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吟》予凇

3、夜吟

　　苏云辞听到之后明显地愣住了，她回头看向刚刚夏清荷转身让出的一小束阳光。

　　缝隙只有一点，挤进来的阳光也只有那么微弱的一条线，可偏偏就是这样一束微不足道的阳光，却让苏云辞莫名地为此沉醉，出神许久。

　　夏清荷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就安静地站在窗边，看着苏云辞微侧过去的脸庞。

　　是真的好看啊……
　　夏清荷情不自禁地想着。

　　看来传言说自己家中有一位举世无双的美人，是真的。

　　苏云辞不管从哪个方向看，都是极好看的。

　　就那么一瞬间，夏清荷没来由地觉得自己和苏云辞共情了。

　　苏云辞为阳光沉醉。

　　而她夏清荷，似乎是在为苏云辞而沉醉。

　　这感觉稍纵即逝，到来和离开快到夏清荷连她自己的想法都没看清，就已经消失殆尽了。

　　这一刻，夏清荷真正地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她可能也不会相信自己在想些什么。

　　还没等夏清荷理清刚刚消逝的想法，苏云辞突然响起：“多有生机。”

　　“什么？”

　　“我说这一缕阳光，很有生命力。”

　　夏清荷不是特别理解：“为什么？”

　　苏云辞也看着她，似是有些不解。夏清荷看着苏云辞的眼睛,这时候才发现苏云辞的眼睛其实很大，此刻，这其中原有的单纯中带了几分疑惑，让她看上去带了几分可爱。

　　夏清荷笑道：“没事，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觉得阳光有生机。”

　　她抬头看着苏云辞，越发觉得此刻的苏云辞可爱，于是她赶紧说道：“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夏清荷就准备转身离开。

　　地面上全是今天秋风吹下来的落叶，走在上面都会发出“沙沙”声。

　　她来不及细想刚刚对苏云辞所产生的一系列看法，却隐隐觉得这不太好，于是赶忙想离开这里。

　　或许是之前母亲说过吧，不要在背后议论别人。
　　老师好像也讲过。

　　可她这样，算议论吗……
　　她也就只是悄悄地想了一下。

　　不等她想出什么来，她又突然回忆起了今天下午风玲说的那段话，她说，那些花草不是没有了生机，而是在等下一个春天的到来。

　　风玲还说，这是苏云辞曾经说过的。

　　所以苏云辞，是看什么事物都具有蓬勃生命力的人吗……

　　夏清荷突然又很想回去问问她。

　　读了那么多年的文学，又了解了那么久的科学，但夏清荷却从来没见过谁可以如此……或许是叫乐观吧，看一切事物都会往好的方面看。

　　夏清荷不行，夏清荷见过的人也不行。

　　她一直以为世界上没有这样的人了，毕竟在现在这样动乱的时代，又有几个人可以平和地看待一切呢。
　　大部分人大概都是看什么都会觉得悲伤的吧。

　　可是苏云辞却偏偏打破了夏清荷一切认知。

　　回望苏云辞的过去，她十岁左右就已经够到夏家来了。据夏夫人之前的透露，苏云辞是没有人要，放在了夏家门口，被好心的夏夫人带回来收养了。

　　从她进入夏家开始，就一直安安静静，表现出了极其沉稳的一面，从不让人担心。

　　她读着自己想看的书，整天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以说是根本没有什么特别丰富的见闻。

　　而且……她现在，才十八岁。

　　正是人生中最好的光景，可以肆意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但此时的苏云辞，知书达理，让人非常省心。造就了根本不属于她年龄的性格。

　　同时也对世间万物怀有好奇，怀有敬畏，怀有崇拜。

　　为什么？

　　从今天中午见到苏云辞开始，到现在，和苏云辞交谈了一番，夏清荷不止一次地问过这个问题。

　　她想了解苏云辞。

　　这是一个让她不可思议的念头，却也确确实实是她根据自己的想法得出的结论。

　　所以她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还站在窗边的苏云辞：“云辞……苏小姐，还是叫这个顺口一点，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苏云辞刚刚明显是听了夏清荷的话，在认认真真地欣赏太阳。
　　眼睛眯着，大概是阳光有些刺眼。

　　她回过头来，没有立刻回应夏清荷，却说了句毫无关联的话：“你说的对。太阳……确实很美。”

　　夏清荷听完之后低头笑了。

　　苏云辞似乎也知道这话挺无趣的，也跟着笑了，就当是一笑而过吧。

　　“有什么事，你进来说吧。”苏云辞走过去打开了房门，“隔着窗户，也不好说。”

　　夏清荷欣然接受，走进了苏云辞房间。

　　苏云辞房间也很大，刚刚透过窗户看到的也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屋中有一个桌子，上面还有一些甜点，应该是下午有人送过来的。苏云辞从下面抽出来一个凳子，让夏清荷坐下，同时又为她倒满了一杯茶水。

　　“这是今天下午风玲送过来的。”苏云辞解释道。
　　苏云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可是说出去的话不能收回，她也只好假装没发生过。
　　就当是随口一说打发时间吧。

　　原来风玲下午就是去各屋送点心去了。夏清荷想着。

　　见夏清荷半天没说话，苏云辞也不清楚她到底是有什么问题，只好斟酌着说出自己的理解：“你是想问，为什么阳光会有生机吗？”

　　苏云辞一边说一边走到她刚刚看书的桌子旁边，坐在刚刚的那个位置上。

　　这个房间就只有两张凳子，是为了有的时候风玲来做准备的。此刻恰好足够让她们两个坐着好好聊聊天。

　　已经很久没有人陪苏云辞坐在这里喝茶聊天了。
　　其实也可以说是一直没有过。

　　苏云辞注意力再次回到夏清荷身上去，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那个问题问的是否恰当。

　　也不知为何，平时习惯于组织好语言再说话，让所有人都不会因为她的话有任何情绪上的不舒服的苏云辞，却会因为面对的是夏清荷，而害怕自己语言是否得体。

　　她只能理解为两个人不熟。
　　这自然也是最好的解释。

　　夏清荷听到苏云辞的话之后，就已经看过去了。

　　苏云辞的话是会让人很舒服的，夏清荷意识到。而她刚刚问出的问题，也必然是思索良久之后，才会问出来的。

　　事实证明，苏云辞想的是对的。
　　夏清荷其实就是想问这个看似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

　　只是苏云辞现在在回避夏清荷的眼神。
　　她怕自己问错了。

　　只是两个人才相见没多久，她也不知道夏清荷想问什么，会问什么，也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可以问的。

　　鬼使神差地，她就说出了刚刚那句话。

　　终于，夏清荷给出了回答：“对。”

　　沉默保持地有点久，她又补充：“所以我可以问问，为什么你会觉得，阳光有生机吗？”

　　苏云辞其实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但她还是呆呆地看了夏清荷几秒，随即低头笑了：“或许，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挤出来，再坚强地，透过窗户，进入房间中，让这方天地有了光亮，这本身，就很伟大吧。

　　“它们从不放弃，倔强地穿过一层层的障碍，在你侧身之时就迫不及待地继续它的征程，我觉得，这就是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