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蒸气》希言Z然

29、成长

　　撕掉了九月的日历，今年阳历最后一个假期到来了，学校放四天假本是一件乐事，但偏偏还要做出一副大方的模样，让高三学子差点儿没忍住向上举报的手。

　　梁薇从暑假一直待到了月初，在国庆后还是买了车票准备回南城。“公司那边实在没办法了，我必须得回去一趟。奶奶血压最近不太稳定，你学习之余一定要多留心些，叮嘱她好好吃药。”

　　“好，我知道的。”梁予瞧老人没出来，有些话想问却不知如何开口。

　　见她吞吞吐吐的，梁薇误以为她是担心长辈的病情，又连忙安抚，可梁予却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犹豫半天才压低声音试探道：“姑姑你和奶奶，是不是吵架了？”

　　梁薇没料到她会知道这事，愣了下没有说话。

　　撞见两人争吵也是上月底学校提前放学导致，梁予刚打开家里大门，老太太愤怒的声音就从里面房间里传来，生生将她吓呆在门口。

　　梁予听得并不清晰，但有来有往的两个声音都是她无比熟悉的，不想让长辈尴尬，她也没敢再多听，悄悄掩上门下楼去了韩萌家。

　　不愿让她多想，梁薇理了下思路开始解释：“是，但这次不是因为这个我要走，确实是工作的原因。虽然我总说你奶奶十分严厉，但她疼你，连骂都没舍得，如今你看到了也好，至少证明我不是在空口说白话吧？”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开玩笑，梁予撇撇嘴，催促起来：“所以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一些陈年旧事罢了，我都快放下了，她倒是记得清楚。”梁薇语气里多是无奈，她摸了摸侄女的头，让她不要多想：“你现在专心学习就好，这些事不是你该操心的。我承认那天没忍住反驳了她几句，也是我不对，明明知道她血压高，还跟她对着干。”

　　“那姑姑年前还会回来吗？”

　　“等我把这段时间忙完，我还是想着把她接过去好好做个检查，只是到时候你一个人在这边，我多少有些……”

　　梁予立马反过来让她放心：“我都快成年了，而且萌萌也住楼下，大不了我叫她每天上来陪我睡啊。”

　　“也是，到时候可以拜托她们家帮忙照看一下，”梁薇望着母亲的房间，舒了口气不再多言，“行了，到时候再说吧，随时跟我联系，有什么事记得跟姑姑讲。”

　　在梁薇离开没多久，就迎来高三的十月联考。备战多时的高三生鼓足了精气神，梁予在走廊碰到了奔赴考场的景澄润，她停下脚步，定定的望着她笑：“放轻松，你一定可以的。”

　　景澄润耸了下肩，学着她反过来给她打气：“放轻松，你肯定可以的。”

　　路过的同学纳闷看着相对而笑的两人，频频回头却又不明所以。

　　联考成绩出来的很快，梁予头一次没有先关注自己的成绩，而是挤进了文科榜的那边，寻找起景澄润的总分。有认识她的人还打趣她一个理科生怎么在意起他们文科班的成绩了。

　　看完成绩她第一时间跑向了三班，却在楼梯转角遇到了正下楼的人。景澄润早就知道了分数，见她如此还是带着点儿可惜：“总分还差了十来分，我……”

　　“你之前，之前不是说差不多就可以了吗？”梁予还喘着气，说话有些结巴：“只差十来分，我们还有大半年时间，不要气馁，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站在阶梯上望着矮她许多的女孩，她脸上因热还泛着红，景澄润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从心底冒出来，想回答却一下说不出话来。梁予却等着着急，两步并一步跨上了台阶，仰着头语气焦急：“好不好嘛？”

　　突然靠近的人让景澄润莫名也觉得紧张起来，她握住旁边楼梯的扶手，随后才点点头，郑重其事答了声好。

　　怀着雀跃心情的人刚回到班门口，突然想起还没去看自己的成绩，脑筋一转又跑向了办公室，袁啸看着她来问各科排名明细，纳闷道：“刚才不是给班长了吗？”

　　嘶，梁予美好的心情蓦地被冻住，鉴于清楚了袁啸外冷内热的性子，她又添了句：“袁老师，我这次数学有进步吗？”

　　“比上次有进步了，但有些分丢了还是不细心啊。”

　　这也算有了个保障吧，梁予退出了老师办公室，抱着那颗忐忑的心走进了一班大门。此时她同万筠还是隔着那一个位置加一条走廊，像是知晓她的意图，学神直接指向讲台，梁予顺着看过去，成绩明细表正规规矩矩的躺在上面。

　　从上往下，很容易找到她的名字，梁予顺着排名继续往下，却逐渐蹙起了眉头，她猛地抬头，一眼锁定了趴在桌上的韩萌，起初还以为她不舒服才不肯下楼，此时看到了成绩，她才恍然对方是在逃避事实。

　　一个箭步冲下去，梁予径直来到韩萌桌旁，俯下身问：“萌萌，你到底怎么啦？”

　　韩萌略显颓然地抬起头，含着些羞愧不敢直视梁予，“我已经很努力了，可高三压力真的太大了，这次考试……”

　　“只是联考而已，距离高考还有一个多学期，我们找到原因就好啦，你干嘛这样啊？”

　　“我只是……”韩萌看着好友的脸，心里的话始终说不出口。

　　偏偏此时上课铃声响起，韩萌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催着梁予快些回去，准备上课。

　　可倔强的女孩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没有回去的打算，直到任课老师进了班级，催促起来。梁予眼里的不解和委屈分外明显，让韩萌心里的愧疚愈发浓郁。

　　好在两人经过上一次吵架都成长了不少，放学后梁予没让问题继续发酵，堵住了韩萌，将教室大门一关，非要同她掰扯个明白。

　　窗外天色已暗，韩萌本也是个直性子，她不想耽误时间，便将下午在脑子里整理好的话和盘托出：“阿予，我真的很想和你念一所大学，可以我的成绩，即使再努力，机会也是微乎其微。今年暑假我爸不是回来了么，我跟他在大学校队待了一阵子后，突然就好像有了对于未来的憧憬。”

　　“憧憬？”

　　韩萌深吸了口气，坦然道：“对啊，憧憬。原来的我只知道要念书考大学，可之后呢，仿佛一片空白。我不否认是受我爸爸影响，但那瞬间我真的很想和他一样，以后当一名体育教练。”

　　梁予站在原地望着对未来充满期待的好友，那堵在心口的烦闷一下子仿佛被疏通了般。是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理想，作为朋友，又怎么可以用友情去束缚对方呢。

　　“所以，你要报……”

　　“海城体育学院。”韩萌兴致勃勃将暑假她父亲同她讲的规划复述了一遍，言语间完全不似今日白天的无精打采。

　　那晚回去，梁予将自己关在房里想了很多，不可否认，那时的她多少还是有些在意不能跟韩萌念一所大学。当初为了能分到一个班，梁予没少督促韩萌学习，所幸分班考的成绩出来，如了她们所愿。但今日，好像再怎么努力，也完成不了自小说好要一起考同所大学的愿望了。

　　但当明月西移，还睁眼躺在床上的人将幼稚翻篇后，晚上韩萌在教室那副神采奕奕的表情又复现在她脑海中，向来说着得过且过的人突然有了目标，原来是那么光彩夺目。

　　理智将别扭驱赶，梁予呼出了今晚最后一声叹息，终于阖上了双眼，思绪渐平。

　　后来这事儿不知怎么就连三班的人都知道了，某天午休前从办公室出来正好遇上景澄润，瞧她那副欲说还休的样子，梁予干脆利落的开了头，得知她是因韩萌考体院的事担心，梁予反而显得轻松起来。

　　“换位思考咯，我既然不能为了她放弃南城大学去考体院，那她为什么要为了我放弃心仪的院校呢？”梁予胳膊撑在走廊护栏上，眺望着对面的教学楼，不似这边安静，对面的走廊上依稀还能看见不少嬉笑玩闹的身影。

　　“我记得原来你还会因为她周末没陪你去看别人打球而生气，如今倒是感觉成熟了不少。”

　　“还不准人成长啊，”梁予收回目光，却没有看她，“感情都是有占有欲的，友情也不例外，难道你没有过吗？”

　　景澄润背靠在护栏上，没有说话。

　　十月的风再没有暑意，梁予将吹落的发丝撩到耳后，结束了话题：“好啦，我回教室咯，得抓紧时间睡一会儿。”

　　“好。”

　　可梁予刚走了几步就止住了步伐，她缓了两下，立在原地背对着景澄润问：“那你答应的，会成真吗？”

　　即使知道她看不见，景澄润还是点点头，轻声回了声：“会的。”

　　接下来的时间，属于高三生的依旧是成堆成堆的试卷和练习册，在这段奔赴高考战场的过程中，却有两个人提前退出了征程。

　　其实之前在学生之间也有人谈论过，毕竟以万筠和江川的成绩，她们能直接保送完全没人会觉得意外，只是当袁啸亲自宣布了这个消息后，班上或多或少还是引起了哗然。

　　梁予看着第一排正中空出的那两个座位，有些落寞，说好要再回到那个位置上，可惜还没成功，那个约定的人就已经不在了。

　　早就明白的道理此时却有了更深的体会。

　　陪伴终究有一个期限，承诺的分量好像不是所有少年都能背负得起的。可上苍却非要于此刻再残忍一把，在梁予刚调节好心里的无可奈何后，又在她的心上狠狠刺上了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