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 Fun, For You》yumeling

35、落幕

　　事已谈妥，两个人也没有什么旧日情分可以寒暄，就在王梓桐准备离开时，林飞飞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当时你明明很不愿意发声作证的，为什么现在愿意帮我？”
　　王梓桐起身的动作一顿，深深地看了林飞飞一眼，想着再跟这个可爱的小朋友聊两句也没什么。
　　“说明一下，我不是帮你。你给了我想要的，我不过是拿钱办事。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当年我没有选择站你这边。你只会用人性道德这样的空话来打动我，给不了我任何实际的东西，甚至还可能因此得罪投资的老板。但如果我选择帮张少爷隐瞒那件事，我就可以继续利用张少爷的身份，换取我想要的金钱和资源。你说，这样显而易见的选择题摆在我面前，我为什么要费力不讨好地帮你这个小妹妹追求所谓的‘正义’？”
　　“而现在，我之所以答应你们给出的条件，是因为张氏已经给不了我想要的，或者说他们已经不愿意给我。既然张氏已经抛弃了我，而恰好张氏又惹上了盛世，你们也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张氏，我自然也要为自己另谋出路。”
　　王梓桐看出林飞飞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直接打断了她：“不要用你的什么‘热爱’‘坚持’的说辞来说服我。我没有那么理想主义，我只在乎能握在我手里的实际的东西。更何况，所谓的‘理想’，能有什么力量，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你有过被迫退圈的经历，在那段无人问津的时间里，你的‘热爱’能给你带来什么改变吗？”
　　“娱乐圈，说白了就是个名利场，里面的人不是为了名声，就是为了利益。我不像你，美貌、演技、天赋，要什么有什么。就连退圈多年都还能东山再起，资源不断，被顶好的公司和经纪人保护得滴水不漏。像我这种只有颜值还算说得过去的三四线女明星，为了争名夺利，不知道要从多少虎视眈眈的前后辈和同龄人里虎口夺食。”
　　“看你天真得可爱，让人怀念，好心劝你一句。你可以保持你内心的纯洁，但你不能不知道人心的险恶。”
　　说完这一番话，看着沉默的林飞飞，王梓桐无所谓地笑了笑，起身准备要走。
　　当手已经搭上茶室的门把手时，王梓桐听见背后传来林飞飞的问话：“刚才在我说出交易条件时，你明明表现得很惊讶，说明你一开始根本没想到我会用这样实质性的东西跟你谈判吧。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会答应跟我见面商谈呢？”
　　“还有，你说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换取名利，那么当年在包厢里，你为什么要帮我这个与你毫无利益关系的人呢？”
　　话音落下，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林飞飞看不见王梓桐的表情，只听见隔了一会儿，王梓桐的声音晦涩：“……谁知道呢。”
　　说完，便推开茶室的门，抽身离去。
　　等到茶室的门再被推开时，是一直在隔壁的夏枫和杨衔走了进来。
　　林飞飞看着两人在茶桌旁坐下，拿出衣服口袋里屏幕还亮着的手机：“你们都听到了？”
　　夏枫也拿出自己的手机，点了点头：“听得一清二楚，保险起见我还录了音。”
　　杨衔回想着刚才在隔壁茶室从手机里听到的对话：“没想到她倒也是个利落坦荡的人。”
　　林飞飞也回想起认识这么久以来，两人唯一一次的谈话，有些迷茫：“原来真的有人会为了名和利豁出一切吗？”
　　听见林飞飞有感而发的困惑，杨衔眼神怜惜地看着林飞飞和夏枫两人。
　　人是复杂的动物，混迹娱乐圈的人更是百面千相。像那些怀揣着梦想和热情走到人前，最后却遗忘初心，被金钱和掌声迷蒙住双眼的人和事，杨衔已经看过太多，直至麻木。但对于夏枫和林飞飞这样还在校园，半只脚还没踏进社会的半大孩子来说，实实在在是一次认知上的冲击。
　　夏枫也不知道该作何评价，只能搂住林飞飞的肩膀，既是互勉，又像是只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虽然不知道以后我们会变成什么样，但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林飞飞与王梓桐见面谈好合作后，后续的公关文案和宣传策划等一系列都由杨衔跟王梓桐的团队对接。毕竟一旦王梓桐公开举报张少爷的恶行，就是跟自己现在的东家撕破脸，王梓桐自然也需要时间安排好后续的发展。
　　而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王梓桐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给杨衔传递了一个消息——张少爷近期会举办私人派对。
　　值得王梓桐这么着重强调的派对自然不会是什么好的聚会，正好王梓桐跟张氏的合约也快到期。杨衔综合了现下所有掌握的消息，眼神变得深邃，一切都是时候了。
　　之前营销号的爆料引起全网关注，而盛世除了出具法律声明，申请查封了几个营销号后，再无下文。
　　就在网友们以为FFT官方心虚，林飞飞确有此丑闻，在网上大肆嘲讽，引导言论风向对林飞飞完全不利时，一则警情通报、一份王梓桐与张氏不再续约的声明和两篇长文自述横空出世，彻底扭转局势。
　　警情通报了某公安分局接群众举报，查获并抓捕某富二代在某高档小区组织聚会卖/淫/嫖/娼。
　　王梓桐的解约声明是在前一天发布的，而两篇长文自述的发布时间则跟警情通报的时间相差无几。
　　一篇长文自述是林飞飞写的，文中解释了照片的由来，以她的视角陈述当年的事情，控诉张少爷的恶劣行径。
　　另一篇自述里，王梓桐先是说明自己原来因为合约在身，对很多事情只能保持沉默闭口不谈。然后说自己现在解除合约，愿意指认张少爷的阴私勾当，澄清林飞飞的照片事件，为受到张少爷侵害的女孩子们发声。
　　文笔流利，言辞恳切，字字句句都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英勇无畏、不惧强权的英雄式受害者，看得涉世未深的FFT四人咂舌称奇、叹为观止。若非知道幕后的合作协议，夏枫等人说不定也会同情她。
　　两篇自述里对于当年事件的描述相互佐证，甚至在王梓桐的文章里，她还透露了后来几年里张少爷更多的违法行为，将张少爷实锤到底。
　　有了林飞飞和王梓桐的牵头，被杨衔约谈过的其他受害者女性们也纷纷站出来进行指认，张少爷所犯下的过错已经是全网公开、板上钉钉的事情。
　　“所以说，警情通报里的富二代就是张少爷？”
　　“好像就是他，之前有人发了抓捕现场的图片，只不过现在被禁了。”
　　“不是好像，就是！我有图，幸好手快保存了下来，想要可以私发。”
　　“我去，之前网上一片骂声都是在声讨林飞飞，结果现在说这都是错怪？？？”
　　“呵，楼上的别着急给你家妹妹洗地，张少爷是个恶人，也不代表林飞飞就是个好东西啊。”
　　“哇，卧槽，什么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论’啊？自己内心阴暗，所以看谁都不是好人吧？抱走我家可怜无辜的小飞飞。”
　　“之前那么大规模的过激言论确实是冤枉林飞飞了，明明人家还是个在校大学生，结果就承受了这么大的不明恶意。希望林飞飞不要受到影响，后面的学业事业都顺顺利利。”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几个细节，两篇自述和警情通报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出来的，而警情通报里说的是有人举报，那么会是谁举报的呢？”
　　“楼上的，你发现了华点！这么一深入思考，真的很让人遐想啊。感觉背后肯定还有些事没有露出来。”
　　不管是对张少爷的批判也好，还是对事件幕后的猜测也罢，总之在盛世、王梓桐双方的合作下，所谓的丑闻事件终于在网友们的激烈探讨下落下了帷幕。
　　等到官方回应张少爷被捕入狱的消息属实之后，林飞飞在一次直播采访时再次正面回答了相关的问题，并明确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所谓的丑闻照片，不应该是受害者的耻辱，而是加害者实施罪恶的证明。”
　　而这个时候，夏枫和林飞飞已经在为进组而做准备了。

　　受到张少爷事件的牵累，《无关风月录》剧组的资金来源也被张氏单方面切断，而如果按照法律途径申请索要赔偿，不提成功几率，光是时间就不知道得等上几个月。
　　但是前期准备已经基本完成，如果在这个时候放任项目烂尾，别说李新明舍不舍得，光是他之前为了招徕夏枫和林飞飞时夸下的海口、放出的豪言，就不容许他灰溜溜地认输。
　　可是，就算他把自己的身家全搭进去，也只是雨入江河，激不起半点回转的水花。于是，他把合作的目光投向了盛世。
　　怎么说，咱们俩现在都跟张氏有些过节，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而且，我新剧的两个主角都是你家的艺人，剧拍得好不好，最终呈现的结果，你们的艺人也得参与埋单。
　　就在李新明三番两次的游说下，财大气粗、人美心善的纪湫二话没说就做主答应了下来，搞得还想晾一晾李新明、摆一摆金主架子的杨衔一提起这事就无语至极。
　　这么明显合作共赢的事情，他会不答应吗？他不就是要先敲打敲打这个“阳奉阴违”的导演，强调一下作为幕后大老板的重要性，好给自家艺人抬抬身价嘛！
　　得到盛世娱乐大小姐金口玉言的应诺后，李新明欢天喜地地回去继续筹备剧组的事情。有了盛世这座金山做靠山，剧组的效率也变得极高，没过几天就通知夏枫和林飞飞去拍摄定妆照。
　　摄影棚里，夏枫身着角色的标志性装束，一袭青衣古装，绣有金线流纹，袖口微微收束，一柄折扇别于腰间，尽显江湖儿女的干净利落。裙摆飘逸，走起路来层层叠叠，好似一团捉摸不定的青岚。头发半梳半绾，剩余一些散落背后，既有邻家少女的活泼，又有大家闺秀的温婉。
　　只是如此精致用心的妆造穿在夏枫的身上只给她带来了层层束缚。她在摄影师的指导下，变换着各种姿势动作，一会儿害怕动作过大牵扯到衣服上的装饰，一会儿担心转身过快被假发糊到脸上，总之，等她好不容易得到摄影师满意的许可从反光板下走出来时，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有化妆师上前给她补妆，一旁的助理也上前递水给她：“第一次进剧组感觉怎么样？一会儿还有几套妆造要试一下。”
　　夏枫苦着脸喝下了几口水，一边艳羡地看着在摄影师指导下游刃有余进行拍摄的林飞飞，一边丧气地跟助理坦白自己的底气：“得亏摄影师脾气好，就我刚才那表现，估计都被骂得狗血淋头了。还害耽误大家那么久。”
　　夏枫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助理的絮叨，一边下意识地跟化妆师道谢，但实际上全副身心都停驻在镁光灯下熠熠生辉的月牙儿姑娘上。
　　林飞飞头戴轻纱，秀发卷烫，一枚晶莹剔透的宝石额饰点缀眉间。上身一件小巧的薄纱胸衣，露出精干纤细的蛮腰，微敞的长裤下牵连着诱人的脚环。明明浑身上下都是明晃晃的风情，但当淡漠的眉眼浅浅望来，却是一丝风情都不沾身，只剩下大漠的风沙和一轮皎皎的明月。
　　不得不承认，这一身装束简直就是为林飞飞量身打造。用李新明的原话来说就是，女主之一的江南忆，非林飞飞莫属。
　　夏枫不由得看得有些痴了，直到摄影师如获珍宝似的高呼精彩，才从林飞飞带来的一片风月中回过神来。
　　不顾还以为她因为气馁而沉默不语、想着怎么安慰鼓励的助理，夏枫笑盈盈地迎向刚刚拍完照片、正向工作人员道谢的林飞飞。
　　夏枫从林飞飞的身后绕出，指尖钩住西域美人的一缕青丝，换上刻意压低的声线，念出早已烂熟于心的台词：“世间美人尽倾城，唯有月下最倾情。在下明歆，不知姑娘芳名，可否结识一二？”
　　林飞飞听见耳熟能详的广播剧跨次元在耳边响起，迎上夏枫满含惊艳的目光，清声回复：“风流江南道，最是……江南忆。”
　　四目相接，彼此的眼中都是对对方的欣赏和一丝无法言说的情感。既是明歆与江南忆的，也是夏枫和林飞飞的。
　　这次小小的对戏演绎的正是两位女主第一次分别后重逢的场景。两位美人之间的互动，赏心悦目得引起了摄影棚里众人的围观。
　　林飞飞迅速反应过来，略显仓皇地收回与夏枫对视的双眼，一抹浅红悄然爬上脸颊，所幸有脸上的妆容遮掩一二：“你演得很好。”
　　夏枫愣了一下才收回神来，轻轻放下手中的墨发，为林飞飞整理被自己拂乱的头纱，切回自己原本的声线：“我可没有演，非要说的话，明明就是真情流露。这一身非常适合你，真的很漂亮。”
　　林飞飞不止一次听过别人夸奖她的外貌，明明都可以不以为意、泰然处之，但偏偏面对夏枫这样朴实□□的直球，林飞飞都会羞怯地偷偷弯起嘴角，在心里暗自高兴。
　　一旁有工作人员招呼两人更换服装准备下一组的拍摄，两人便结伴往换衣间走去。
　　“说到演戏，今天光是拍个定妆照我就已经紧张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镜头了，后面进组正式拍摄了该怎么办啊？要是我表情管理不到位，脸崩了怎么办？或者演不出来该有的情绪，一直卡戏过不了呢？”
　　夏枫越说越有些崩溃，后悔当初自信过头地答应了导演的邀约。
　　林飞飞看着夏枫眉飞色舞、生动表现着自己的纠结，忍不住浅笑出声：“你最近不一直有上演技进修的课程嘛？听老师说你的表现还不错啊。而且这部小说不是你很喜欢的嘛？之前给广播剧配音的时候也没少琢磨，准备得这么充分，怎么会演不好呢？拿出你配音的自信来，肯定不会太差的。”
　　兀自内耗的夏枫听见林飞飞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敏锐地抓住了其中的一个点：“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本小说？”
　　夏枫作为配音演员“十月红”参演过《无关风月录》的广播剧录制，这是现在人尽皆知的事。但作为女团成员出道以来，夏枫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表现过自己对这本小说的偏爱。唯一一次向别人疯狂安利小说，还是当初混迹配音社团，在直播中宣传广播剧的时候。
　　林飞飞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说漏了什么，转头强装镇定地快步往前走去：“我们还是先去换服装吧，摄影老师还等着呢。”
　　夏枫看出林飞飞窘迫的逃避，心下好笑，嘴上更是不会轻易放过：“你还没回答我呢？难道说……”
　　“不是，没有，别问了！”
　　接下来的拍摄期间，夏枫时不时就会缠着林飞飞要个答案，虽然她已经回忆联想到之前林飞飞用小号在“人间有语”官方号下的留言，但她就是想从林飞飞的嘴里确认她的想法。
　　终于在夏枫锲而不舍地追问下，林飞飞支支吾吾地坦言了自己曾是“十月红”的粉丝。
　　“曾经？难道现在不是了？”乍听林飞飞认领了粉籍，夏枫还没来得及涌上那股莫名其妙的兴奋，就被打眼的时间修饰词给转移了注意力。
　　“……”林飞飞看了夏枫一眼，然后转开了视线，好像真的对所谓的“十月红”本人不感兴趣一样：“嗯……”
　　“为什么啊？难道是因为我当初突然的退圈？可恶，当时我被爹妈还有班任日也催晚也念地劝着收心，用一年的时间把高中前两年落下的课程全都补回来，实在没时间顾及配音的事情。早知道就算被念叨烦死，也还是再坚持一下了，不就是准备个高考嘛……”
　　林飞飞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夏枫，心里有些好笑，默默地补全了没有说完的话。
　　……现在喜欢的人是夏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