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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和你的敌人握手言和做朋友,才是心胸城府。阿九在陆少帅手底下下过跪,吃了这样大的亏,却毫无怨色,反而更显谦卑客气。

      阿九奉上字据,表示青帮完完全全撤出了上海的烟土生意。陆少帅一时得意忘形,对青帮更放松了警惕。

      阿九却心底冷笑,他自诩烟土的门道线路,陆少帅是决计吃不下的,而且东洋人也正对烟土生意虎视眈眈。

      将这门生意给了这个蠢货,青帮也不过是甩了个烫手山芋而已。这时下,谁和东洋人打上交道,就会被扣以汉奸之名,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阿九城府颇深隐忍蛰伏,且看他怎么慢慢料理这所谓的军阀少帅。

      阿天被宋老爷拘了两三个月才放出来,如同桃花源里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浑然不知外头已经换了日月。

      他惦记阿九一个新人小弟子,初来乍到在青帮赌场做事,还不知遭遇怎么样的欺压呢。听说青帮论资排辈、以大欺小都是常事。

      阿九的腿受了那么重的伤,他都没有机会再去看望,还不知道恢复的怎么样了。

      于是阿天解了禁足的头件事,便是偷偷违背他父亲的严令,悄悄去了阿九所传口信里提到的青帮赌场,去探望“青帮小弟子”阿九了。

      阿九非常想他的少爷,发疯了一般地想。但他伤好之后,也未曾去找。

      因为阿九这三个月太忙了,阿九需要强硬手腕弹压青帮那些老资格不服管的,还需要时间理顺手上新接收的势力。

      阿九虽然做了老大,但他深居简出,不抽雪茄不喝洋酒,身边也不见女人。过的如同以前一般简素。

      阿九依旧喜欢穿布衣。他有时穿长衫,或者中式对襟褂子,茛绸或者棉麻的料子,都是透气舒适易打褶子的,显得儒雅随和。

      他也依旧是穿千层底的布鞋,舒适透气养脚,北平的一个老师傅乘飞机过来,给他亲手量制订做。

      他是真发达了。

      即便穿的再怎么显得俭朴,也没有谁敢小瞧这位大佬。

      阿九信佛,他手腕上挂着念珠,一派和善。看着是个吃斋念佛的,手底下干的却是见不得光的买卖。

      他开赌场,他贩军火。只是他的赌场禁烟,谁都不许在这里卖鸦片。

      他经常待的这个赌场名字气派,叫黄金台。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他喜欢这个名字。

      黄金台大赌场,上海装潢最奢华的销金窟。

      仿欧洲宫廷宴会厅的挑高大厅里,两侧是扶阶而下的楼梯,正中央是一个从加州进口的豪华大轮盘,轮盘铺着墨绿色的丝绒布料。

      大厅天花板上镶着茶金色镜面,吊着奥地利进口的水晶灯,整日里灯火通明、金碧辉煌。

      地上铺着浅金色大理石,定期全部打蜡地铮亮,铺上土耳其的羊绒地毯,踩上去脚感舒适。

      四米多高的巨扇玻璃窗户,挂着金色流苏配真丝大红色天鹅绒的窗帘。

      菲律宾的荷官皮肤带着南洋的热带颜色,梳油头穿马甲打着领结。手底下大轮盘转起来时,黑白相间的格栅便滚动着骰子,牵引着赌客内心最深处一夜暴富出人头地的欲望。

      洋酒、香烟、雪茄、美钞、赌筹、女人,都汇在这里。每个在这里疯狂的人,脸上都是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给这黄金台更增颓艳,极尽奢靡。

      阿九坐在二楼上看着下面的喧嚣,他的脸很冷,或者说是面无表情,他腿伤虽愈,拄着一根手杖,愈显深沉威严。

      阿天来到的时候,早就有小弟一溜烟跑到阿九面前禀告:

      “九爷,宋少爷来了。”

      阿九面上寒霜如同照到暖阳一般蓦然消解,他拄着手杖起身:

      “都交代下去了吗?”

      “按九爷吩咐,都交代他们了,不得冲撞,暗中保护,断不能透露了九爷身份。”

      小弟小心谨慎地回着话。

      阿九点点头,那就好,他还没跟少爷说清楚之前,他不希望少爷从别人口中听到他做了青帮老大的事。

      阿天很少来这样的地方,他更是第一次来这个青帮管辖的上海最大的赌场。

      他被门童恭恭敬敬引进来,赌场的经理就迎了上去,笑得谄媚逢迎:

      “这位少爷,您是头回来吧,想玩点什么?”

      阿天左右张望了几下,见没有阿九的身影,便对这经理说:

      “我找人,有没有一个叫阿九的在你们这里做事?”

      那经理听了眼睛闪了下,笑着说:

      “是有个叫阿九的,少爷要找他?”

      “我想见见他,经理麻烦一下,把他喊来。”

      话音未落,阿天少爷只听有人喊到:

      “少爷……”

      阿天少爷惊喜地看见阿九过来了,又想到阿九如今在这里看场子,也是在经理手下干活。他便从西装怀里内兜掏出几张大额美钞,塞给经理:

      “这是我的朋友,我和他说会儿话,还请经理多多照应一下。”

      那经理余光里瞟着九爷,钞票捧在手里,像是扎手一样,一时不敢动作。

      只见九爷微微点了头,那经理才吁一口气,揣起了钞票笑道:

      “好说好说,少爷客气了,您和九……阿,阿九说话就是,不用着急……”

      阿九瞧着好似没什么大碍了,可少爷还是把阿九拉到一边的角落,在略显僻静昏暗的壁灯下,略显担忧地问道:

      “阿九,你的伤都好了吗?”

      阿天被关了几个月,也没出门,皮肤更捂白了。

      他站在暗金色花纹的壁布旁,昏黄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打出眼睫毛和鼻梁的两道阴影,白皙的肌肤能看见细幼的绒毛,仿佛半透明的脂膏,透着细腻的光晕,流光溢彩的眼睛半掩在睫毛暧昧的阴影下,眼波望过来时便含情脉脉,惑人心神。

      阿九痴醉地望着久别了数月的少爷,喉结吞咽了一下,他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想少爷想地发疼了。

      阿九没有回答少爷的问题,他眼色暗沉,反而低低地反问道:

      “少爷你嫌不嫌弃阿九,阿九是青帮的人。”

      阿天怔了一下,他觉得现在的阿九身上有些和以往不同的气质,似乎更为成熟和强势。但少爷归咎为阿九这几个月的历练,他的思路不由自主顺着阿九的引导,先回答了他问题:

      “我也想过,你为什么瞒我。后来想,你大概也是不得已吧。”

      他的少爷不嫌弃他。阿九心想。真是他心又软,又容易轻信别人,还会为别人开脱的,善良的少爷阿。

      他们俩立的地方,是舞台旁的后台更衣过道。因为今夜没有演出,这里空荡荡静悄无人,不仅光线昏暗,而且大厅里的音乐和人声,都因为隔了一道墙而显得有些遥远。

      “少爷,不生我的气了吧?”

      少爷身量高挑,和阿九相仿,但是他的骨架子秀气,自然比不得阿九摸爬滚打地壮实。

      阿九稍微靠近了少爷一点,少爷的气息就几乎可以扑在阿九的脖颈和胸前。

      黄金台里处处是熏染的法国高级香水,可阿九却仍能够清晰地分辨出来少爷身上的味道。

      他的靠近让少爷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背就抵在了墙壁上。

      少爷心跳莫名地有些快,他瞧进阿九那双专注的眼睛,许是这里过于闷气,阿天脸不知不觉就有点热了:

      “我是不嫌弃你,可没说不生气了!你不信任我,自己偷偷跑去救人,怎么,你家少爷一点也不可依赖吗?”

      阿九被训了,显得有点低落委屈。他顺势垂下眼睛,遮掩眼里的情绪:

      “少爷说的是,阿九太笨了。”

      阿天气气地哼了一声:

      “你的伤到底好全了吗?”

      阿九其实已经好全了,他只是因为这几个月的习惯,所以会拄着手杖,如同君主的权杖,象征着他的威严。

      但他来见少爷,就没拿手杖。他依旧是以往的打扮,少爷便没有细看。所以没有发觉阿九的衣衫针脚都精致了许多,与以往不同。

      少爷伸手轻轻推了阿九坚硬的胸膛一下,想让阿九离远一点,他好俯下身看看他的膝盖伤势。

      没想到刚刚看着走路站着都没有问题的人,突然就被少爷这微微一推,晃了一下,便好像无法控制身体的样子,朝着少爷俯压了过来。

      少爷慌乱地伸手想扶阿九,可是阿九的下巴已落在少爷肩上,手臂穿过少爷抬起的手臂,将少爷拦腰一把勾住。

      少爷被这力道推撞地向后趔趄,又感觉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收紧,垫在了墙上,隔开自己与墙壁,让他撞的并不疼。

      “阿九,怎么啦,腿疼吗?”

      少爷不敢动弹,怕弄疼了阿九,只被他这样抱着,试图给阿九一些支撑。

      “少爷,不要生阿九的气。”

      阿九抱着西装下那一把软腰,听着少爷的呼吸在耳边,浑身滚烫。

      “我没生过你的气,阿九。我不可能拘着你在我身边一辈子。我只是想你照顾好自己。”

      少爷也不全然对所有人好,也不全然理解所有人的苦衷。只因是阿九,只因他在少爷心中,几乎都是好的一面,没有缺点。所以他轻易就谅解了。

      少爷被阿九抱着,那人的发丝蹭在他的西装领上,呼吸扑在他的颈间,阿天的耳垂似乎被阿九鬓边的粗糙皮肤蹭过,让他耳朵都烫起来了。

      少爷是有洁癖的,从来不喜别人碰他,而现在他并不觉得阿九让他难以忍受。

      他总归只对阿九不同,因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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