的年龄差,才这样自欺。但他不知道的是,他本来就非常显年轻,别人根本不太可能看出他真实的年龄,而且她从来不曾介意过他大她很多。
      肖沐言笑着对他说到,“成熟的女性,年龄差从来不是爱情的阻碍。”
      笑了笑,王立泽勾了勾她的鼻头,拿起衣服换好,俩人出了家门。

      眼看就要轮到他们登记时,王立泽的手机响了起来,一开始他不想管,拿出一看发现是家里的电话,和肖沐言对视了一下,俩人的眼里都看到了担忧,果然一接通,苏姨在电话里着急得不行,哽咽地说到,“小泽,你爷爷他被请走了。说是请,但更多的像是带走的,一帮子的人呢。你爸爸出差了没在家,莘冉也打不通电话。”
      “二叔呢?还有小绾和小温呢?”
      “你二叔出省巡视了。阿绾和小温的电话打不通,应该在回国的飞机上,昨天给家里来过电话,说是今天的飞机。”
      握住肖沐言的手,俩人侧过身让后面排队的人先办理。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王立泽沉声,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苏姨,您先别急。先安抚好菲菲、小桀她们,您继续给二叔打电话,直到打通为止。我妈应该出任务了,我爸那里我会先尝试联系他,他这次是去哪儿出差了?”
      “说是去上海。”
      “好。我知道了。爷爷上次生病后身体一直不大好。”王立泽一边说,一边低下头看向肖沐言,“我担心他一时可能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人会多想。您给他老人家准备好药,另外给爷爷带去那套红檀色的茶具吧,那是奶奶还在时,爷爷最喜欢的茶具。我先去一趟上海,会尽可能在后天之前赶回南京的,您也先别急。”
      挂掉电话,王立泽又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登记窗口,十分抱歉地看向身边人,难以开口。
      肖沐言拿出纸巾,抽出一张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握住他的手,“我们回家。民政局又不会跑。”
      “我来开车。”肖沐言拿过过王立泽手上的车钥匙,轻轻地说到,“你现在就看看机票、高铁票,我直接送你去高铁站。王爷爷会没事的,他还等着你回去呢,不要过于着急,以免心急乱投医。”
      看了眼肖沐言,王立泽伸出手抱住她,“我奶奶就是在我身边过世的,我怕爷爷他…我答应了奶奶要好好照顾爷爷。”
      拍了拍王立泽的背,还是第一次他在她面前露怯,有了难言之隐,“看机票吧。”
      肖沐言送王立泽到T2,望向腾飞的飞机,她突然有所感,似乎一切自有定数,她就是抢不过天意。她再次回到地下停车场,然后一个人把车开回小区。
      换了衣服,肖沐言坐在沙发上看书,却总静不下心思。她干脆放下了书,找出纸、笔,开始抄写佛经,一笔一笔慢慢写,心总算是安静了不少,刚抄到一半,微信提示有新消息进来,【“已下飞机。记得好好吃饭。Lz.W】
      【好,我会的。你也是。】
      又回了一个表情,肖沐言拽着手机发起了呆,看到墨水都变干了,赶紧添了些水,研磨出墨,重新打起精神把《心经》抄完。
      她抄写《心经》抄了快五十多遍。抄写佛经是一个非常合适的释压方式,从很久以前她便开始抄写佛经,只盼家人事事顺利,平安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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