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迷宫》衔尾x

42、第 42 章

　　夏思源所指的是连接核心的柱厅里那些隐蔽的通道，它们本身就四通八达，如果其中的一扇某一天被置换成通向新核心的入口，恐怕也很难被发觉。

　　而在夏思源提出这个可能后，海德拉思索了一番，似乎真的有所发现，立刻便动身带他们前往柱厅。

　　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迷宫仿佛经历过一场灾难，到处都是断裂的墙垣，碎石堆了满地，在那之下常常压着卵生怪物或是其他什么生物的尸体。

　　在迷宫破裂的位置，露出空间之外的一片黑暗，他们脚下的道路仿佛是漂浮在无尽虚无中的桥梁，将他们引向最后的终点。

　　当外界的虚无打碎了迷宫的外壳后，夏思源终于看清怪物巢穴的全貌。它像一种攀附在迷宫上的巨大生物，中央的球体是躯干，他们曾经钻过的四通八达的通道是从中延伸出的肢体。抬头看去时，还能看到近处肢体粗糙的末端在缓慢移动。

　　一路上他们没有看到任何生物，迷宫也一直保持平静，没有发出任何震颤。周围静得可怕，仿佛迷宫本身也在等待最后的审判。

　　在这种境况下，他们很快便来到了柱厅前的走廊里。走廊的上部看上去像是被齐齐削去，使通向柱厅的视线畅通无阻。

　　尽管整座迷宫如今就像被火烧尽后空留一个形状的树干，而柱厅却依然保留着完整的外壳。可当他们来到入口处，才发现原本支撑着顶部的石柱也倒下了不少，仅剩不到一半的石柱还在苦苦支撑。

　　原本夏思源在行路时还在想着，柱厅两侧通向迷宫各处的通道众多，连接负一层的核心究竟会在哪里。而到了如今，她才意识到自己无需为此顾虑。

　　穿过或倒坍在地，或靠在一侧尚未完全崩塌的石柱，她看到在不远处，柱厅左侧的一道门前立着一个与她无比相似的身影。她的目光显然也在打量着他们，身边围绕着一圈被石柱压在底下，躯壳碎裂的怪物。

　　“那就是……”

　　看到眼前的画面，于秋溟想要向她确认，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那个来自另一个世界，她所最熟悉的人。

　　而夏思源未等他说完，便点了点头。

　　两人目光交汇，夏思源看到“她”微微笑了一下，冷静的眼神里透出高傲和不屑，仿佛是一座坚固的堡垒在遇到来犯的敌人时冒出火花。

　　而那座堡垒在扫视过于秋溟时却露出了一丝裂缝，随即便恢复如常。

　　可那一瞬间的动摇被夏思源看在了眼里。她能感受到对面的那个“她”在迷宫中占据的强大力量，周身的空气似乎都在向她汇聚过去。可她也同时感到，那座精心构筑的堡垒极为脆弱，仿佛只要轻轻一推便会轰然倒塌。

　　她听到“她”说道：“能一路找到这儿，真不容易。一开始就应该在外面把你抹杀掉，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可惜那个时候我还下不了手，不过，看来这种命运你我都躲不掉。”

　　“那时候关闭了迷宫入口的果然是你。”

　　“是啊，那应该是我失算的开始，之后就处处都慢了你一步。”

　　“夏思源”边说着，边眯起眼睛看向于秋溟，仿佛要在他身上确认什么。她随后将视线移回夏思源身上，继续说：“现在我们处在同样的立场上了。切断这条连接，你我之间能从迷宫中离开的，只有一个人。”

　　“可你有你的现实。”夏思源反驳道。

　　而“她”听到这话却又一次露出那种轻蔑的笑容，反问道：“你说让我回到原来的世界？你现在还觉得那是可能的吗？”

　　“可这都是你造成的……你想要的现实，难道就是抢夺别人的人生吗？”

　　“那又怎么样？我们本来就是那个人创造出的假象，”她指向柱厅通往高塔的方向，语气有些激动，“你经历过的那些未完成的世界，面对那些生物，不也一样能够不带任何负罪感地杀戮吗？我们和它们又有什么分别？所谓现实，不过就是一场梦而已。”

　　随着“她”的语调不断拔高，夏思源感觉到脚下的地面也隐隐开始震动起来，她想起之前在dv屏幕里看到的画面，心中不禁忌惮起来。

　　就在此时，几块碎石滚落到她背上，她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听到身后传来于秋溟的喊声：“小心！”

　　夏思源只觉有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拉扯到身后几步远的位置。与此同时，刚刚还在她身旁纹丝不动的一根立柱直冲着她之前站立的地方倒下来，“轰”得一声激起落在地上的灰尘和石块。

　　可这还没有结束，夏思源还没站稳，她脚下的地面便突然塌陷下去。她脚下悬空，直接掉入了漏洞里的无尽深渊中，所幸于秋溟拉住她的手没有放开，海德拉也急忙拉住她的身体，将她拖回地面上。

　　似乎是感知到了危险，原本停留在柱厅外侧的怪物巢穴开始向这里靠近。它似乎已将所有怪物的身躯融成了一个整体，在运动时还能隐约看出怪物躯壳的痕迹。只是，那圆筒状的末端在柱厅入口处似乎受到了什么阻碍，来回徘徊着不知该如何进入。

　　还待在柱厅角落里的“夏思源”显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她又眯起眼睛，露出让夏思源觉得危险的神色，说道：“那个人为了自己的安全在靠近高塔的位置布下了屏障，你的巢穴也无法进入。看来，被「她」选中的人也同样要受到规则的束缚。”

　　“她”发出一声嗤笑，瞳孔划过眼角，以带着恶意的目光扫过高塔的入口。

　　规则的束缚，在听到这句话后，夏思源立即意识到，她在“她”身上感受到的异常并非错觉。

　　“她”的力量正在消逝，或许是因为高塔中的「夏思源」的控制，或许是因为作为“她”力量源泉的迷宫的陷落。那或许正是他们能一路来到这里而未遇上“她”的原因。

　　“她”已经不可能达成目的了，“她”自己应当更明白这一点。想到这一点，夏思源看向“她”的视线也变得复杂。可他们还是得切断最后的核，时间应该已经不多了。

　　石柱倒塌引发的震动还未完全平息，一直沉默着的于秋溟开了口：“可是你来到这一步，还有什么意义？我已经知道这一切了，即便你进入我们的世界，也不可能再以‘夏思源’的身份生活下去了。”

　　“意义？”对面的人发出一声苦笑，“我做的这些事本身就是意义。我凭什么非得在别人制定好的规则下生活，我的人生凭什么非得沿着固定的生命轨迹进行？就因为住在高塔上的人想要制造更多可能，我就必须成为她的试验品？你问我意义，可如果，如果注定死亡的人是你，你还能向我问出这句话吗？”

　　“她”的话说到最后甚至有些颤抖，随着她的问题一个一个抛出，柱厅中一瞬间陷入了完全的静默，而“她”的话尚没有说完。

　　“你质疑我做的这些事，那没关系。我迟早会找到逆转时间的方法，我们能回到一切还未发生的过去。我不信任何规则，我的未来，我自己会去创造。”

　　“不会有那样的机会了。”

　　于秋溟的声音响起，这句话声量不大，却如同击在鼓面上一样在柱厅里环绕。夏思源看向他，只觉得那句话注入她心里，给她带来如同第一次见到地下河时的感受。

　　她听到他继续说：“迷宫就要消失了，你所想象的未来，不会发生了。”

　　于秋溟的这句话如同最终的审判，“夏思源”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夏思源不知道在那一刻“她”看见了什么，可“她”的面容突然失去了全部血色，仿佛看到了宿命的终结。

　　就在于秋溟话音落下的瞬间，“夏思源”身前的一根石柱突然倒下，阻隔了他们和“她”之间的视线。

　　由这一声巨响开始，柱厅的地面和墙壁开始开裂，裂纹聚成明显的缝隙，几乎是片刻之间，整个大厅四分五裂。夏思源和于秋溟受到动荡波及，一同倒在了身后的地面上，而他们距离对面的“夏思源”和“她”身后的那道门也越来越远。

　　那能将万物吞噬其中的黑暗从开裂的石块间溢出，夏思源看着隔着几条石柱的那个人开始飘向远处，“她”身后的门自动打开，露出那道他们见识过的白光，模糊了“她”的轮廓，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吞没。

　　夏思源看到“她”的嘴唇开合，声音像是从渺远处传来：“我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我自己……”

　　于秋溟听到“她”的话回应道：“我知道。”

　　“夏思源”听到这话，眼光中突然燃起火花，仿佛从于秋溟看向“她”的视线里找寻到了答案。“她”突然向前攀住倒在身前的石柱，一脚踏上去，想要向前跃出。

　　就在此时，一直待在夏思源身边的海德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以极快的速度冲过去。夏思源只看到眼前有一道影子闪过，随后便看到蛇形生物用自己的身躯缠住“夏思源”，将“她”拉入身后的那扇门内。

　　随后，它张开整个身体，仿佛一张黑网，紧紧覆在那扇门上，随着它一同落入黑暗中。

　　“海德拉！”

　　意识到了蛇形生物想要做什么，夏思源赶忙跟过去，可她的速度显然跟不上海德拉。眼看她身前的地面又开始有断裂的趋势，于秋溟从身后一把抱住她，将她留在原地。

　　夏思源伸出的手只在空中画出一条弧线。她看到在最后，海德拉似乎回过了头来，可她却无法感知它的情绪。耳畔轰然响起的坍塌声阻断了她的思维，直到于秋溟扶住她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夏思源才意识到那声音并非存在于她大脑里，而是由远及近真实出现的。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快走！”

　　诚如于秋溟所说，迷宫已经完全崩溃，他们一路躲避掉落的石块来到柱厅出口时，外界的道路已经碎裂成块，纷纷落入深邃的黑暗中。

　　一直在高塔的屏障外等待的怪物巢穴——或者说，此时它已经是怪物族群本身了——似乎预料到了这一点，巨物将自己的肢体摆在两人面前，为他们架起一道直通迷宫出口的桥梁。

　　躲避着漫天如陨石般下落的石块，两人牵着手在由夏思源童年噩梦筑成的桥梁上奔驰着。

　　待将他们送入通向最终出口的走廊，已成长到与整个迷宫大小相近的怪物也开始缓慢下落。可夏思源来不及回头再看它最后一眼，因为通向地下室那道门的走廊也支撑不住开始动摇起来。

　　最终在走廊彻底碎裂的前一秒，两人一同迈出了那扇回到现实世界的门。

　　这一次，他们没有关闭门扉，可当他们踏出门时，门后的画面却瞬间恢复成了熟悉的储藏室。迷宫崩溃的余波一直蔓延到了现实中，随着来自异世界的最后一次震动，储藏室里的杂物掉落了一地。

　　于秋溟赶紧拉起还在喘息的夏思源，一边向外跑一边说：“宿管听到动静要来了，我们赶紧跑。”

　　出了宿舍楼，眼前便是路灯暖黄色的灯光，和光下熟悉的校园。感受着冷风在耳畔嗖嗖吹过，夏思源回头望了望那个隐藏在树影下的地下室入口。

　　一切真的结束了，夏思源深沉地呼吸了一口，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