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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乱世初现前路未卜(1) ...


  •   乘侮大陆,东域有一处山谷,名为朝阳谷。
      说是山谷,其实是由成片连绵的山峰组成,西高东低,正中心有一汪深潭,山涧溪流皆汇聚于此。
      座座连绵丘壑呈半包围状,拢住这一汪潭水及周遭凹地,刚好形成了一个灵气集聚的洞天福地。
      而上古传说中,神仙天吴正是居住于朝阳谷中。

      因是由上古留传而来的仙脉福地,便不乏修道之人闻声而至聚集于此,以求能借由灵气汇聚之所得道成仙。
      长此以往,便渐渐衍生出一大修仙门派,青云门。
      大陆五域各有一座镇守仙门,均是由上古传承至今,镇守东域的正是这青云仙门。

      数日前,朝阳谷外,旌旗蔽日,阴云围绕。
      青云门内,掌门易阳子及各位山主、长老齐聚议事厅中,众人皆神色凝重。
      未几,其中一位山主风雷,再次重申:“无论如何,天梯绝不能开。”
      “这是自然” ,一旁的大长老道,“东南西北中五域镇守门派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镇守天梯。若贸然打开天梯,联通上下,那三界千年秩序便将毁于一旦。”

      “不错。”
      二长老任坤亦点头。
      “青云、昆仑、轩辕、玄冥、苍梧六派自开山始,便世代守卫天梯,初代掌门也皆是由颛顼帝钦定的镇守仙人,本就是为了管护下界、上达天听,此乃六派立身之本。若任由天梯开启,岂不是自毁长城,我青云亦无法再立足于三界。”

      众人之所以如此着紧,乃是因为早些时候,苍梧首座己戈携门派重兵突袭而至,打得青云措手不及。
      几番对峙之后,己戈已围紧山谷,令青云派在十个时辰之内打开天梯,归顺苍梧,否则,定将青云一脉屠戮殆尽,再不复存。

      “战是肯定要战,我偌大青云、千年底蕴,近万弟子门人,难道还要坐以待毙、束手就擒不成。”
      另一位山主风泉,亦忿忿然。
      又有人向上首掌门提议:“战是自然,但究竟要如何应战,还需细细商议一番,拿出个稳妥的法子来才行。不知掌门意下如何?”
      待众人皆表达完意见后,掌门易阳子点头接道:“正是。我已派几名核心弟子去山外围探勘虚实,再有半个时辰,他们就该回来了。”
      易阳子早在第一时就已悄悄传令大弟子,同时,再与苍梧对峙僵持,以为其掩护拖延。

      见众人稍安,他又缓缓捋须道:“但打探虚实、商议方案都需要时间,为防万一还是应当先开启护山大阵才是。”
      “掌门说的不错。”
      二长老亦如此认为。
      易阳子遂看向一旁两人:“那就请长老与风师兄带几位弟子先去开启大阵。”
      “善。”
      二长老和风泉山主随即应声而出,立时点了几名弟子先行离去。

      掌门易阳子又看向另一位山主风雷递出一封信,道:“还要劳烦师兄,将此信送到那位昆仑弟子手中,再掩护他下山。”
      风雷伸手接过信来,却仍有些疑虑。
      “我们就这样答应了对方,是否有些仓促了?”
      易阳子想的却不是这样。

      昆仑此时派人来商谈投靠结盟之事,虽有些乘人之危。但经过刚才与己戈的一番互相试探,他深觉对方实力之可怖恐三界少有,远高于青云任一高手。
      他行事一向谨慎,即便青云能安然渡过此次危机,也难保对方还会否卷土重来。
      此时,多拉一位盟友也是为了多一张底牌,多一份保障。
      何况,他也并未答应昆仑什么实质性的要求,但此中虚虚实实实尚不足为外人道也。

      大长老似是看懂了易阳子的心思,未等其开口便先行解释道:“虚虚实实乃兵家常用之道。况且,之前掌门也并未答应对方的实际要求。昆仑之事尚可容后,眼下最棘手的还是苍梧,对方来势汹汹,且一来就立刻表明意图,恐已厉兵粟马,准备多时。”
      “不错。”
      易阳子亦首肯。

      “一直以来,我们得到的消息都是关于己戈如何争夺权柄、称霸南域,不曾想,其野心远不止如此。从南至东长途跋涉,他竟能将大队人马隐匿得毫无声息,再悄然围山,突袭而至”,易阳子表情凝重地摇了摇头,“恐其仍有后手。”
      “掌门的意思是指……”,一旁的山主风雷惊疑不定,“他已做了万全的准备,定要打开天梯不可?”
      “不止如此”,易阳子长叹一声,“我担心他的真实目的,不仅仅是东域一座天梯。”
      “怎会!?”
      “难不成,他是想打开全部天梯?!”
      这下,不止风雷就连大长老也被这话给惊着了。

      不怪他们如此。
      东、南、西、北、中五座天梯乃是鸿蒙、上古交替之时,女娲帝为补天而撑起的五座支柱。
      上古时,天梯乃是联通上下界的桥梁,其时天人互通,神、仙、人、妖、魔皆得和谐相处。
      千年前,蚩尤便是想通过掌控天梯来掐住轩辕氏命脉,并以此一定胜负,取而代之。
      幸其败于涿鹿之野,五座天梯仅南域一座被战乱损毁,剩余四座依旧完好。

      否则,那将会酿成一场河海倒流、世间混沌的大灾难。
      即便如此,轩辕帝为修补南域天梯也几乎是耗尽了所有神力。这才有后来的轩辕退位,颛顼取而代之的事情。
      颛顼帝吸取前人经验,痛定思痛,为防蚩尤反叛之事情重演,便命重黎二神断天绝地,并亲自指派五位嫡传弟子下界驻守天梯,这才有三界这近千年的和平安稳。

      大长老伏坷一脸凝重道:“若真如传言所说,己戈乃是蚩尤后人、天生反骨,那掌门的猜测也不无依据。”
      古书记载,逐鹿之战后“皇(黄)帝哀矜庶戮之不辜,暴虐以威,遏绝苗民,无世在下……”
      其后,蚩尤部仅剩的些许族人亦被逐至南域蛮瘴之地,逐渐在那里繁衍定居,也就成为现今南蛮各部族的先祖。
      因此,各家各派虽共生一片广袤大陆,但南域也甚少与其他四域往来,千百年来一直偏安一隅,其余四域也鲜少与其接触。

      只是,近百年间,南域苍梧派却发展得愈发迅猛。
      可由于其地处闭塞、讯息不畅,等其他四家注意到时,才发现,不知何时起,苍梧已成为不逊于任何一家的庞然大物,可与各家并驾齐驱,甚至隐有超越的苗头。
      这其中,己戈乃是近几十年苍梧派除首尊外,唯二的领军人物。
      早前,便有多番流言从南域传出,皆言,现任苍梧首尊已名存实亡,继任之人乃己戈莫属;又有说,此人天生神力、狞猛异常,而其祖上乃是蚩尤嫡系。

      掌门易阳子摇头叹息道:“先不论其是否真乃蚩尤后人,就看他如此狂妄地直接将来意和盘托出,我实在想不出除此之外其更深的目的。”
      山主风雷仔细一想,觉得还是应当再多做些防护。
      “那我们还是要准备得更仔细、更周全些才行。除了护山大阵,我看还应当在后山罡风洞周遭再多设几套阵法才行。”
      话毕,他却又兀自摇头。
      “罡风洞虽是自鸿蒙时代留存下来的极险之地,但毕竟年代久远。况为保天梯安全,我派之人,除历代掌门外,从未有人可涉足此禁地。内里到底有何种玄机我们亦无法知晓,更无法知道其防御如何。”

      大长老亦觉如此,转而向掌门建议:“ 为今之计,还是应在其周遭多设禁制阵法,以防其被突破。不知掌门意下如何?”
      “恐长老不知,吾虽为掌门,但除却罡风洞外围亦未曾深入过。”易阳子不由苦笑,“且我亦不知,内里究竟如何。不仅是我,其实,青云已有好几代掌门未曾深入其中了。”

      风雷大讶:“为何会如此?”
      “师弟不知,罡风洞除了是鸿蒙产物、自有灵性外,为保天梯安全,内里亦有上古禁制。除非至炼神还虚的‘天仙’境界,否则只有天梯认可的有缘人,才能深入其中。而本派已经有几百年,未有人能至此大能境界了。”
      话毕,青云掌门笑得更苦涩了。

      而他所言倒是不虚。
      且不说青云一派,就是整个乘侮大陆,近几百年也少有大能出现。众仙门虽想出各种办法招贤纳士、培养后代,可不知为何,仍是效果寥寥。
      “如此我们还是先多加禁制,巩固外围,防患于未然吧。”
      “别无良策之下,也只能先如此了。”
      易阳子内心也是一阵叹息。

      他没有说的是,其实,青云近几代已不如先祖多已。
      先民早期,修炼奇才众多,高手比比皆是。
      近百年来,众仙门竞争激烈,为扩大势力而广纳弟子,一再降低入门要求。
      此举虽然使得仙门队伍日益壮大,但终究是歹竹出不了好笋,一代不如一代啊。

      他已修行百多年,这百年来门中弟子里,也就小徒弟桑柳一个颇具慧根的,否则他也不会将其罚入罡风洞外,以锻炼其心志筋骨。
      现在看来,此举是做对了,没准这正是个得以保全青云一脉,给青云留条后路的契机。
      这些尚且不提,眼下还是应当细细商议全盘对策才是。

      议事厅内整夜灯火通明。
      众人一一商议,各种指令也从议事厅飞快的发往青云各处。
      然而,通宵达旦的一夜后,迎向众人的却不是第二日的灿烂朝霞,而是由远至近的连片阴云。
      举目望去,仅在极远处有一线金色艰难地从缝隙透出,给连片黑云镶上了一层薄薄金边。这样的景象却更让人感到透不过气来,这浓黑漫金的诡异天空仿佛正预示着一场硝云弹雨风尘之变的到来。

      日轮当午。
      正午的阳光终于是透过层层阴霾给东域千里地界拢上了一层稀薄白光。

      姜啟已不知这是离乡后的第多少天了,这段时日以来,一路所见尽皆惨状。
      先时,这些令人作呕的情景还会令他慌不择路、噩梦连连。
      后来,见得多了,他的感官已渐渐趋近麻木。
      到得现在他已经能十分淡定自然地穿过这一个个杳无人烟的村庄。

      偶尔,碰见些半腐尸体、残肢断臂,他甚至能冷静的在半拉身子或是残躯的衣袋内翻找到些食物。
      毕竟,那些啖血食人的妖魔既不需要这些人的吃食,也不需要他们的衣物用具,它们唯一需要的仅仅是那一具具鲜活的魂魄和血肉。

      起初,只要是他翻找过的尸体或是残肢,他都会尽己所能地挖个浅坑、堆个新坟,好歹算是入土为安。
      再往后,就算自己已无多余的力气去做,他也会对着尸体一拜,在心里默念着下辈子要如何如何地报答对方,抑或将来要是能碰着行凶之人定要尽己所能为其报仇。

      可是越往东去景象越发惨烈。
      他明明是要去寻那人人口耳相传的清净仙门,看看自己是否有幸能踏上那护己自强的大道,但一路行来,却像是往无尽地狱而去似的。
      天色也越发的昏暗,空气中夹杂着的腥臭味也愈发浓烈,后来更是到几乎令人吸一口气就会作呕的地步。
      姜啟想着,莫不是老天都不愿意开眼给他指条明路了。

      既无法再往东深入,他只能选择转道而行。
      本来他是转往南去的,可路上却遇到了好几拨流民。
      这些流民大多衣不蔽体、面黄肌瘦,他们看见姜啟独自落单却手脚俱全、衣衫完整,还背着个小包袱,一个个的就像是见到一块送至嘴边的大肥肉似的,其中年壮的立刻就打起了强抢的主意。

      起先,他是全无章法、拳打脚踢,才好不容易从围堵中跑出来,虽是丢了包袱、灰头土脸,但好歹四肢依旧俱全。
      后来,他学乖了,把自己也弄得全身上下衣衫残破、泥泞不堪,这才堪堪躲过了那些潜在的危险。
      再往后走得长了,他都不用装就已和流民一样了,甚至还和一群老弱病残同行过一阵。

      从这群人口中他才得知,自己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找的仙门,很有可能已被妖魔占领,不复存在了。
      若要往南,那就更别想了,这些流民就是从南边一路逃难来的。
      听说南域已是人间炼狱,普通平民若没有仙缘可为仙门所用,就只能成为奴隶受其驱使,再不然就沦落为妖魔的口粮。
      很多村镇里的男丁都一拨拨的不知被抓去了哪儿,剩下的老弱妇孺们走投无路,只能背井离乡、四处逃难。

      姜啟也只得跟着这群人又往东折返回去,想着能不能转而往东北方向走走,先找到一个安全之处再做打算。
      然而,这毕竟是一群老弱病残,他们饥不果腹地走了好些时日还是没走出东域,但离那遮天蔽日的猩红与昏黑却远了不少,抬眼回望,仅有天边的一丝血线像是还能让人窥见那惨烈地狱的一角。

      这一日,日已西斜,他们正路过一处废弃村庄。
      眼见着天将日暮,众人决定先找个休憩之地,等第二日天光大亮后再继续赶路。
      这些时日的经历让姜啟琢磨到些妖魔出没的规律。
      这些妖魔大多不喜白日光亮,昼伏夜出,即便白日里出现,也多隐于阴暗角落。所以,这段时日无论白日里赶路快慢,只要是天色将黑,他们这群人就会尽快找个可以遮蔽落脚之处。

      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姜啟总觉得他们虽离那黑红色的混乱中心越来越远,但这天色也黑得越来越早,白日也仿佛越来越短起来。
      他一边暗自嘀咕,一边在这荒废小村里费劲地找着那一石半瓦可遮蔽躲藏之处。
      这处荒村和他们路过的众多村落一样,断壁残垣,几无一处完整屋舍。
      一行人找了半天才发现一间尚算完整的房子,虽已塌了小半,但好在另一半屋顶、房梁、墙壁还算结实,众人这便一窝蜂地挤了进去。

      只是,这仅剩的一半,也只够容下五六个人藏身,之后便再无余地了。
      落后的几人只能另觅他处,姜啟便是其中之一。
      为了能在天黑前尽快找到落脚处,他们只得分别向不同的方向寻去。
      连着几天水米未进,又行了一整天的路,他其实早已不剩多少体力了。
      姜啟头昏眼花地茫然四望,实在是看不到一处像样的地儿了。
      无奈之下,他费尽最后一丝力气又往前挪动了几步,便在一个尚留有几缕茅草顶棚、两块泥墙垛的牛棚边,倚着墙倒下了。

      夜黑得浓稠,四处万籁俱寂。
      “啊——”
      突兀地一声惨叫划开黑幕,姜啟猛地惊醒。
      “啊!啊——呃唔。”
      未待他再清醒些,就又有一声传来。

      说是一声,其实并不准确。
      这喑哑喊声只传了一半便戛然而止,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吞了似的,一时阒然无声了。
      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以为是自己幻听,但这段时日的经历让他立刻清醒过来。
      “不对,刚才那绝不是什么幻听,那是——”
      未等他全然反应过来,不远处陆续传来的叫声、哭声、嘶喊声就已说明一切。
      然而,那里却并未像普通灾祸般,有着冲天火光和混乱光影,却只是黑。

      由远及近皆是浓稠的黑,既无月色亦无半点星光,伸手不见五指。
      无论他多么努力地睁大眼张望,能看见的依旧是一片片浓稠到化不开的黑暗。有那么一刻,他都开始怀疑是自己失明了。
      不远处传来越来越浓烈的腥臭味,各色哭喊叫骂声,以及周遭包裹着的那仿若凝成实质的冷,却无一不在点明,妖魔已至,死亡即将降临。

      动作永远快于思维,不待其多想,姜啟已立刻翻身、爬起、迈步、狂奔。
      尖锐石子、锋利枝杈刮过破衣烂衫,划破头脸手脚,他来不及分辨方向,亦全然不顾,只竭尽全力往前奔逃。
      而周遭,阴冷黑暗已浓如实质,围裹而来,不断挤压倾轧。
      渐渐的,他的腿脚越来越沉重,动作也越来越迟钝。

      “冷……”
      这是他唯一的感觉与反应。
      从手指、脚趾开始,逐步蔓延,霜冻如丝如网,从每一根毛发、每一个毛孔浸入血脉、肌肉,逐渐向内腔攀爬,侵入脏腑,直至心肺。

      那一刻,姜啟觉得,他这是要死定了。
      可他还不想就这样死去,这也太轻易、太窝囊了,他甚至还不知道掐死阿娘的凶手是谁,他还没有报仇。
      他不甘心、他挣扎、他愤怒、他像是要聚集全身之力去嘶吼抗争一般,紧绷全身支撑下去。
      但来不及了,他的心脏,马上就要彻底地冻住了。

      就在那一刻,倏忽间,他仿若听见……
      “圪崩——”一声。
      像是心弦断了。
      他想,这下,他是真的快死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乱世初现前路未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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