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师弟和他的落魄师门》霜禽

92、卷2灵山-劫数

　　这一摔径直摔在众人的心头，祭祀桌旁，好几名江湖人士惊得一下子站起来，灵力锁又让他们立即摔了回去，这一挣之下，他们体内内力骤然失尽，挣扎之下勉力坐了起来，额角全是冷汗。

　　见此情形，其他人再不敢乱动，只盯着程逸持的方向。

　　叶香转瞬即至，正要伸手去抓，却被程逸持反手制住。涤尘面从三面朝程逸持压了过去，即将打入程逸持体内。

　　看着再次出现的涤尘面，叶香面露惊喜，她刚才习惯性地用了涤尘面，真出现时，她才反应过来，这东西刚才不是被程逸持那个什么破禁术压制了吗？

　　掺了假的东西，果然还是不行，这么快就失效了，程逸持面沉如水。

　　为了省材料，制作驱虻这道禁术的时候，程逸持掺了点别的东西，企图混过去。

　　看着压至眼前密密麻麻的短针，越来越清晰，程逸持左腹处突然蓝色光芒大盛，这道光瞬间将三片涤尘面尽数化为灰烬。

　　叶香手带灵力朝程逸持脖子劈去，那蓝色光芒再次出现，不仅挡下这一击，还反弹了回去，叶香毫无防备之下，只来得及用灵力抵抗，那一击正中面部，鲜血瞬间从额角流了下来。

　　叶香抹了下脸上的血，看着手上的血迹，竟笑了笑，她看向程逸持左腹。

　　阵阵疾风刮过，草地上草木翻飞，带起不少枯木落叶，有的越飞越高，狂乱地飘向高空。

　　视线移到程逸持脸上，叶香道：“你现在没有还手之力了，对吗？”

　　程逸持发丝凌乱，喘着气看着叶香，目光却没有丝毫落在叶香身上，而是穿过叶香看向天空。

　　眼神空洞无力，程逸持没有答话。叶香得意道：“你这左腹处的印，应该只对灵力的攻击起作用，对吧？”

　　程逸持脸色猛地变了，几乎立即苍白起来，死死盯着叶香。

　　看来是猜对了，叶香还要开口，突然感觉背上一片灼热，全身强流窜过，她猛地吐出一口血。

　　背后已经焦黑一片，叶香脸上带着错愕，抬头看天，一道亮光闪过双眸，她本能地朝一边闪，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程逸持牢牢抓紧，又一道闪电劈了过来。

　　叶香身形微颤，整张脸变得煞白，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她狠狠看向程逸持，发现他的脸色虽惨白，脸上却并无太多诧异。

　　叶香抬手，一拳朝程逸持挥了过去，程逸持不闪不避，被正正打中下巴，手还是没放开。

　　远处各派中人看到这一幕，先是怀疑自己眼花了，但看到连续两道闪电劈在叶香身上时，此刻的脸色跟白日见了鬼一样，惊惧下，脸上泛起一丝灰白。

　　天空越来越暗，狂风呼啸而来，豆大的雨倾盆而下。

　　“逸儿！”程明常勃然色变，声音里带着凄厉，他往前飞奔而去，脸色一片灰败，看上去瞬间苍老了许多。

　　刚走到一半，周围闪出了四人，把他团团围了起来，分别是赵钱孙李，四位长老。

　　程明常拔出随身佩剑，双方不由分说，打了起来。程明常重伤未愈，此刻被四名长老团团围住，一时间冲不出去。

　　打斗的地方，离刚赶过来的程家子弟不远，他们看到这一幕，一时间惊呆了。

　　才在电针鼎的刺激下挣脱了血阵，他们还没来得及报喜，自家就出了这事，宗主和四位长老的神情，根本不像被控制了，分明都是清醒的。

　　由于根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打，也不敢冒然上前，满身狼狈的程家子弟站在原地，紧张地盯着他们，茫然承受着周围的打量和议论。

　　一名年轻子弟涨红着脸道：“你们指指点点地干什么？要不是我们拿出电针鼎，你们现在还在那儿放血呢？”周围的议论瞬间没了，不过眼神还在扫视。

　　这些人倒不是出于什么报恩的想法，实在是提到电针鼎三个字时，那滋味立即窜上心头，想忘都忘不了，整个人都直打哆嗦，生怕激怒了程家的人，他们再拿出那东西砸过来。

　　看到程明常这种罕见的表现，不由得让人想起程逸持最近的种种迹象，星月派众人这下已经猜出个七七八八，那天雷，恐怕正是冲着程逸持而来。

　　朱桥正要带头冲上去，老于突然挡在了前面，脸上涕泗横流，朱桥绕过他，急道：“掌门现在有危险，你不是应该第一个上去吗？再哭下去，待会人没了。”

　　“就是，拦着我们干什么？”

　　虽被推来推去，老于还是三番五次拦着众人，执意不让他们过去，关修文拦下了众人，这下，连潘兰衣都察觉到有问题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老于哽咽道：“没想到……是真的，我看到、看到公子好好地来找我，还以为、还以为他一直很好，居然、”说到这里，他抱着头蹲了下来，痛苦喊道：“我居然还以为没事！”

　　悲痛之下，老于脑子里突然响起程逸持昨天找他时，说过的话。

　　“雷劫之事，你在程家听过吧。”

　　“传言而已，用来吓人的，掌门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如果真的发生，拦着他们。”

　　枉自己当管家这么多年，竟一点都没往这方面想过，老于脸色灰败，眼睛直直地盯着程逸持的方向。

　　风越来越大，叶香看着程逸持，多年来第一次撕开了她娇柔面孔，露出了狠厉的神色。

　　她收起灵力，五指成爪，朝程逸持胸口袭去，鲜血瞬间溅到了叶香脸上。程逸持双手无力垂下，落在了身旁的草地上。

　　胸口的血，穿透月白色衣襟，漫延开来，一滴一滴，缓缓没入草丛。

　　叶香快速起身，没走两步就坐在了地上，她顺势往旁边滚了两圈才坐定，就地开始打坐调息。

　　一滴泪从程明常眼中滚落，程明常朝孙长老那里一剑劈去，剑光凝成一条线，聚于一点，爆发出惊人的冲击波，四人的阵，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再也困不住他。

　　程明常消失在原地，瞬息之间出现在程逸持身旁，布下一道结界。

　　第三道闪电袭来，程明常盘坐在地，右手罩在程逸持胸口，灵力环绕其间，左手举起佩剑，剑身越过头顶，闪着青色光芒，雷声轰鸣之下，电光闪过，一道天雷击中剑身。

　　一滴滴鲜血混着雨水滴落下来，程逸持微睁着眼，手缓缓抬起，想把程明常推开，最终却在抬到一半时，无力地垂下。

　　“父亲，别管我了，你就当、没生过我。”程逸持声音尽量平静，却还是因为身体的痛楚，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闭嘴。”

　　看着程明常嘴角越来越多的鲜血，程逸持眼里一片赤红，知道自己再劝也没有用，他父亲既然做到这个地步，必是主意已定，不到黄河不死心的。

　　四位长老站在不远处，迎着漫天狂风，异常沉默。

　　片刻之后，钱长老对着孙长老恕吼：“刚才你为什么露出破绽！”

　　孙长老一脸冰冷，道：“我不小心。”说实力不济，现在程明常身受重伤，他们肯定不会相信，孙长老干脆直言。

　　赵长老神色凝重地看着远处，道：“妇人之仁。”也不知是在骂程明常还是骂孙长老，孙长老状若未闻。

　　程明常的手，产生了细微的抖动，程逸持闭上了眼，一颗水珠从眼角滑落。

　　程明常倒在了一边，四名长老瞬息即至，程逸持道：“父亲就拜托你们了。”

　　程逸持满身血污，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跟五年前简直天壤之别，甚至跟几个月前都判若两人。饶是向来跟他不对付的赵长老，也忍不住别过脸，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几人随即消失在原地。

　　身边又恢复了安静，叶香一直在旁边看着，程逸持道：“叶前辈刚才的不杀之恩，我铭记在心，不过你要是还在一边等着看我怎么死，不怕遭池鱼之殃吗？”

　　“我当然不会让你那么便宜死了，你刚才故意挑衅，除了想引我过来，多半也是想死在我手里吧。我断不会平白被人利用，让你轻易死了，自己还惹祸上身。”

　　“我就在此等着，看你怎么被烧成灰。你临死前的恐惧，我会记一辈子，刚才你的表现，就很让人愉悦，想想都心荡神怡。”语音轻柔娇俏，宛如二八年华的女子对着心上人说着情话。

　　叶香脸上带着快意的笑，却还是不知不觉往后退了几步，她边自行疗伤，边盯着程逸持的脸。

　　看到程明常倒下那一刻，星月派一行人就不管不顾冲了过来，老于也忘了程逸持的交待了，飞奔过来。他们之中几乎没有一个人相信，程逸持会就这么死了。

　　直到距离只有三步之遥的地方，看清程逸持的样子，才慢慢停下了脚步。

　　程逸持睁着眼，直直地看着天空，眼睛里一片混沌，完全没有察觉出附近有人。

　　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潘兰衣愣愣地走上前，朱桥道，“你干什么？”

　　他想说，过去帮掌门把眼睛合上，这样不论是死是活，雨滴进眼睛里该多难受啊。但他站在了原地，不再动作，喉头微动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小心！”关修文突然出声。

　　几人拿起佩剑，神情戒备，周围瞬间出现了无数张涤尘面，颗颗短小的黑色三星针，宛如黑雾一般，将他们团团围住。

　　与此同时，程逸持突然闷哼出声，众人惊喜地回头，却看到一股鲜血从他嘴角冒出。

　　程逸持此刻，竟感觉体内的疼痛稍稍减轻，却不知是自己的身体产生了暂时的麻痹。

　　他连听觉和视觉都暂时消失了。

　　眼前一片漆黑，片刻间，一大堆庞杂的思绪从他脑子里闪过，最后落在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的地方。

　　他竟想到，要是自己就这么消失了，连招呼都没打，不知道权宁生会不会生气，转而又想，凡人寿数本就如此，迟早终有一别，他应该心里清楚，也不是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