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举头望山月

32、十五

　　黎光十五岁生日那天是周五，早上五点半她拉开家门楼道声控灯随之亮起。

　　华烨靠着墙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眼尾还泛着泪，灯亮时站直了身，半真不假地抱怨：“为什么你过生日还得五点半就去上学？”

　　空旷的楼道里响起两人下楼的脚步声，黎光拉着眼都不愿意睁的华烨往下走：“我生日又不是节假日？学校难不成还得特意给我放个假？”

　　出楼道时，华烨一个字还没说就被灌了一肚子北方清晨五点半的寒风，冻的他紧皱着眉挡在黎光身前，咬着牙从嘴缝挤出来：“我以后一定要赚好多钱投给学校，不用写进校史，就一件事冬至日给学生放假。”

　　黎光把脸往围巾里埋了埋：“那也是以后了，假也不放在你身上。”

　　华烨脸更臭了，临进校门前看着头顶见不到一颗星的夜色，怨气更重了：“今天你生日，这天看着也不像是有太阳的样子，一点面子都不给。”

　　黎光很是无奈：“我们再磨蹭一会，迟到了李老师也不会给我们面子，只会让我们在楼道里站一早上醒醒脑子。”

　　老天似乎特意跟华烨作对一般，这天上午阴云重重，一丝阳光也透不进来，早上去倒垃圾的学生转个身的功夫，半人高的垃圾桶就被狂风卷走，他在后面追了大半个校园才追回来。

　　因是黎光生日，安年早早约好中午要一起在食堂吃饭顺便给她庆生。

　　在食堂吃饭主要靠抢，跑得慢了就只能听刮锅底的声音，下课铃声刚响，华烨跟云远就冲出了教室，华烨临走前还争分夺秒地回头冲黎光喊：“今天寿星最大，你慢慢走，不着急。”

　　蓝疏雨咬着手里的馒头欲哭无泪地看向黎光：“同桌，你生日怎么不早说，我前两天刚砸了全部积蓄买我儿子的新周边，现在就只有手里的冷馒头能给你当生日礼物，啊！！！”

　　黎光拿走她手里的馒头放回桌洞里：“今天寿星最大，寿星说中午请你吃饭，去吗？”

　　蓝疏雨短暂地在心里斗争了两秒，果断放弃寡淡无味的冷馒头跟着黎光往外走：“中午吃什么，有蛋糕吗？我都两个月没吃过甜的了。”

　　“馒头的主要成分是淀粉，会被唾液淀粉酶分解成麦芽糖，四舍五入你已经吃了两个月的糖了。”

　　“那不一样，我亲亲同桌生日吃到的蛋糕不比麦芽糖甜。”

　　“亲亲同桌”四个字出来后黎光突然有些后悔邀请蓝疏雨一起去吃饭。

　　两人来的晚，走到食堂门口时，最早一批吃饭的学生都已经端着盘子往外走，蓝疏雨转头问黎光：“华烨他们在几楼啊？”

　　黎光没回蓝疏雨的话，脚步似有千钧重黏在地上，动不了也不敢动，她怕一动眼前这堪称温馨的一幕就会跟那幅擦不干净的画一样再也无法挽救。

　　被阴云覆盖一上午的天空此刻毫不吝啬地敞开怀抱，暖阳在一楼的玻璃门上微微反光，一个穿着食堂白围裙的奶奶正帮一个戴着毛线帽的爷爷从三轮车上往下卸装剩饭的空桶。
　　他们身侧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拿着一朵毛线织成的向日葵跑的开心。
　　华烨从门内走出面色和煦地跟胡入尘说了几句话，跑着的小男孩一把抱住他的腿，华烨蹲下身接过他手里的花，然后揉揉他的头朝黎光走去。

　　蓝疏雨左看看右看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黎光身侧溜走钻进食堂。

　　她刚进门，安年叫住她：“哎，黎光同桌，这里，这里。”

　　靠门这一个餐桌，此时几乎被包括安雀然在内的原本初三二班的人包圆了，桌上各类菜肴摆着，最中间蛋糕两侧留出了两个空座，给哪两个人的不言而喻。

　　蓝疏雨被安年热情地揽到身边，两人嗑CP的快乐此时不需要多说，一个眼神足以，两人动作神同步一起支着下巴隔着玻璃门往外看。

　　门外，黎光今天穿着一个蓬松的白色棉衣，来的路上太冷，她把帽子戴在头上，边沿的毛几乎掩住她整张脸。
　　华烨身上是一件短款红色羽绒服，红色更衬得他如冬日里盛开的红梅一般夺目，他把手里的针织向日葵往前一递。

　　两人呼吸间缭绕的白汽在中间氤氲成片，黎光眨了好多次眼才看的清他眼底的笑意。

　　华烨在冬日里似熨人心的声音传进她耳里：“草帽爷爷托我问你什么时候能再给他画一幅画，我说那个小姑娘最近不开心没有画画。小楠就说这个向日葵送给你，如果你收了能不能开心点，等再画画的时候能不能把他爸爸妈妈也画上去？”
　　“所以，十五岁的黎光，这个花你收吗？”华烨握着那枝向日葵在黎光眼前晃了晃。

　　黎光指尖从宽大的棉衣袖子里伸出来，接过面前那支永不凋零的向日葵，可能是冬日天太冷，也可能是心中那迸发的暖意再无法压抑，她鼻音有些重：“谢谢。”

　　两人一前一后往食堂走，华烨扬眉浅笑：“谢什么，你过生日，应该的。”

　　黎光手里拿着那支向日葵跟胡入尘夫妻面前，不去谈他们出事那晚在现场的自己，也不去提她捐出的那四万积蓄，就像无数次她从老桥桥头走过时一样说：“胡爷爷，陈奶奶好。”

　　两个老人热情地跟她打招呼，黎光缓缓蹲在胡楠面前说：“谢谢你的花，姐姐很开心，有爸爸妈妈的画姐姐下次见面时给你，现在我能邀请你一起去吃蛋糕吗？”

　　胡楠抬头去看奶奶，得到准许后，主动牵起黎光的手：“可以啊，祝姐姐生日快乐。”

　　这天中午，黎光十五年人生里最好的朋友老师，除郑欣然外皆在身侧，他们在仅有的四十分钟午饭时间里为她准备了能力范围内最好的一切，祝她永远开心。

　　晚上，黎光穿着韩雨亲手做的汉服，一头乌发被陈巧生雕刻的梅花木簪挽起在脑后，黎世佳从她出生那年起就供在佛前的平安扣贴在心口。

　　桌上摆着的是陈薇特意学的水果蛋糕跟黎光最爱吃的菜肴，手机里是黎如竹翻了两座山才找到的寒梅图片，与黎风排了一个月给黎光庆生的舞蹈视频。

　　十二十三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奶声奶气地祝黎光生日快乐，华景清跟夏晴送给黎光满满的一箱的精装画册，就连远隔重洋的华旭也抽空给黎光发了一个大红包。

　　黎光以为中午看到的胡入尘一家三口就是华烨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但晚上推开房门那个几乎占据半个书桌的星空礼物盒闯进视野中。

　　她提着裙摆缓缓走过去，打开盒子的那一瞬间，宇宙星河映在她漆黑的瞳孔中，仿若如还在星空中一般缓缓流动。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盒中那件华美精致的星空礼裙，手刚碰到礼服，华烨初显磁性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散开。

　　“十五岁的黎光，生日快乐，新的一岁愿你再无灾厄，平安喜乐。”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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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黎光的四万积蓄来自考取永安中考市状元后，清阳一中跟清阳一高各自奖励了两万的奖学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