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迷宫》衔尾x

12、第 12 章

　　与之前他们在迷宫外层见到的房间相比，夏思源在转角之后看到的，才算得上真正的巢穴。

　　如果说刚刚他们走过的洞穴还留存着走廊的形态，那么眼前所见到的，则是完全由怪物的分泌物层层叠加形成的空间，像是方形迷宫上长出的一个畸形的肿块。巢穴的入口稍显狭窄，而内部则是巨大高耸的不规则空间。

　　夏思源此刻明白了，她对墙壁上黑色覆盖物的熟悉感从何而来——那正是她在那片蛋壳上接触的粘稠液体。

　　此刻她终于见到了分泌这种液体的成体怪物，有着椭圆形的头颅，高起的额头上看不见眼睛，身体像骨骼更为细长的人类，拖着长长的尾巴，关节弯曲，以昆虫的姿态一只只盘踞在巢穴的四壁上。

　　夏思源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些怪物灵活地奔跑在迷宫的地面、墙壁甚至顶部天花上的样子，仅仅是想象就让她的内脏不由得开始绞痛。

　　他们迄今为止还尚未在迷宫中遭遇过这群怪物，夏思源不知道这是否算得上幸运。

　　而她第一眼所看到的，发出微弱光线的地面，仔细看来其实是一颗接着一颗的蛋。其中不少已经出现了裂纹，少数几只小怪物破壳而出，张着长满尖牙的嘴，发出嘶哑的叫声。

　　在那之上，蹲坐在墙壁上的成体怪物也同样张着嘴，黑色的粘稠液体顺着利齿和皮肤滴落在地上的蛋壳上，几乎随时准备着向外跃出。带着热汽的酸味扑面而来，让洞口的夏思源克制不住地作呕。

　　我们不可能通过这儿的，看到于秋溟和她类似的反应，夏思源在心里默默给这一行定下了结论。

　　而两人身后的蛇形生物似乎已经预想到了他们会打消继续前进的念头，看到他们失望的表情，甚至有些兴奋地盘旋起来，做好了随时溜回去的准备。

　　就在那团蛇形生物颇为放松地舒展起紧张的躯体时，有什么声音从它身上传来，让在场的三者同时愣在了原地。

　　在洞穴入口能听到巢穴里黏液滴落的啪嗒声，刚出壳的怪物爬行的窸窣声，以及成体怪物不时发出的喑哑的嘶声。

　　就在如此杂乱的声响中，来自纠缠的蛇身内，蛋壳碎裂的清脆声响竟出奇的清晰，让迷宫中的整个世界都陷入了片刻的寂静中。

　　而这寂静中包含的危险，自然不言而喻。

　　在那一瞬间彻底的安静中，于秋溟暗暗说了一句“糟了”，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夏思源和蛇形生物的耳中。

　　这句话像是一种号令，在巢穴中的怪物动作之前，他们默契地以同样的节奏，向着回去的方向狂奔起来。

　　在他们身后，几只成体怪物从狭窄的巢穴出口涌了出来。夏思源不敢回头细看，但能听到身后传来如猿猴呼啸般的喊声。

　　它们移动的速度极快，她几乎能感受到耳边的空气都在朝身后聚集而去，而她身处的洞穴，就如坠入冰窟一样完全失去了温度。

　　危急之下，夏思源被洞穴里凹凸不平的地面绊到了两回，还好于秋溟在前面一把拖住了她，让她不至于摔倒地上。

　　给他们引路的蛇形生物知道是自己的疏漏招来了怪物，将身体弯成弧形，把夏思源和于秋溟护在里面，一面在前面带路，一面冒出头观察后面的情况。

　　在蛇形生物的带领下，他们很快穿过了曲折迂回的走廊。与此同时，身后追逐着他们的怪物也一刻未停，夏思源明显感受到后背被怪物身上蒸腾起的热汽炙烤着。

　　前方就是他们来时经过的大厅，蛇形生物一个闪身率先溜进去，将他们带到石柱阵里一个隐秘的位置，他们这才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脚步声息止后，大厅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隐藏在石柱后的两人清晰地听到几只怪物在石柱阵外来回走动的声音和黏液滴到地上的声响。石柱间的空隙对它们来说太过狭窄，它们细长灵活的肢体只能在石柱阵外侧徘徊等待。

　　趁夏思源和于秋溟靠在石柱上休息的工夫，蛇形生物顺着柱顶向石阵外伸长了身子，监控着外侧怪物的动向。夏思源第一次知道，它那总是虬结成一团的身体居然可以延伸到这么长。

　　从石阵外传来的脚步声逐渐停在了几处。等了一会儿后，蛇形生物冒出一个头，敲了敲夏思源的肩膀，把他们俩带到了靠近大厅出口的位置。

　　夏思源有点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她知道，追逐战的中场休息就要结束了。

　　寂静中的等待又持续了数秒，夏思源的手心都在出汗。随后，在背向他们的大厅一角传来了细微的响动——是蛇形生物把那片蛋壳扔到了怪物注意不到的一个角落。

　　这一动作迅速引起了它们的注意，在纷杂的脚步向那一处聚集时，夏思源和于秋溟纵身冲向了厅堂的出口。蛇形生物被拉长的身体以惊人的速度重新聚合在一起，和他们一同向外游走而去。

　　那片飞出的蛋壳并未给他们争取到太多时间，脚步声响起之后，怪物纷纷转向真正的目标。

　　不过出了厅堂之后的道路愈发狭窄，怪物们想要追上他们并非那么容易，再加上两人对迷宫外层更为熟悉，几番曲折下来竟将身后的怪物甩出了一段距离。

　　眼看他们已经来到接近出口的位置，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蛇形生物灵巧地躲进了一旁的岔路，悄无声息地不见了踪影。

　　两人身后暂时已看不到怪物的身影，但它们嘶哑的叫声仍在走廊间传播，夏思源和于秋溟不敢放缓脚步，一路狂奔。

　　离开迷宫的那道门就在触手可及的面前，于秋溟还没来得及推开，身后的转角处突然冲出了一只怪物。

　　惊慌之中，两人用最后的时间冲出门，用两人的体重压到门上，挂上了锁。

　　在他们关上门后，门后的怪物仍以巨大的力道一下一下撞击着关闭的门扉，挂在门侧的锁不断摇动着，几乎就要从墙上脱落下来。

　　两人站在离门一步远的地方，紧张地盯着眼前不断振动的门，心脏也随之不断颤抖。

　　直到好一会儿后，门后才终于没了动静。夏思源这才发觉自己竟一直忘了呼吸。于秋溟叹了口气，疲惫地坐到了地上。

　　“看样子，里面的东西确实是出不来。”于秋溟看了眼那把脆弱的挂锁，苦笑着说。

　　夏思源试探性地碰了碰那扇门，随后说：“那群怪物不会一直围绕在这扇门周围吧？”

　　“那我们最近恐怕没法进去了，”于秋溟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不过既然迷宫是在向外扩展的，等我们下次开门时，对应的应该就是另一个地点了。”

　　于秋溟说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似乎想要摆脱什么困扰他的念头：“晚点再讨论这些吧，我们现在都得休息一下，让头脑冷静下来。”

　　夏思源点了点头。她转头看向通往室外的楼梯间，午间刺目的阳光洒在布满灰尘的地下室，一切看起来是那么不真实，仿佛隔着一层薄纱看到的幻影。

　　回去的一路上，夏思源都沉浸在这种虚幻的体验中，一言未发。

　　下午的课上，老师正在讲评试卷，夏思源看着试卷上成行的铅字，思绪却悄悄飞离了教室。

　　中午刚刚经历的生死追逐还让她惊魂未定，现在看来，迷宫或许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更加凶险。如果真的要穿过怪物的巢穴才能到达另一个出口……等一下，不对，夏思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题。

　　心中出现的矛盾越发强烈，夏思源几乎想立即告诉于秋溟。她把手里的笔猛然放下，惊得旁边的李梓萱诧异地看向了她，夏思源这才想起他们还在课堂上。

　　得到了老师一个警告的眼神后，夏思源仍旧不安分地向后看了一眼才罢休。

　　接下来的几节课，夏思源一直心不在焉，用手扶着下巴在纸上画些无意义的线条。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下午的课结束，夏思源没什么胃口，只打算和李梓萱去便利店随便买点什么当作晚饭。

　　正当她和李梓萱从便利店走出来时，夏思源的目光瞬间从便利店外的人群中找到了焦点——于秋溟正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等泡面，一见她的视线投过来便微微坐直了身体。

　　明知人来人往的便利店门口并非说话的好地方，郁结了一下午的夏思源却克制不了一吐为快的冲动。在李梓萱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夏思源直接走上前去，坐到了于秋溟对面。

　　“我想到一件事，”未等瞪大了双眼的于秋溟发问，夏思源先开了口，“我们可能走了弯路，关于那片蛋壳，它可能让那条蛇误以为我们是在找那群怪物。”

　　于秋溟把冒着热气的泡面碗移到了一边，说道：“你是说，我们可能能不经过怪物巢穴，直接找到另一个入口？”

　　“说不定呢，我们得去问问那条蛇。”

　　于秋溟顺着她的思路思考了一阵儿，随后说：“你先回教室，我吃完再去讨论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夏思源回到李梓萱身边时，后者依然是一副惊讶的样子。等两人走出了好几步，她才凑过来问“刚刚你在和他说什么啊？”

　　夏思源看到她忍不住活络起来的八卦之心，禁不住勾起逗弄她的心思，然而在疲惫的重压下又有些笑不出来。她故作神秘地对李梓萱低声说：“以后会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