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迷宫》衔尾x

2、第 2 章

　　“怎么没听到闹钟？”

　　这是夏思源睁开眼睛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一中的早读从六点三十分开始，夏思源每天五点五十分起床，洗漱、吃早饭、上学，然后卡着时间走进教室。而邵明晖要每天起得更早，做好早饭，看着女儿出门。今天她把饭端到桌上却还没看到夏思源人影，就知道她是睡过了。

　　夏思源来不及回想梦里的场面，慌忙套上校服，草草吃了几口早饭就出了门。坐到教室里时挂钟刚好指向六点半过五分，好在今天班导也没能按时到位，教室里还是乱哄哄的一片。

　　夏思源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坐在她后座的于秋溟就拍了拍她刚放下书包的背。

　　“下去扫地吗？”

　　一路奔波的夏思源哪里还记得自己今天还要值日的事，赶紧起身和于秋溟去拿扫帚。

　　一中的值日分教室的清洁和校园的包干。她和于秋溟就被分到了扫广场的活，原本室外的工作要比室内重一些，但因为可以躲掉半节早读，加上雨天能得清闲，也就成了份美差。

　　于秋溟从教室后面拿了扫除工具走在前头，夏思源默默跟到了他身后。

　　九月的早上已经开始有了凉意，夏思源在夏季校服外面穿上了外套，而于秋溟还只穿着带着一中校徽的灰色短袖。他坐了夏思源一整年的后座，但夏思源自认仍与于秋溟算不上熟悉。

　　她在学校里算得上沉默寡言，也不爱玩社交网络，休息日永远只宅在家里，在教室里充当背景板的角色。

　　而于秋溟和她的反差可太大了，似乎总有几分吸引人视线的能力。高一刚开学时，李梓萱就总忍不住上课时侧身看向他，偶尔去食堂时还会拉住夏思源说笑：

　　“你不觉得他就是那种，那种男生？”

　　哪种男生？夏思源似乎不问也知道。就连邵明晖来开过一次家长会回去也要说，那个坐在你后面的男孩子长得好，白白净净，五官端正。

　　或许大部分人看到于秋溟的第一印象都是如此，但要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他右侧眉间藏着一道疤痕。沿着这条线索，再看他整个人似乎都带上了一股顽皮。这种机灵劲儿在男生们聚在一起时，总让他自然而然地成为中心。而与理科班男生时常大呼小叫的张狂不同，他玩笑式的言行之下却让人感受到一种同他外表相符的沉静。

　　就连夏思源有时候都会想，原来这世上也不是只有讨人厌的男生。

　　而这种反差在聚集了青春期少年少女的校园里则更具吸引力。每次大考后，学校都会将各个年段名列前茅者张贴在教学楼入口的门厅里。而他们年纪的红榜上，唯有于秋溟的照片不知被谁裁下珍藏，只留下一块空白，让看到这块留白的校领导大为震怒。

　　夏思源每次经过门厅，看到那块空缺总是觉得好笑。此刻她抬起头看到广场另一侧弯腰扫起落叶的于秋溟，不禁又想到了这件事，忍不住低头抿嘴笑了出来。

　　随着夏天结束，校园里各类树木的叶子开始泛黄。好在还未到落叶的时节，打扫的工作还算轻松。

　　两人利落地清扫场地，倒完垃圾。此时四下里已经响起了读书声，路上连迟到的学生都看不见了。即便没有带表，夏思源也知道时候不早了。她跟于秋溟小跑着赶回教室，没成想还是在到达教室前的最后一节楼梯上正撞上了马进。

　　“你们两个，”马进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把东西放回去跟我过来。”

　　两人悻悻然跟着班主任来到了办公室。马进做了他们一年多的班主任，虽然严厉，但好在并不是会刁难学生的人，再加上夏思源和于秋溟一直成绩不错，他只是简单训斥了几句，没再多费时间。

　　“你们去书店把新到的习题册搬来发了。”

　　最后一句话算是给了他们离开办公室的特赦，两人赶紧溜了出去。

　　一中用的教辅书都是通过校内的书店订的。说是书店，其实不过是宿舍楼的一间地下室，除了帮老师订课堂用书，也零售一些给学生看的杂志小说之类的，虽然多为盗版，印刷质量参差不齐，但在缺乏娱乐的封闭校园里依旧颇受欢迎，每次晚间营业时都人满为患。

　　夏思源总在成堆的旧书里找过期的电影杂志，还见过于秋溟在书架前挑选除了他没人感兴趣的社科书籍。

　　而要从高二的教学楼走到宿舍楼下的书店，要穿过差不多半个校园。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甚至让穿着外套的夏思源微微出汗。路两边的灌木丛间已经落了些许枯叶，而玉兰树依然挺着深青色的叶子。操场外高大的女贞树上结满了紫黑色的浆果，落到地上被踩出一个个黑色的印记。

　　夏思源盯着自己的运动鞋从女贞树的果实上踏过，突然开口说：

　　“抱歉，都是我早上迟到……”

　　“没事，你来时我也是刚到。而且正好逃了早读。”

　　于秋溟说着笑了起来，看向夏思源，看到对方只顾低头看路又重新回过头。

　　宿舍的地下室要穿过一道窄小的门下去，顺着一截仅容一人通过的阶梯，来到仓库般的地下室里。即便是白天，也只有有限的阳光能将出口处微微照亮。

　　早上书店没有开门，其余的几个房间也都紧闭门户，把走廊围成了一小块封闭空间。夏思源借着楼梯口露出的光朝深处望了一眼，走廊通向没有尽头的幽深，其中蕴藏的黑暗几乎能将人吞噬。

　　没来由的，夏思源又一次想到那具消失的尸体。

　　书店门前的地上堆放了几个班级的习题册，于秋溟蹲下身去找到了标着高二五班的一摞，轻松地抱了起来。夏思源想去帮他分担一半，却被于秋溟闪躲了过去。

　　“不沉，我拿着吧。”

　　不过夏思源还是拿走了上面的一叠。她刚刚走出几步，却发现于秋溟仍留在原地。

　　于秋溟还站在之前的位置，眼睛直视前方，注意到夏思源疑惑的眼神，他才有点迟钝地转过身，又用带着新奇的口气说：

　　“这门开着。”

　　他指的是书店对面的一道门，刚刚在黑暗中，夏思源没注意去瞧。现在眼睛适应了环境，再仔细去看，那门果然只是虚掩着，还露出一道缝隙。

　　真奇怪，夏思源心想，她每次进出书店时，看到对面的门总是被一道锁挂起来，今天却不知怎么被打开了。是宿管忘记了吗？

　　于秋溟似乎带着和她相同的心思，他走上前去，轻轻拉开了这道布满灰尘的门。两人这才发现，这扇布满灰尘的门后，甚至是掩着灯光的，只是那光线也是暗淡的灰色，刚才被他们忽略过去了。

　　从夏思源的角度只能看到门后一小块斑驳的墙壁，可从那冷色的灯光里，她却隐约地感到某种危险。她抱紧了手里的习题册，有点紧张地等待于秋溟转回来，对她说点什么。可于秋溟只是停在那儿，似乎忘记了该作何反应。于是夏思源决定亲自去看个究竟。

　　她走到于秋溟身后，在那儿她明白了后者僵立在此的原因。

　　虚掩的门后是一道十来米的走廊，尽头分别转向两侧。她之前所看到的光线似乎没有光源，只是均匀地扑洒在门后的世界里。

　　而怪异的是，学校的宿舍每层都按固定的布局设计，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地下室出现过这样一个房间。仅仅是这条走廊，显然就已经突破了校舍的边缘。

　　门口的两人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里明白对方也是同样不解。夏思源有点紧张地抿了抿嘴唇，她注意到于秋溟握紧了门把手。就在她思索他是要把半合的门关上还是拉开时，她听到对方说：

　　“你不想进去看看吗？”

　　如果是在以前，夏思源大概不会对这种冒险感兴趣，但可能是最近发生了太多古怪事，又或许是她内心的冒险欲已然被唤醒，夏思源听到这句话时甚至有些隐隐的兴奋，连内心的恐惧都消弭了大半。

　　她把怀里的题册放回原位，掸了掸校服上沾上的灰尘，对于秋溟说：

　　“走吧。”

　　于秋溟对夏思源如此大胆的决定有些意外，但大脑的第一反应却觉得理所当然。他跟着夏思源放下书本，拉开门，这一次他们直接走了进去。

　　夏思源走在前面，刚一走进门后昏暗的走廊，她就意识到了和外界的不同。

　　即便是刚刚在沉闷的地下室里，她的感官也依然在活动着。她能闻到空气里漂浮着的灰尘气息，清晨独有的微弱的草木香和泥土的酸味，能听到教学楼传来的模糊的人声和需要仔细辨别才能注意到的操场传来的鸟鸣。

　　可一踏入那道门，这些来自外界的声音和气息却瞬间消失了。

　　夏思源十分确定这不是紧张带来的感官封闭，因为她能感受到，她的五感甚至比之前更为活跃。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投入新环境的昆虫，正伸出触角，用每一寸皮肤探知周围的空气。

　　虽然走廊里光线昏暗，但她却能清晰地观察到其中的一切。

　　尽管从外面看，这道走廊有着和地下室一样的粗糙的混凝土和水泥地面，但走进来才能发现，看上去粗糙的墙面和地面没有一处裂痕或凹凸。

　　夏思源伸出手去，碰触到的墙壁比混凝土要更加光滑质密，隐约带着水磨石的斑纹，让她想到原始人凿出的洞穴，总之是某种现代科学无法解释的事。

　　天花板像是一层灰黄的石膏，那或许是光线的来源。因为光在每一处均匀平铺着，所以走廊里也没有阴影，只在两人所站立的地方有轻微的暗色。在外面看来昏暗的光，此时来看却是太亮了，没有任何喘息的空间，无时无刻不在削弱人的存在感。

　　夏思源觉得自己的心跳变得有些沉重，但她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对这毫无生气的新环境并不反感，甚至在她内心的某个部分还表现出亲切。

　　她回过头，看到于秋溟也正好奇地打量着周围，而在他身后，原本距离出口仅有的几步距离似乎看起来更远了，让门外的世界变得模糊不清。

　　夏思源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一直困扰着她的事情要在这里得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