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梦魇 ...
-
朔风冷寂，夕阳压在地平线上，沉沉地压下滴血的晚霞。
在组织追杀苏格兰之前，降谷零便已经嗅到危险的气息，他安排好一切，决心带着诸伏景光离开。
天边最后一道红光黯灭，断头台终于还是斩断了天光，也斩断了最后的希冀。
他们已经跑了许久，公安的支援数次被组织冲散，为了躲避组织派来的眼线，除了逃跑没有其他办法。
子弹只剩下一发，降谷零收起手枪，将它别在腰后。从黄昏时，小腹就隐隐有下坠的痛感，但现在危机四伏，这点小痛只能强行忽视。
现在月上中天，腹部的痛感也愈发明显。降谷零不傻，他自然已经从身体的提示里猜到发生了什么，他咬咬牙，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他不能表现出来任何反常，绝不能让诸伏景光察觉到自己的不适。
淋漓的血液顺着大腿根滑在皮肤表面，温度逐渐褪去，仿佛利刃划破心头，心血滴落。
“Zero，别再强撑着了。”
Alpha的气息迅速将Omega裹住，属于狙击手有力的臂膀将爱人接住，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成为冬夜里最温暖的眷注。
“Hiro，我没事，现在还是赶路比较重要，离这里三公里的地方，会有公安的接应，再撑一撑……”
诸伏景光摇摇头：“Zero，你不能再继续走了。”
“我真的没关系……”
“你在流血。”诸伏景光叹气，他轻易地打横抱起降谷零，甚至没有得到预料之中的反抗，看样子降谷零比他预料的还要严重，诸伏景光不禁暗暗自责，他怎么会这么大意，居然一直没有注意到爱人的难受。
“不用管这个，Hiro，还是有希望的，你别放弃。”
在如此浓重的血液气味下，诸伏景光也明白了一切。他愧疚地亲吻降谷零的额头：“Zero这样是我的过错，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降谷零猜到了些什么，他恳求般看着诸伏景光，希望他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事违人愿，诸伏景光抱着降谷零走到街道旁，让降谷零暂且倚着墙壁休息。在抱着降谷零时，诸伏景光就已经感受到手上一阵潮湿，爱人坐下后，他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果然已经染上了猩红。
“这样继续逃亡不是办法，前面也不一定会有支援，这样下去最坏的结果就是我们都被组织灭口。”
降谷零何尝不知道其中的危险，但他不能放弃，如果不选择赌一把，那么诸伏景光极有可能——
诸伏景光目光缱绻深情，说出的话却是让降谷零如坠冰窟：“Zero，你得活下去，你不能因为我的暴露折损在这里。”
“Hiro……”降谷零急迫地想说些什么，却被诸伏景光轻轻地用左手食指止住话语。
“公安的卧底苏格兰必须是死在波本的手里，波本才能得到组织的信任回归。”诸伏景光温柔地用未沾血的左手拨开降谷零因为逃亡而杂乱的碎发。
“所以，对不起，Zero，原谅我，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
“不——”
降谷零腰间的手枪已经被诸伏景光握在手中。降谷零起身想去夺走，却因为身体的痛楚而被爱人轻易制住。
“Hiro！”
这个时候似乎应该告别，诸伏景光张张口，发现自己完全说不出诀别的话语。他深深地吸气，将枪放在了降谷零的手中。
然后，握着降谷零的手，将枪口抵在了自己装着手机的心脏处。
降谷零拼命地想要挣脱诸伏景光禁锢他的双手，但狙击手的体力本就强悍，他又因为失血而使不上力气，根本无法撼动半分。
“Zero，抱歉，拜托你继续支撑下去。”
“Hiro！！”
诸伏景光没有任何迟疑，摁着降谷零的食指，扣动扳机。
“砰——”
大片的红色在降谷零眼前炸开，瞬间冰凉的液体溅落在降谷零的脸颊，他不禁睁大眼睛，瞳孔几乎收缩到最小。
诸伏景光像是断线的纸鸢，没有任何支撑，衰朽地落在地上。
月亮被厚重的云遮住，四下黯野无声，寂静得仿若三途河畔。
降谷零大口地喘着粗气，试图摆脱这场噩梦。
他不能悲伤，组织的人随时都可能出现，波本处决了居心叵测的苏格兰，他是为组织除害，他应该骄傲。
脚步声不合时宜地出现在现场。波本费力地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黑麦威士忌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幕，视线落在堪称浑身浴血的波本身上。降谷零察觉到一阵寒意，他努力让自己清醒着，用力地握紧手中的枪，要是黑麦真的想借此除掉自己，他也不会让对方轻易得手。
降谷零的命不止是自己的，还有属于诸伏景光的一份。
然而黑麦威士忌并没有动手，他只是敲了敲耳麦，打开麦克风提醒组织其他人：“苏格兰已经找到，是波本除掉了他，波本现在重伤，你们谁来处理一下现场？”
说完这些，黑麦头也不回地离开，显然不愿意参与进这件事。
组织的人到的很快。他们并没有管苏格兰的尸体，只是带着属于组织自己的医护人员来将波本架走。
降谷零在无人在意的最后一刻，眷恋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诸伏景光。再次转过身，他又变回了那个阴鸷可怕的波本威士忌。
波本的地位随着这一次的处决叛徒而又一次升高，组织也因为这件事多了份谈资。没有人会自讨没趣到波本面前提到这件事，这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哪怕是标记他的Alpha又如何？
不还是死在了波本手中？
-
将降谷明澄送到失忆的诸伏景光——或者此刻应称他为绿川唯——身边后，降谷零彻底开始进行他的计划。
绿川唯这件事注定瞒不过组织，组织迟早会像贝尔摩德一样，发现绿川唯和苏格兰一样的容貌，从而注意到他。好在组织手里并没有任何有关于苏格兰的DNA资料，无法进行对比，发现后也只能凭借观察行踪来确定他是不是苏格兰，这时绿川唯的失忆就是很好的掩护。
以防万一，降谷零还拜托了自己的同期们帮忙照看，并安排了手下人在周围探查情况。
做完这一切，降谷零总算可以安心去对付那个不知名组织。
对方的底细实在是太好摸索，降谷零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就凭他们复活苏格兰后的举动，便已经推理出那个组织里有警视厅的人。
降谷零接过西野佳楠审讯资料，仔细翻阅。还记着Hiro曾经说过，在他被安排去卧底后，降谷明澄曾差点被人暗害，这就说明有人知道卧底的身份，但并没有确切的资料，否则不会不来找降谷零。
这件事本身就很蹊跷，他既然知道降谷明澄是诸伏景光的女儿，为什么只针对明澄出手过？为什么知道降谷明澄的存在却不知道降谷零？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那人就职于警视厅公安部，本身无法接触到卧底相关的资料，其警衔大约等同或低于诸伏景光。
降谷零确实也找到了这么一号人物，宗近千丹生，这个名字果然也出现在西野佳楠的供词中。
宗近千丹生从各种途径打听到前去卧底的人是诸伏景光，对降谷明澄下手也是为了加速诸伏景光卧底身份暴露这件事，此人想利用卧底作为他威胁黑衣组织的把柄。
若宗近千丹生得手，降谷明澄真的死亡，诸伏景光便是他最好的棋子。假设诸伏景光因为女儿的死亡记恨公安并叛变，他便可以名正言顺以除叛为名接近黑衣组织；如果诸伏景光并没有叛变的心思，只要他因为女儿的死亡前去查看，宗近千丹生也会趁机扣住诸伏景光，逼迫其提供组织资料给自己；哪怕诸伏景光强行忍受女儿死亡的悲愤，宗近千丹生也会寻找机会，利用孩童的尸体引出卧底。
降谷零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如此歹毒的计策。
公安里居然有如此凉薄的人。
为了一己私欲，可以无底线地出卖同事，卧底本就如履薄冰，他却想着把这层薄冰彻底敲碎，用与卧底有着最亲近血缘关系尚且一岁的女童生命作为诱饵，残忍地将孩童扔下薄冰，露出无尽的深渊，等待着卧底按照预想的结果跳下去，将生命吞噬殆尽。
在他眼中，其他人可以是他顺手可以利用的工具，也会成为妨碍他野心的绊脚石，他随时都可以除去，为自己铺平道路。
宗近千丹生终究还是低估了诸伏景光。诸伏景光偏偏在他意料之外，凭借自身过硬的实力破局，早早救下降谷明澄，并将女儿带到宗近千丹生无法接近的组织中。
因为这次计划的失败，宗近千丹生重新蛰伏了四年，总算在一次偶然情况下接触到组织的人物，故意在交流时“无意”泄露出诸伏景光的身份，并且派人监视这个组织成员。
由于宗近千丹生的刻意泄密，苏格兰的卧底身份终于暴露。组织下了追杀令，誓要除去这个混入组织的老鼠。
那一夜至今还是降谷零的梦魇。
他曾因那一夜辗转反侧，暗中找寻爱人暴露的原因，只得知是警视厅公安部内部原因，却没想到后面竟蕴含着如此大的阴谋。
宗近千丹生一手策划了苏格兰的暴露，并在事后带走了苏格兰的尸体用于他起死回生的实验，而这场实验也奇迹般地让已死的诸伏景光复生。
降谷零不知诸伏景光是何时清醒，但宗近千丹生却放弃继续研究唯一成功的实验体也要让苏格兰重见天日，定然是将乌丸集团放在了比他获得起死回生的技术更重要的位置。
有什么会比起死回生更重要？
总不会是长生不老吧？
阅读完西野佳楠的供词，降谷零心中已经有了如何抓到宗近千丹生的计策。
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见到了人，降谷零总能根据细节做出相应的判断。
作者有话说第9章 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