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浩荡》呢喃的橘子

7、身登青云梯

　　钟家满门集于前堂，跪听圣旨。
　　“钟氏云皑出身武将名门，天资卓越，战绩累累，戍边有功，今特封为二等踔云将军，统悬山、歇山并神武二、三、六营，五营上下大赏。庑殿、硬山、盔、盝、卷棚、攒尖六营操练多年，坚守阵地，亦上下大赏——”
　　正当钟府上下百余家眷内臣以为圣旨宣读完毕时，“特封镛国叶忘川为踔云军军师，于军中，位同二等将军，钦此——”
　　上下震惊，就连忘川自己也不曾想过，那番让阿舅担心了许久的言论，竟助她平步青云。“末将钟云皑，携军师，领旨谢恩。”他双手接过圣旨。
　　“微臣叶忘川，领旨谢恩。”
　　宫中内侍传完旨忙扶起钟老将军，“云将军年少有为，我朝还从未有过年仅弱冠便位及二等。”又瞥了眼忘川，“降将封臣不少见，但女子为军师，确是史无前例，钟老将军好福气。”
　　“是啊，云儿若真是能做那一等大将军，那可是光耀列祖列宗。”云皑的继母岔开了话题。“我已备好茶点，公公喝了茶再走吧。”
　　内侍推辞，“多谢夫人美意，陛下大赏三军，宫中小的还有的忙呢。”于是钟夫人悄悄地往内侍袖中塞了几两银子，内侍便离府了。
　　“二等将军，是得立府别住了。”继母对钟老将军说。钟云皑看了眼父亲，他依旧是未露半分喜色，对他未有半句话要说。钟云皑便一手拿着圣旨，一手握着忘川的手腕，带她离开这聚满了人的前厅，带她走到祠堂。在门口时，她停了脚步，“我不是你钟家人，这样不妥。”他没有听她的话，依旧拉着她步入祠堂。
　　她见他跪在祖宗排位前，“钟云皑承沐皇恩，幸得高位，以此光耀门楣，告慰列祖。今另立府邸，不断香火。”后是三个响头，把圣旨置于堂中，他便又拉着忘川的手腕，走出了祠堂。

　　回到院中，他一句话不说地整理着军文和书籍。忘川见他未展愁眉，“阿舅，忘川想去院子里赏桂，阿舅陪我去吧。”他放下了手中的书，“好。”
　　才踏出房间，他停了脚步，“陪我在阶上坐坐吧。”
　　他们并排坐在石阶上，一阵风袭来，金黄的小花肆意飘洒，终落于湖水，却留下香甜的气息。“阿舅，你可有兄弟姐妹？”
　　“有个妹妹，名叫雪皑。从小身子不好，性子冷淡，不爱见人。”
　　“你走了，她会想你的。”
　　他沉默了一会。“等新府安顿好了，我们常来看她。”
　　二人相视一笑，似是一切都已尘埃落定，那是一种释怀的笑。

　　踔云将军另立府邸，五营主将本都应来贺，他却只邀了谢、王二人。他在门口立着，着寻常人家公子的衣裳，候着朋友。“末将王是镜贺云帅加封、乔迁新喜。”谢临风却只是淡淡地行了个礼。
　　“今日无将军、军师，只当是朋友小聚。”钟云皑引着二人入府，之间得府内陈设简约，婢女仆侍也少，院内有个竹质小亭，忘川在其内摆弄着汤水饭食。三人相见，忘川淡淡地行了礼，“临风兄，是镜兄。”
　　“姑娘这是头次这样唤我们，那我们便也称姑娘一声，忘川妹妹。”谢临风回礼。
　　“束了发，便是大姑娘了，你阿舅可有为你独立院子啊？”王是镜以一种调侃的语气问道。却不想钟云皑语气突然严厉了起来，“忘川与我，仍处于一室。”二人不敢再问了。多年之后，忘川回忆起此日，方明白，连带着府内陈设、侍从，阿舅这分明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
　　忘川见气氛紧张，忙让三位入席。一应南方菜式，碟子也比一般人家的精巧些。“往后日子，军营中相见，便只能唤各位将帅，以官职相称了，”忘川举了酒杯，“今日忘川做了些南方菜肴，以谢各位的庇佑提携之情。”
　　“忘川妹妹今日可莫要再大醉了”王是镜提了酒杯说道。
　　“我本就姓谢，以后忘川要日日叫我谢将军，今日可别再谢了。”
　　四人畅饮谈笑，院内未有花草之香，也未有军论国事，这是他们这些日子里最轻松快活的记忆了。

　　翌日，忘川整理好着装，从屏风中走出。钟云皑初次见如此装扮的忘川，靛青色宽袖外裳配他的银铁腰带，高束着头发，显得格外干练。“阿舅，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没有，这样才像我军军师。”她听了这话却有些恼了，“我本就是，你军军师。”钟云皑偷笑，她终于有些小脾气了。
　　忘川依旧是坐在钟云皑的马车上，跟在他身后，进了军营，进了帅帐。还没等他们坐稳，神武三个营的主将便来觐见。“末将神武二营刘稚”“末将神武三营公孙尧”“末将神武六营范姜新”“参见云帅。”忘川见三个身彪体壮的大汉单膝跪于地上，低头抱拳，望了望阿舅，却无半分让他们起来的意思。
　　过了许久，钟云皑方说话，“我钟云皑是陛下亲封的将军，她叶忘川是陛下亲封的军师。”他用着向来冰冷的语气，不怒自威。“你三人不服她，便是不服我，便是不服陛下。”
　　三言两语，让三位神武营将军直冒冷汗，齐声高呼，“末将参见军师。”
　　钟云皑看向忘川，她泰然自若地说了句，“三位将军请起。”还未待他们三人完全起身，忘川又说，“今是踔云军第一天合营操练，三位将军两手空空，未有军文要事上报，又不在操练场练兵，有渎职之嫌。”
　　“我等......”公孙尧先解释道，“特来拜见将军、军师，听候将军、军师安排。”
　　“公孙将军此语，便是说，未得我与云帅安排，神武三营三十万便人人得闲了？”
　　这久经沙场的三位将军如何也想不到，会被一个他们本就瞧不起的小姑娘堵得无话可说，“末将领罚。”后三位将军脚步沉重得走出了帅帐。
　　他们走后，钟云皑看着忘川，回想着那日面见陛下时她那同样柔和却坚定的声音。“云舅看我做什么？”
　　“我没信错。你有宰辅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