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夜》白糖粽子精

5、chapter5

　　何琚的婚后生活很顺利，除了季旭忙点一切都挺好的。

　　她的手机壁纸换成了两个人的合照，一打开来她心里就泛甜。

　　她挽住季旭的胳膊：“你也换成我们的照片呗。”

　　季旭一愣，目光凝在她亮着的手机屏幕上，照片里的他们没有看向镜头，而是看向了彼此。
　　他低低笑了一声，伸手刮了刮何琚的鼻子，无奈道：“我也想换成我们的照片，但是不可以，何琚，这对你不安全。”

　　何琚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她有些失落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但随即又释然：“没事儿，只要你心里有我，照片算什么。”

　　季旭眉眼弯弯：“嗯，我把你放在心里，很满，只有你一个人在里面。”

　　说完，他抚摸上她的头发：“告诉你件好事，阿成估计也马上要成家了，小玫的爸妈同意他们在一起了，听阿成说，在为结婚选日子了。”

　　何琚立马坐正，惊喜道：“阿成过了小玫爸妈那关了？”

　　季旭苦笑，叹了口气：“是，但也不容易。”

　　何琚不以为意：“只要最后结局是好的，过程辛苦一点也没什么。”

　　江成和季旭一起上班的时候，他还和季旭念叨：“旭哥，我听到上面有风声下来，好像最近南城那边又不安定了，估计要派咱们出任务，我就怕到时候和我结婚撞上去......”

　　季旭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这有什么，我们也决定不了，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再想办法。”

　　话刚落音，季旭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接通，语气严肃：“喂，赵队。”

　　打他电话的人，是他们的上司，禁毒支队大队长赵建国。

　　“季旭，你和江成都在的吧？”

　　季旭和江成对视一眼，回答得利索：“报告赵队，我们都在。”

　　“来我办公室一趟，有重要的事情。”

　　“是，我们马上来。”

　　挂了电话，季旭眼睛一眯：“走吧，肯定是有任务来了。”

　　打开办公室的门，只有赵建国一个人，他没有坐下来，只是背着手看向窗外。

　　季旭和江成立正站好，冲他敬礼道：“赵队。”

　　赵建国转过身，神情肃穆，他看了他们一眼，沉重开口道：“告诉你们一件不幸的消息，你们的师兄，谢忱同志，在南城的卧底行动中暴露，已经不幸牺牲，由于任务的保密性，他牺牲的消息，不要外传。”

　　季旭觉得心脏被人挖空了一块，江成在一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他们低下头，表示静默和哀悼。

　　这个结局，并不意外，可骤然知道，却还是分外痛心。

　　赵建国揉揉自己的眉心：“你们放心，上面会给予谢忱同志的家属最大的保护和帮助。”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季旭突然抬头询问道：“赵队，师兄走的时候，痛苦吗？”

　　赵建国别过了头，目光倒映着他放在桌子上的警帽，他轻轻说：“钢丝穿过锁骨，全身肋骨断裂，内脏器官破裂，进行过长达十个小时的折磨，他一个字都没有说。”

　　他抬头，看向季旭和江成：“你们怕吗？”

　　他们同时对赵建国立正敬礼，声音洪亮：“不怕！”

　　赵建国用手敲了敲桌子，语气沉重：“现在，要从你们两个人当中选择一个人，派往南城，接替谢忱同志没有完成的任务，谁愿意？”

　　两个人异口同声：“我愿意。”

　　赵建国看了他们一眼：“知道你们都愿意，所以才把你们叫过来商量，到底谁去。”

　　“我去吧，”季旭率先回答：“赵队，阿成马上就要办婚礼了，要是他现在去了，他好不容易求来的婚事就彻底搅黄了。”

　　他说得是实话，如果江成现在去执行任务了，他和程玫就彻底完蛋。

　　更何况，他们心里也有底，这次的任务，不是一个月两个月就可以回来的，有可能要一年两年，或者更久。

　　江成看向季旭，季旭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争了。

　　这是他们的宿命，或早，或晚，都要为了肩上的责任走到那不见尽头的阴暗里，亲手打碎黑暗，奉献自己的一份光。

　　赵建国同意季旭的请求：“行，那就季旭你去，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到了那里的车站会有人接应你。”

　　江成脱口而出：“明天早上？这么快？”

　　赵建国瞪他一眼：“情况紧急，没办法的事，本来上面要求今天晚上就走的，我已经宽限了。”
　　季旭神情严肃：“没事的，赵队，我接受任务。”

　　他站得笔直，敬礼道：“赵队放心，一定完成任务。”

　　赵建国也冲他端正的敬礼：“不仅要完成任务，更要平安回来！”

　　“是！”季旭回答的响亮。

　　出门前，赵建国叫住季旭。

　　“季旭，听说你今年刚结婚。”

　　“是。”

　　“和你爱人好好沟通，回来后多疼疼媳妇。”赵建国的语气有点软了下来，“你要记好了，做咱们这一行苦，其实咱们的家属更苦，他们在家也是心惊胆战地想着我们，也不好过。”

　　季旭点头：“赵队放心，我会好好和她说的。”

　　出了大门，季旭蹲在地上抽了一支烟。

　　天已经黑了大半，烟头发出的光在黑暗里头一闪一闪。

　　他凝视着这小小的火星子，不知道透过这份光在想什么。

　　一个人站在了他面前，是江成。

　　季旭也站起来，冲他笑笑，没有说话。

　　江成靠在电线杆子上，从制服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我的，我的这个好。”

　　季旭摇摇头：“就抽一支吧，何琚不喜欢烟味。”

　　路灯暗黄的光照在季旭脸上，把硬朗的五官照得清楚，江成问他：“嫂子知道了吗？”

　　季旭语气变轻：“没，今天回去告诉她。”

　　江成看着他，没有移开自己的目光：“明天什么时候走？”

　　“早上九点。”

　　两个人很久没有说话。

　　季旭抬起头，用力拍了拍江成：“阿成，搞得这么伤感做什么？这对我们来说不应该是家常便饭吗？”

　　职责所在，本来就应该义不容辞。

　　江成仰着头看天上的星星：“你应该知道的吧，这次的任务不简单。”

　　“我知道。”季旭回答，“谢忱师兄已经牺牲了。”

　　江成锤了他一下，随即紧紧抓住他的肩膀：“给我好好回来。”

　　季旭叼着快燃尽的烟一笑：“放心，我要留命见她。”

　　晚上季旭回家的时候，在楼下夜宵摊子上给何琚打包了一份羊肉汤。

　　她果然在家等着自己，伏在餐桌上备课。

　　季旭走到她面前：“晚饭吃了什么？”

　　何琚给他到了一杯温水：“下午又开教师会了，一开就是六点，随便塞了两包饼干。”

　　他从身后拿出打包好的羊肉汤，微笑道：“我就猜到你没好好吃晚饭。特意给你买的。”

　　何琚收拾好桌子上的书，假装叹气道：“看来今天的减肥计划又泡汤了。”

　　“你不胖，我还嫌你瘦呢。”

　　何琚去厨房拿了筷子和一个干净的碗，到了一半给他：“帮我吃点，我吃不下这么多。”

　　季旭一直安静地看着她，接过她递来的汤，沉默地吃完了。

　　何琚收拾好，发现他仍然在发呆，目光凝视的地方，是墙上他们的婚纱照。

　　“你有事要对我说。”何琚用的是笃定的口吻。

　　季旭拉住她的手，轻轻握住：“我明天早上九点就走了，有任务。”

　　何琚微微一愣，有点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开口问他：“危险吗？”

　　她只关心这个。

　　季旭摸摸她的头，笑了，他没有对她说实话：“我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执行任务，上面能派多危险的给我？不过是让我磨练磨练。”

　　何琚松了一口气，但握住他的手更紧了：“那要去多久才能回来？”

　　还有十几天就是春节了。

　　季旭的手帮她顺了顺头发，他有点心虚地不敢看她的眼睛：“不知道，今年肯定不能陪你一起过年了。”

　　“那不重要，平安回来就好。”

　　季旭的语气有点抖：“好，我尽量早点完成，早点回来。”

　　那个晚上，他们都没有睡着，窗外的月亮陪着他们一起失眠。

　　“季旭。”何琚小声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嗯，我在。”是他无比清醒的声音。

　　“你快点睡觉，不然明天怎么有精神？”

　　“睡不着，你明天上班，你怎么也没睡？”

　　何琚说出了心里话：“我害怕。”

　　季旭转身把她抱进怀里，他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他亲亲她的额头，安慰道：“别害怕。”

　　他伸出手捂住了黑暗中何琚睁开的眼，掌心温热，像是要替她抵挡苦难。

　　他带有抚慰意味地把她圈紧在怀抱里，贴着她的耳朵说：“睡吧，没事。”

　　何琚结结实实地靠着他的怀抱，疲惫的身体放松下来。

　　过了一会，她睡着了。

　　季旭闭着眼睛，却没有一丝丝的困意。

　　相反，他心里充斥着很多东西。

　　有紧张，兴奋，也有不舍，不安。

　　他想起第一次见赵建国，他站在列队里，立正，稍息。

　　赵建国向他们敬了一个礼，问他们：“告诉我，你们怕死吗？”

　　“不怕！”是整齐划一的回答，中气十足。

　　赵建国的眼睛从他们脸上一个个看过去：“好，我告诉你们，做我们这行，死，是家常便饭。”
　　所有人都在仔细听。

　　“怕死的，趁早站出来，转行，别干了！”

　　“我们缉毒警察，只出英雄，不出狗熊。”

　　“你们要把你们的每一次任务，当作最后一次任务来干。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有任何的松懈。”

　　“记住了吗？”

　　“记住了！”这一声回答，比刚才还要响。

　　季旭感觉自己身上的血液在燃烧，他回想起太多东西，第一次拿枪，第一次实训，第一次穿上制服，第一次在国旗下宣誓……

　　好像所有的东西都是在为明天做准备。

　　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他不后悔。

　　怀抱里的人，还是那么温暖。

　　这是他在这世间所眷恋的，依赖的，唯一的。

　　他低下头想亲吻，可还是停住，他想到她睡眠浅，别弄醒了。

　　那个晚上，季旭没有能够睡着，他睁眼到了天亮。

　　早上何琚本来想从学校请假送他去车站，可是季旭拒绝了。

　　“不用，你上午还有课，时间紧，到时候又要赶来赶去了。”

　　何琚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别送了，你一送我，我怕我到时候在车站走不掉了。”他捏了一把她的脸，故作轻松地开玩笑。

　　“平安回来。”

　　她除了这四个字，没有别的要求了。

　　可是这四个字对于他来说，恰恰就是最难的。

　　季旭用拥抱代替了回答，他想说的话太不吉利，怕惹她伤心。

　　他受得了子弹，可她一掉眼泪，他就受不了。

　　站在远处的江成咳嗽了两声，示意时间不多了。

　　何琚在他的耳边轻声说：“我在家等你，你好好回来，季旭，你向前走，不许回头看我。”

　　温热的气息激得他耳朵发痒，季旭一咬牙，闭上眼睛说：“好。”

　　他们的拥抱松开，季旭转身，真的没有再回头。

　　他中途曾停了一次脚步，可也不过几秒。

　　季旭不在的第一年春节，江成和程玫叫了何琚一起来家里包饺子。

　　包饺子的期间，何琚还和程玫有说有笑的。

　　煮饺子的时候，她望着“咕噜咕噜”沸腾的水，却在发呆了。

　　她的思绪好似也在不停地冒着泡泡，每一个泡泡里，都有他的影子，她伸手想去触碰，却立马消失掉。

　　她想的是，他在南城的春节，有饺子吃吗，那里有没有下雪，他记不记得多穿点衣服？

　　以及，他安不安全，有没有受伤，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透过厨房的窗户，一轮明月出奇的圆满，何琚痴痴遥望。

　　饺子煮熟了，程玫伸手关掉煤气灶，轻轻拍了拍正在发呆的何琚：“嫂子，吃饺子啦。”

　　程玫知道她在想念谁，所以她的语气很软。

　　何琚缓神过来，接过程玫递过来的碗，笑说：“好。”

　　但她的心里总是空荡荡的，吃饺子的时候，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手腕间的紫色玉镯子，然后，她停下了手里的筷子。

　　鼻子差一点就要发酸，她用力吸了吸，想要抑制住心里翻腾上来的思绪。

　　她真的好想念他。

　　可这才不过第一年而已。

　　吃完饺子，程玫拉她下楼一起放烟花。

　　绚烂的烟花在遥远的天际爆炸开花，何琚安静地看着，没有说话。

　　程玫笑说：“嫂子，许个新年愿望吧。”

　　何琚点头，然后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虔诚地许愿。

　　她在心里默念：“季旭平安。”

　　这是她唯一的愿望，如果神明真的能听见，请一定要帮她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