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蒸气》希言Z然

23、退步

　　听到关于柏佳佳的传言是五一之后的事了，那天梁予还俯首拆解着卷子上的几何题，外面走廊突然就热闹了起来。班上不少学生好奇跟了出去，眼见动静越来越大，梁予这才停下笔，跟着望向外面。

　　从小卖部回来的韩萌避开人群走进教室，将酸奶放在梁予桌上，小手一摊：“小本生意，概不赊账。”

　　心不在焉掏出钱给她，梁予赶忙问：“外面这是怎么了？”

　　“据说是赵盛英把史懿给打了，这会儿被教导主任拉着挨训呢。”韩萌打了个哈欠显然没多大兴趣，挥挥手拿着饮料就往位置上走。

　　虽然那两人从高一就结下了梁子，但这会儿怎么无缘无故打起来了？梁予指尖碰着杯壁上泛出的水珠，还是按耐不住好奇，起身出去凑了个热闹。

　　从办公室出来的唐湘路过一班看到挤在人群外的人，过去拍了下她的肩，笑着说：“怎么你也好奇啊？”

　　这话一听就不简单，梁予反抱住她的胳膊，满眼八卦的问：“你知道些什么呀？快给我说说嘛。”

　　“其实我也是听童知路说的，”唐湘观察了眼周围，跟她咬着耳朵讲：“昨天学校都在传，说柏佳佳上月底跟史懿告白被拒绝了，赵盛英知道后说要为同学出口气，就把史懿给打了。”

　　告白被拒？梁予脑子里一下浮现出在拐角处哭泣的女孩模样，这才明白那天对方没说出口的缘由是为何了。

　　“柏佳佳和赵盛英高一是你们班的吧？他俩关系很好吗？”

　　梁予快速地摇摇头，“原来一个班没见有多少来往，如今高二不在一个班就更谈不上关系好了吧。估计赵盛英就是找了个借口，趁机报私仇吧。”

　　“私仇？”唐湘兴致被调上来了，蹭了蹭她压低声音问：“我之前听说过，是因为张珍妮对吧？”

　　这事儿放在一中不算什么秘密，但大多数人都把这想成了复杂的三角关系，在跟张珍妮交流不多的同班一年里，梁予觉得她一个旁观者看得也算清楚明了。这滨城一中的校花校草，交集最多的时候几乎都是在他人口中，三个人的故事，只有赵盛英忙里忙外，反而妥妥像是一个衔接另外两人的绳索。

　　大概是楼下教导主任已经下了定论，走廊上看热闹的学生也逐渐散开，但仍旧津津乐道着这则闹剧。“张珍妮不是还在三班么，你和她同班这一个多学期，有觉得她在跟史懿来往吗？”

　　唐湘还真认真思考了一番，随后给出了否认：“还真是，我们珍妮是一枝独秀，不屑于掺和那些幼稚男生的戏码。”

　　两人一拍即合，纷纷开始替张同学不值，而碰上柏佳佳，则是傍晚放学的时候了。

　　鉴于高一双方的言语针对，韩萌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给到她，拉着梁予就准备径直从她身边过去。说实话，刚看到柏佳佳时，梁予第一反应竟是对方在等她，可在瞧见柏佳佳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后，她才转变了心态，稳住了一味向前的韩萌，停在了对方面前。

　　“怎么，你也想来看我笑话？”

　　出口还是那般不讨喜，但梁予没有生气，反而心平气和的开口：“尽管有些多此一举，可我还是想说，我不知道那天你发生了什么，对于这件事的传闻，我……”

　　“我没怀疑过你，”柏佳佳盘手望着梁予没有多余表情，扭过头道：“你也不必想太多，不过是告白失败而已。”

　　还拽着梁予手腕的人莫名其妙盯着她俩，晃了晃手臂催促起来：“阿予，你跟她有什么好聊的，快走啦。”

　　确实多说无益，梁予垂下眼顺着韩萌的力道，重新迈开了步子。

　　耳边是两位好友叽叽喳喳的闲聊声，可梁予心里却突然想起那天柏佳佳最后说得那句话：“或许等你哪天喜欢上了一个人，就能明白我此时的心情了吧。”

　　所以，仅仅只是告白失败而已吗？梁予不明白。

　　等回到家看着作业里的那道函数取值范围，算了一页草稿纸的人只能仰天长叹，这道题她也算不明白啊。

　　本月月考成绩一出，袁啸坐在办公室椅子上，审视着手中的试卷，视线慢慢移到了旁边的学生身上，指尖敲了敲高二一班的成绩总表，一整个不怒自威：“这化学成绩提高了不少，怎么数学反倒下降了？”

　　此时的梁予只恨化学老师不在同一间办公室里，不然搞不好还能帮她说说话。袁啸冲她抖了下试卷，接着道：“这套卷子以你的正常水平，至少低了快二十分。二十分啊，要是放到高考你知道有多严重吗？”

　　她不是办公室的常客，面对老师的教育梁予只是埋着头一言不发。而袁啸一双眼盯着跟前的女生，心里也是着急偏多，他知道自己面相脾气都不算好，面对女学生，他努力把持着该有的尺度和边界，将试卷递给她后，语重心长的说：“你应该明白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有个别老师跟我反应过了，说你这段时间上课注意力不是很集中啊。梁予，你一向不是让老师操心的那个，不管因为什么，你要快点儿把重心调整回来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袁老师。”梁予指尖捏着卷子，心里是忍不住的羞愧。

　　说多了也怕孩子心里不好受，袁啸指着桌上的一摞试卷：“回去吧，把这个给江川，是这个周末的作业。”

　　抱着试卷出了办公室，梁予紧绷的双肩才得以松弛下来，这段时间分神的原因她心知肚明，对于这顿教育她找不出理由埋怨。

　　之前万筠那番姐妹骨科cp的言论宛如给她打开了新世界大门，能在每天写完作业预习结束后再去探索已经是让她负罪感降低的最后办法了，但还是无可避免的影响到了学习。

　　以往从未在意的领域突然关注起来，特别还是在发达的互联网时代，这扇门一经推开，脚步便收不回来了。

　　十七岁的少女第一次明白了当初那些捧着小说欢呼同性才有真爱的言论是何寓意，但相比两个男生，她似乎更倾心于来自两名女性之间的爱恋。

　　大量等待开采的二次元作品，三次元电影填充着梁予的空暇时间，甚至逐渐挤压到了她身为学生需要的研习空间。

　　考试终究不是完全靠运气，在学习这件事上，成绩大多还是会跟付出的精力成正比。而这次的结果，无疑是在提醒着梁予，她额外的求知欲已经过界了。

　　一蹶不振趴在桌上的人默默反省着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倒是旁边的万筠抽出了她的数学试卷，一番审阅后，又沉默的放了回去。

　　梁予丧着脸跟着试卷的轨迹，喃喃道：“你怎么不批评我啊？”

　　“你这副样子应该是知道自己哪里有问题，”万筠收拾着笔袋，语气一如既往：“但如果下月期末考你依旧如此，那我看南城大学你就不要想了。”

　　“哪有你这样的啊。”梁予嘟着嘴心里有点儿受伤，她哀怨的望着万筠，再次感叹起上帝就是会偏爱一些人。

　　记得半月前她第一次知道万筠写过ELSANNA同人文时，那是种里外都被撞飞的既视感。明明对百合的探索和关注不低于自己，但人家就是可以常年稳在年级第一，是总分跨越七百的存在。

　　宛若有读心术一般，万筠瞥了她一眼，不慌不忙的说：“凡事有轻重缓急，我知道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何为主次我分得清，你呢？”

　　事实证明，梁予分不清，好奇占据了主导，她的求知欲完全偏移了方向。

　　“这周小店促销，不收你钱啦。”一杯酸奶从天而降，韩萌踩着上课铃声进来，俯下身念了句，又赶忙跑回位置上。

　　坐起身的人还没来得及往后看，一眼就瞧见了从门口跨进来的大高个，梁予一个激灵，顿时明白为何韩萌刚刚那么着急忙慌了。

　　袁啸一来，一班顿时鸦雀无声，全体学生规规矩矩拿出月考试卷，等待着来自班主任的点评。

　　压迫伴随着压抑满满的两堂数学课告一段落。课间韩萌又摸了过来，半倚着梁予的课桌，戳了下她的脸蛋说：“别丧气嘛，你这块配置这么高，区区一场月考就给你打趴下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梁予那双眼里写满了幽怨，“哪还有什么配置啊，我这次班级排第九，得和我们大神分开了。”

　　“呃……”韩萌尴尬地挠挠头，突然灵光一闪，指着万筠身后的位置就说：“你选这儿呗，离万筠也不算远咯。”

　　梁予也正有此意，今天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她们就要着手按成绩换位置了，当不成同桌，当个前后桌也算安慰吧。她扭过身子含着凄凄惨惨戚戚的姿态小小扯住万筠的衣袖，“大神，即使有了新欢，也别忘了你的糟糠之妻啊。”

　　这话万筠还没什么反应，倒是江川先投来了视线，可梁予早就摸清了两人的性子，没多少顾及依旧在戏里。同样知道梁予脾性的人维持着惯常的表面淡漠，从容自若的回：“本人未婚。”

　　不懂这俩的幽默，韩萌搓了搓胳膊上冒出的鸡皮疙瘩，没等上课铃响就回到位置上。而梁予则是抽出那张化学试卷，指着中间那个89分继续：“这就是我们感情的证明啊。”

　　受不了她的万筠终于还是妥协，斜了她一眼用笔帽点了下压在下面的数学课本，“那我等着你下个月回到这个位置上。”

　　“一定努力完成任务。”适才的苦情转瞬即逝，梁予借着课间这段插科打诨调节了下心里的烦闷，她坐正身子目光落在那印着数学的教材上，嘴角渐渐趋于平缓。

　　伴随着哄闹的桌椅移动声，除开刚分科那会儿，梁予已经很久没有在后面凝望过第一排的身影了。其实座位仍旧居中，视线上并没有很大落差，但在一班，第一排就象征着优秀，向来也被别人列为优秀的人，又怎甘一直被抛到了后面呢。

　　同每日放学一样，三人在拐角碰上面，刚考完试又逢周末，卢西指着他们班方向难得开口组织：“一铭说约了三中的几个人去体育馆打球，你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三中？”韩萌来了些兴趣，毕竟她爸爸之前还带过一段三中的校队。

　　“对啊，怎么样，一起去呗？”

　　韩萌一口应下，揽住梁予的肩念叨着好久没看人打球了。可不知是想到了成绩还是要和景澄润相处，梁予本雀跃的心突然凝重起来。

　　“那个……”纠结过后的人还是提出了拒绝：“我答应奶奶今晚回家吃饭了，而且这次月考没考好，我没什么心情去玩啦。”

　　“那你不去啊？”韩萌瘪了下嘴，本着姐妹最大，便也回绝了卢西，囔囔着要跟她一起回家。

　　知道韩萌喜欢篮球，梁予自是没有同意，掰扯了半天，直到唐湘她们三出来，韩萌才勉强答应下来：“那你自己回家注意安全啊，到家给我发消息。”

　　听她这话，唐湘率先道出心中疑问：“阿予你不去吗？”

　　“嗯，不去啦，”梁予目光从个高的人身上滑落，温声回复唐湘：“答应家里人今天要早些回去的，而且还有一堆错题要巩固呢。”

　　年级排名已经公布，她们也知晓了这次梁予的失利，话已至此总不好拉着人去玩，尽管可惜，唐湘还是上前鼓励了她几句，笃定着她下次肯定夺回那个位置。

　　几人说说笑笑，最后还是在校门口道了别，看着依旧独自骑着单车的景澄润，梁予最终还是将视线投了过去，浅浅弯了下嘴角：“拜拜。”

　　“快些回去吧，趁着天还未黑。”

　　“好，你也快走吧，她们都骑好远啦。”

　　景澄润盯着好似有些过于安静的人，没有多想，再次道别后向前赶上了另外两辆。而转身步行离开的人小小松了口气，梁予晃了晃脑袋，试图将那个人的身影从脑子里撤掉。

　　不怪她近些时避着景澄润，毕竟每每看到那个人，梁予就控制不住对号入座开始代入之前看到的动漫小说，越想越过火，在此紧要关头，她可不能任由这思绪蔓延开来。

　　她曾经请教过万筠，万一将身边朋友代入到二次元作品里怎么办，对方回答的一本正经，说着纸片人的优秀，能被代入那是她朋友的福气。

　　可梁予咽下的另外半截是：把朋友和自己一起代入，那又该是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